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爺耍無賴

第2章 老爺耍無賴

西洋鍾噹噹當的響了六下,沈李氏從假寐中醒來,「老爺回來了嗎?」

「回來了,在書房呢。」沈李氏的丫頭春芽回道。

「二老爺呢?」沈李氏問。

「二老爺在練拳。」春芽說。

「小姐呢?」沈李氏問。

「小姐和朋友出去逛街了,應該快回來了。」春芽說。

「嗯,吩咐下去,六點半開餐吧。」沈李氏說完又繼續閉眼假寐了。

六點二十,沈家的幾位主人都出現在主樓的大客廳里,沈雀鳴拉著沈李氏看她今天買的東西,沈雁飛坐在一邊的沙發上。沈鶴立卻在主樓門外等著。

紫葛提著燈籠走在前面,顧心鉞不急不忙的走在後頭,曾媽和黛眉在他後頭跟著。顧心鉞老早就看到沈鶴立在門口站著了,他當看不見,依舊是徐徐的走著。直到在他面前站定,「老爺——」

「進去吧。」沈鶴立說,他今年二十四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卻已是一方商業霸主,不同於溫室的花朵,他身上糅雜了年少成名的銳氣和掌權者的氣勢,而少時打拚的痕迹同樣留在他身上,個高,不胖不瘦,脫衣就知道滿身都是腱子肉,劍眉星目,若顧心鉞是俊美如迎風青竹,那沈鶴立就俊朗如山間青松。兩人並排站在一起也非常相稱,兩人一前一後的進屋。

「大哥,大嫂。」沈鶴鳴和沈雁飛起身叫人。沈鶴立點頭,對沈李氏說,「娘,人都齊了,開飯吧。」

「母親。」顧心鉞叫人。

沈李氏對他一點頭,氣氛一下子變得怪怪的嚴肅起來。五個人到隔壁大餐廳坐下,下人們魚貫而入上菜。

「鶴立,我聽管家說你今天帶了一個戲子回來。」吃飯前沈李氏對沈鶴立說,「你現如今是有錢了,但可不能學別人養戲子嫖姐兒的臟習慣。你爸一輩子青青白白,你要是學了壞去,我以後死了可沒臉見你爸。」

「不會的,娘。」沈鶴立說。「只是逢場作戲而已,我心裡有數。」

沈李氏看了一眼安靜坐在沈鶴立身邊的顧心鉞,只覺得自己這樣的婆婆真的是世上難尋,兒媳婦卻不知道承情。所以對顧心鉞說,「聽說你把他安置到水雲天去了?還安排了小廝伺候他?」

「既然是章老闆送的人,立馬就處置了也不得當。就當養個小貓小狗,水雲間那三面環水,他要有什麼舉動都在人眼皮子底下,也出不了差錯,等過幾個月,再送回去或者打發出去都好說。」顧心鉞說。

沈鶴立點頭,「這樣處置的很妥當。」

沈鶴立既然這麼說,沈李氏自然不會再說什麼。五個人靜默的吃了一頓晚飯。吃飯後沈家兄弟慣例要和沈李氏座談一下,聯絡一下感情。顧心鉞參加過一次,結果五人大眼瞪小眼的坐了幾分鐘,然後就散了。

之後顧心鉞就沒再參與了,其餘人也不勉強。

顧心鉞回到自己院子里,做了簡單的清理后就坐在小餐桌上等著吃面,熱騰騰的面上來時,沈鶴立也進來了。顧心鉞把手裡拿著的筷子放下,用冷淡的眼光告訴他,我們不熟,不是很歡迎你來。

