第392章

第二十五章歸去03

卻說吳詡迅速一掃在縛的眾人，果然不見一個關鍵人物，心中不由大呼『糟糕』。

恰在此時，一員青年小將地從後面上來，正是奉命去查抄韓王府的李多祚，就見他面色沉鬱對吳詡悄聲稟告道：「娘子，末將已鎖拿王府之內的眾叛逆，獨不見李十六的蹤跡……」

李多祚所說的『李十六』正是當日坐在李元嘉下首的心腹侄子十六郎李藹。此人乃是這次宗室謀划政變的一個核心人物，李元嘉勾連藩王，遊說宗室，籌備兵馬，乃至策反東宮，等等事項，都是由李十六齣面一一去辦的。如今宮變，竟不見此人，怎不叫人奇怪？

除非，這李十六現在做的事是比宮變還要重要……

難道？！

吳詡頓時面露厲色：「就憑他？還敢害二郎？！」

不說武皇陛下對自家二郎的信任，卻說那李十六還真不是什麼善茬。

東宮派了李家大郎李敬業與韓王、越王等虛與委蛇，韓王、越王這邊自然也不敢怠慢，李十六作為接洽人，倒是與東宮面談過幾回。

正是這幾回交接，李十六便看出東宮太子李賢完全不是他們想象中那樣的人……

這是一條潛龍啊！

李十六對李元嘉的計劃其實也不算完全贊同，如今見了李賢之能，更是決定將『剷除東宮』的計劃完全摒棄。

但他也沒存什麼好心，雖說並不打算謀害李賢，卻打著拿住東宮的把柄，趁機歸順李賢的意思。

至於東宮的把柄么……

像李十六這般敏銳之人，幾乎是在第二次見李賢的時候就發現了，如今正好拿出來做個投名狀。

「你這是何意？」見李十六從懷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玉瓶來，李賢的面色微變，彷彿被人窺透了心底的秘密一般。

而坐在一側的李三郎雖然神色不變，卻是直直地盯著李十六手上的瓷瓶，半晌才啞聲問道：「這是……解藥？」

李十六笑著點點頭，道：「李相公說得不錯，這正是能化解太子及其侍人所中之毒的解藥！」

「你想以此來威脅孤？」李賢面上不由露出一絲冷笑來，別說他沒中毒，就是真的著了對方的道，也不至於就此妥協。

李十六聞言，卻是將那玉瓶往榻前一放，然後起身向李賢長拜道：「臣是向太子請罪來的……」

「若太子恕臣之罪，臣願將韓王與越王之詳細計劃一一稟告……」

李賢與李三郎聽到這話，不由對視了一眼，後者笑道：「只怕此刻李元嘉、李貞之流已經落入武皇掌中，有什麼計劃也化為泡影了罷！」

李十六道：「相公所言極是……」說著，他嘆了一口氣，又道：「宮變本是一場豪賭，失敗也在意料之中！」

「其實，吾一直欽佩武皇之能，懂得操控物議，以言造勢，奈何她生為女子，又是先皇之後……」

說到這裡，李十六的話鋒又是一轉：「現在想來，所謂的『上皇崩逝，秘不發喪』只怕也是武皇引我等動手的假消息吧？」

李賢不欲聽他羅嗦，直接問道：「你恁多話做什麼？有什麼目的只管說來，想來你也該看出本宮並沒有中你的毒……」

「呵呵……」李十六卻是一笑，道：「太子養了個好忠僕啊~~~~」

此言一出，不但李賢面色發黑，便是一旁的李三郎也沉下了臉。

代替太子殿下中毒的不是別人，卻是他上一輩子的情人趙道生。

雖說這一世李賢並沒有再去招惹這位趙郎君，可趙道生還是成了東宮的戶奴，還陰差陽錯救了李賢的性命……

為此，李賢還跟李三郎發生過一場激烈的爭執。

因為這次李元嘉用來對付李賢的毒藥，正是當年李素節謀逆一案中，李忠和李弘所中的南朝秘葯。

李弘雖然近孫太醫的救治僥倖保住了性命，卻因為解毒時用的並不是正宗的解藥而留有後遺症，所以李三郎對於獲得正宗的解藥這事，表現得異常執著——至於東宮一個小小戶奴的生死，他又怎麼會放在心上呢╮(╯_╰)╭

李賢自然不肯眼看著趙道生去死，可是……

如今李十六竟然雙手奉上解藥，不由得李賢和李三郎動容。

「既然十六郎誠心贖罪，太子與我當會在武皇面前為你美言幾句！」李三郎不愧是做了多年『奸相』的人，當下就嬉笑嫣嫣，接了李十六的橄欖枝。

「如此，就多承李相公的情了~~~~~」李十六這才鬆了一口氣，一拜之後又拋出一個重要消息來。

「越王派出阻截武將軍的人中有南詔來的術士，須得小心其巫蠱之術！」

此處李十六所言之『巫蠱』卻不是宮中所說的詛咒之術，而是南詔當地的蠱毒之術。

李賢與李三郎原本已經放下的心不由又提了起來……

武敏之所在之處，不正是李弘所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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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聞十一叔智計無雙，可曾想過有今日之敗？」吳詡居高臨下看著一身狼狽跪在階下的李元嘉，心中還是頗為感慨的。

