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Chapter 62
結婚的申請已經交上去了,監獄那邊也一直有人在打點這件事情,畢竟是一件好事,大家也樂見其成。不多久,竟然很快就得到了允許,只是保釋外出這件事還是沒有被批准。
不過也算是法外有情,當然也興許是有錢使得鬼推磨,莫悔還是得到了與雪堂短暫的一小時獨處的機會。雖然沈雪堂對這個只有一張單人床還有看守把守在門口的小破屋子不甚滿意,莫悔卻已經覺得感激不盡了。
……
莫悔現在有六個月的身孕,沈雪堂顧及著孩子,也不好做什麼,明明莫悔就走自己懷裏,卻只能幹抱着,想着就一肚子的不甘心。
沈雪堂的手放在莫悔的肚子上,目光深深的,莫悔不知道他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麼,還誤以為雪堂是因為不能在懷孕的時候陪着她而覺得自責,再看他一直盯着她的肚子,又想是不是擔心寶寶的健康,便自以為是地安慰他說:「雪堂,你不用擔心孩子,每天不知道多少人圍着我轉,寶寶好好的。」
聽到莫悔這麼說沈雪堂不禁冷哼了一聲道:「如果不是因為它是從你肚子裏出來的,我根本就懶得管它好不好……」
莫悔忍俊不禁,還當沈雪堂在開玩笑,笑眯眯地說道:「這好歹是你的兒子,你就對他一點愛都沒有么?」
聽到是兒子沈雪堂才抬了抬眼,像是對它有了一點興趣似的說道:「醫生確定是男孩兒了么?」
莫悔點點頭。「確定了。」
「嗯……」沈雪堂面無表情地表達了一下肯定,然後語氣冷漠地說道:「是男孩子的話那可能有那麼一丁點的愛吧,畢竟以後能當繼承人所以還有點用。」
沈雪堂的話這樣冷淡,倒讓莫悔覺得有些傷心了,她不怎麼高興地問:「那要是女孩兒呢,你就不喜歡了么?」
沈雪堂想了幾秒,然後非常認真地說道:「女孩兒雖然不能當繼承人,但是像你的話我應該會比愛兒子多那麼一點吧,不過也不會太喜歡。」
莫悔真是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了,她忍不住用看怪物地眼神看着沈雪堂,發自內心抱怨道:「沈雪堂,你怎麼可以對你的親生孩子這樣冷淡?」
「因為毫無疑問地他以後會跟我搶你。」沈雪堂依舊是一臉的不屑,看着莫悔的肚子冷哼一聲說道:「這天下的母親絕大多數都是愛孩子比愛老公多的,常常是有了孩子就忽略丈夫了,現在光是想到這一點我就已經非常生氣了。」
莫悔這一回是徹底被沈雪堂的言論給鎮住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沈雪堂,不可思議地說道:「這世界上哪裏有人會吃還沒出生的孩子的醋啊?」
「有。」沈雪堂毫不猶豫、恬不知恥地說道:「我就會。」
莫悔最終還是被沈雪堂那認真的樣子給逗笑了,怎麼有人不知羞恥得如此正兒八經?
她無奈地又靠回了沈雪堂的胸膛,嘆了口氣說道:「算了,能被這樣變態地愛着,我興許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沈雪堂一點也不在乎被莫悔說變態,如果環境允許的話,他覺得自己還能更變態一點。
……
莫悔滿足地靠着雪堂,閉着眼睛的樣子像是一隻溫順乖巧的小貓,看着她這個樣子,沈雪堂忍不住收起了方才那調笑的神色,一臉認真地看着她,然後緊了緊懷抱說道:「莫悔,我會想辦法早點出獄的,我不讓你等我太久。」
「我不怕等你。」莫悔而是閉着眼,幾乎沒有思考便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道:「能等你我也覺得是幸福的。」
沈雪堂心頭一暖,方才那一閃而過的陰鬱便消失了,他笑着說:「可是我不想讓你等,懷孕的時候我卻不能守在你身邊,這樣的事情,已經足夠我怪罪自己一輩子了。」
「並不是你的錯,你救了陳蒙的一條命不是么?」莫悔緩緩睜開眼,目光放在不遠處灰色的牆壁上,忍不住又想起了廖佳,過了一會兒才問道:「陳蒙是永遠回不來了嗎?」
「沒什麼是永遠的……」沈雪堂沉了聲輕道:「但是只要活着,總有機會再相見的。」
莫悔無聲地嘆息,她想對於陳蒙那樣的人來說,這樣的日子只怕比死還難受吧。
只是興許這就是他的懲罰,就跟每個人所受的懲罰一樣。
盧青檬害得廖佳腦死亡,她的懲罰便是被陳蒙用同一把槍殺死;陳蒙殺了盧青檬,他的懲罰便是從此亡命天涯再不能見自己的親人朋友和愛人。
做了選擇自然就要承擔後果,凡事都有因果,有時候真不幹命運的事情。
……
「雖然那天的事情想起來總覺得難受,但是那些貨沒了也好。」莫悔心有戚戚,「這東西太害人了。」
「嗯,原本也想這是最後一次的。」沈雪堂的語氣低沉,「原來我不信老天爺,不信報應,現在慢慢卻有點相信了。」
這話莫悔可沒想過會從沈雪堂嘴裏聽到,她驚訝得不得了。「你這樣的人也會信老天爺?」
「本來是不信的,遇到你知道才信。」
莫悔嘟囔道:「我是你的報應么?」
「你是我的賞賜。」
沈雪堂微笑着把坐直了身子瞪着她的莫悔又拉回了懷裏,慢悠悠地解釋道:「從前我並不大知道為何我要為了堂會死而後已,也不大懂得為什麼我要去守護一個灰色的世界,因為我就連光明的那個都不愛。所以我一開始並不想接手堂會。」
聽到雪堂這麼說,莫悔忍不住想起結婚那一天她獨自回家第一眼看到雪堂公寓時的感受。
那時她便覺得,這個男人像是並不喜歡親近這個世界似的,什麼都不愛。
「那後來怎麼又願意了呢?」
「我的大哥沈桑眠來勸我,他說反正我也沒有什麼喜歡的,沒有什麼渴望的,當了這個堂主又何妨。而且犧牲並不是沒有意義的,有一天上天會償還你。會給你最想要的。」
「然後你就答應了?」
「當然沒有。」沈雪堂忍不住冷笑着說道:「我當時覺得我大哥完全是為了回家陪老婆孩子,所以才不知羞恥地想盡辦法把這麼大的擔子扔給我。什麼老天爺,什麼償還,什麼最想要的……這種毫無保證空洞無物的話騙騙小孩子還成。」
「可你不是還是當了堂主了么?」
「嗯,因為我的確無所謂……既然大哥那麼想離開這個地方那麼我接手也沒什麼不可以的,不過都是消磨人生而已,怎樣消磨都可以,其實我沒有那麼在乎。」
在遇見莫悔之前的那麼多年裏,沈雪堂並不覺得他做的事情有任何的意義。
不過是一片奢靡、空洞、浮誇的金銀城,都是些紙醉金迷、暴虐冷酷,這裏面的生活的大多數人也全是沒有希望的行屍走肉,他們的人生既沒有什麼用處,也沒有任何的益處。維護這些被拋棄、不被需要的人所生活的世界,哪裏有什麼意義?
可是遇見莫悔之後,他的想法卻不大一樣了。
「我擁有的這個世界並不值得歌頌,但是至少它接納了你。」
當莫悔被所謂的主流社會拋棄的時候,至少能在這個世界裏找一份不體面卻能溫飽的工作,她不至於被逼到走投無路。
他的國度就彷彿是一大片灰色的緩衝區域,大多是一些法外之地,能讓你喘息、為你療傷。
「我並不喜歡卻一直守護的這個世界包容了你,所以我才能遇到你,這是能是我從前不懂得的意義跟償還。」
在愛上莫悔的那一刻,沈雪堂才懂得了人生很重要的一課。
愛上由己及人的,我愛你,所以我也愛這個世界,這個你所生活的世界。
莫悔聽完了沈雪堂的這番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愛的這個男人並不完美,他很年輕卻沒有年輕人的活力與好奇心幾乎對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連愛好都沒有;他是掌握著許多人命運與生計的大老闆,可是卻不把別人的命運當一回事,又恣意妄為又毫無憐憫。
可是莫悔卻覺得,她愛着的這個沈雪堂,興許是個英雄也說不定。
「謝謝你。」莫悔笑眯眯地說道:「雪堂,我很愛你這個不值得歌頌的世界。」
「那我更要努力。」沈雪堂笑了起來,用篤定地語氣說道:「莫悔,即便我不在你身邊,我也能保護你。」
「嗯,我信你。」
即便她從前不曾信任誰,也不大懂得要怎麼去信任一個人,她卻願意為了雪堂試試看,因為他一直守護着她的世界。
靠在雪堂懷裏,渡過的這短短一小時里莫悔心裏充滿希望,她從不曾對未來這樣滿懷期待,期待孩子的出生,期待雪堂回家,期待成為沈太太在陽光下挽着她的沈先生。
莫悔不是什麼偉大的人,也沒有了不起的夢想,從來都沒有渴望過改變這個世界或是影響什麼人,她只想要一個家,現在她有了,即便看起來多麼的殘缺不全,她也會守護它。
……
接下來的幾個月莫悔的生活並沒有太動蕩的改變,雖然她成了金銀城名義上的主人,但是除了要法人簽字的文件之前,陳星沒拿任何事情煩她。
而且即便沈雪堂的入獄很大程度上讓這座城市暗潮洶湧起來,但是沈雪堂沒有讓這些暗涌穿過他建造的壁壘驚擾到他待產的妻子。
只是有一件事情,還是讓莫悔的生活多了那麼一點的波瀾。
當陳星領着穿着一身警服的梁君毅出現在莫悔面前的時候,莫悔還是忍不住心有餘悸。
「不要告訴我又什麼事情么?」
梁君毅雖然還是看起來籠罩着一層陰鬱,卻不似前幾個月那般頹喪了,他面無表情地回答道:「有一件陳年的老案子,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沈太太。」
「陳年的老案子?」
「四年前的程偉強之死,我們懷疑另有隱情,希望沈太太可以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