李元嘉聞言，只是一聲冷哼：「只恨老夫老了，也沒養個得用的兒子！」辛辛苦苦經營了數十年的基業就此毀於一旦，他焉能不恨。

因為李十六的臨陣倒戈，李元嘉的一系列反噬計劃都化為了泡影，不但如此，連著李氏宗室的全部暗中力量也都被李十六曝光了。

簡而言之，經此一役，李唐宗室已無力與帝君一脈抗衡了。

吳詡最見不得這些人露出那副「李唐必亡」的模樣來，不由又道：「太子難道不夠好？」

「你們這般離間我們母子，難道就是人臣之道？」拉攏不成就要殺之，其心實在惡毒！

還自詡什麼忠臣良弼呢？！

「東宮愚孝，老夫怎忍其重蹈惠帝覆轍！」李元嘉卻道。

說得倒好聽！

弄死了二郎，你們還不得扶著少不更事的三郎上台，然後弄個攝政之權？

吳詡不由一撇嘴，已經失去了再與之廢話的興趣，轉身對身側的龍衛擺擺手。

「押下去。」

李元嘉見狀只是闔目不語，他身後的李貞卻劇烈的掙紮起來，口中直喊：

「吾乃太宗親子，李氏皇親，武氏汝一介外姓婦人有何權力處置我？！」

自從得知長子李衝起兵失敗身隕，李貞的整個精神狀態就已經不太好了，甚至瞞著李元嘉對參與伏擊的隊伍下達了『必殺令』——即便宮變失敗也要殺了武敏之泄憤。

吳詡自然還不知道尚有這樣的隱情，只道是如今大勢已去，李貞竟然還想逞口舌之能，根本就懶得理會他，正要命禁衛趕緊將其拖走，卻不料李貞又說了之下的話來。

「武媚，你道去洛華道狙擊你等的刺客就是全部了嗎？」李貞臉上浮出一抹詭笑，嘶聲道：「殺不了你，殺了武敏之也好，哈哈哈……」

「上皇已崩，李氏以韓王最為尊長，你乃是李氏之媳，有何權力處置我等？！」

這是要跟她談宗法、家法了？

吳詡微微一眯眼睛，還不待她斥李貞妄言，就聽身後傳來一陣馬蹄響，然後傳來一聲嗤笑。

「既然媚娘沒有權力處置你們，那我呢？」

就見數十騎甲胄衛士護送著一中年男子款款而來。

那中年男子駕馬來到吳詡身側，單手掀起了頭上的兜帽，露出一張清雋的臉來。

在場眾人見到這張臉，都不約而同倒吸了一口冷氣，反應快的已經上前大禮參拜：「拜見上皇……」

李元嘉與李貞二人早已呆若木雞。

就算李十六已經倒戈，他們也沒想到『上皇駕崩』會是個假消息！

便是吳詡，見李治穩穩地坐在馬上，哪有半分病弱的樣子，也驚得目瞪口呆。

這貨不是還在行宮休養么？

怎麼這麼快就趕到神都了？

當然，李小九陛下是瞎子吃湯圓——自己心裡有數，他這一出也是障眼法罷了，面上卻不能露出半分破綻。

「十一叔、八郎，朕一向對你們不薄啊……」李小九陛下一臉悲痛，似受了萬般委屈一樣，痛心疾首道：「你們何以如此對待吾家妻兒？」

「若朕這次是真的晏駕，你們就要這樣對待孤兒寡婦么？」

這話說得煽情至極，不說周遭的軍士官員，便是李貞，也不覺感到一陣愧意低下了頭。

一旁的吳詡更是覺得自己此刻是不是該哭上一哭來應應景呢？

在場的大概只有李元嘉這樣的老狐狸才不會被李治給忽悠過去。

老爺子仍是一臉淡然，「九郎，成王敗寇，不必說恁多廢話。」

「是了……」李治聞言只是一點頭，然後肅了神色：「十一叔精通經史法律，當知謀逆是個什麼罪過……來人——」

「押諸逆至大理寺，著大理寺、刑部詳加審理。」

話音剛落，李治身後的衛士就立刻上前聽令，領頭的赫然是當日保護李弘回洛陽的武敏之。

吳詡見了他，頓時鬆了一口氣。

大郎在這裡，那麼弘兒應該安全無恙！

正想著，忽聽身側的李治對她道：「朕素聞大理寺卿狄懷英、刑部侍郎周永和精通律法、斷案如神，不如就讓他們二人主持此案吧！」

吳詡一聽這話，整個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