沈鶴立當沒看到,自然的進屋,「吃什麼好吃的,聞著好香啊,還有嗎?給我也來一碗。」

黛眉看一眼顧心鉞,只見少爺眼裡全是不樂意,她有點猶疑。曾媽卻一個勁的打眼色讓她去端面,她則熱情的忙前忙后伺候沈鶴立坐下。

沈鶴立在顧心鉞對面坐下,顧心鉞見大勢已去,也不搭理他,自顧自低頭吃面了,清湯油亮的牛肉麵,佐以小菜,顧心鉞吃的很斯文,沈鶴立就這麼看著他。

沒有人被這麼盯著還能吃的香,顧心鉞吃了小半碗就放下筷子不吃了。曾媽拿了帕子和漱口茶來給他清理。黛眉這時才把沈鶴立的牛肉麵端來。

「這個碗太秀氣了。」沈鶴立接過面碗笑說,「以後我來這吃都給我上大碗。」

顧心鉞見他把自己吃剩下的面都扒拉到自己碗里,又把碟子里的小菜都划拉到碗里,攪拌在一起就準備開吃。雖然面色不變,但腳尖往外,已然準備起身去別的地方。

「你先別走啊,坐這兒陪我一塊吃。」沈鶴立說,「其實我剛才吃的挺飽的,不知怎麼的看見你吃又想吃。」

顧心鉞不想搭理他,可曾媽一直衝他擠眼睛,就特別敷衍的回道,「想吃你就多吃點。」

「呵呵。」沈鶴立低頭笑。

顧心鉞的眼光刀子一樣落在他頭頂,他是故意的。

沈鶴立確實是故意的沒錯。但是他來顯然不只是故意吃碗面而已,吃完面,他接過帕子擦嘴,「我今天在這睡了。」

顧心鉞壓下心底升起的燥郁,「怎麼突然想在這睡?不是說床太軟,你睡不慣嗎?」

「夫人今天做的很好,我想著獎勵你呢。」沈鶴立說。

顧心鉞神色不變的對黛眉說,「出去告訴石青,花青,讓他們把水雲間里那人給我扔到章家門口去。」

「玩笑玩笑。」沈鶴立連忙說。

黛眉抬頭見顧心鉞沒有繼續執行的指令,一福身,進去內室整理床鋪去了。

顧心鉞偏頭看著沈鶴立,沈鶴立非常嚴肅的說,「我不能在這睡嗎?」

「當然。」這個無賴回答換來顧心鉞虛偽的假笑說,「可以在這裡睡。」拿起白天沒看完的書,不準備和他聊了。

「今天顧家又從商行里拖了一車東西,米油日用品。」沈鶴立閑談似的說,「東西倒是不值幾個錢,不過這個月已經是第三次了。」

顧心鉞頭也不抬,「他不給錢,就別讓他拖東西走。錢貨兩訖,到哪都是這樣的道理。」

「怎麼說呢,一點點小東西,真要問他們要錢,不是丟你的臉嗎?好歹是你的娘家人。我也不能讓人指著鼻子說我小氣。」沈鶴立說。

「你願意做冤大頭,還和我說什麼。」顧心鉞說,

「從前我一直以為貴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真正接觸了才知道,嘖嘖。」沈鶴立感慨說。

「要和離嗎?」顧心鉞問。

「什麼?」沈鶴立說,「當然不。我只是感慨一下貴族落魄的吃相,沒有嫌棄你的意思。」

「如果不是貴族落魄了,像你這樣的新富人,怎麼會有機會娶個貴族回來裝點門面。」顧心鉞說。「你看中了他們的名,他們看中了你的錢。說起來都是交易,誰又比誰高貴。」

「夫人說的極是。」沈鶴立說。

錦繡園是蘇式風格的精緻林園,但是顧心鉞的卧房裡擺著的卻是一張舒適的西洋床。高床軟枕,華麗的帷帳。

沈鶴立是睡不慣軟床的,尤其是這種西洋床,不僅軟還彈性大,在上面睡一覺醒來總覺得身體哪裡都不得勁,不舒服。除了新婚前三天,沈鶴立是睡在床上,之後一個月里都是睡在顧心鉞卧房的地板上的。

過了一個月後,顧心鉞客客氣氣的請他另外找舒服的地方去睡覺。之後沈鶴立就再沒進過顧心鉞的卧室。

顧心鉞是沈鶴立自己選的。沈鶴立是京都州下面小地方的人,早早就沒了爹,十一二歲就去碼頭上賺錢養家,十四歲就敢跟著人出海,出海幾次后積累了原始基金,就反身投資河運,當時各大軍閥還沒達成共識,歐羅巴各國嘗到甜頭后一窩蜂的跑來這個曾經的黃金之國尋求機會,各地戰火紛飛。沈鶴立也是夠膽,生生用命跑出來幾條河運商線。

後來,五大軍閥達成聯盟,割據而治,共同抗戰外國,自家人關起門來怎麼打都沒事,要不要統一再說,就不能讓外國人到自家土地上耀武揚威喊打喊殺。時局稍穩,沈鶴立就回京都州開起百貨公司來。這百貨公司是舶來品,臨海州和中原州都有非常出名的百貨公司,沈鶴立憑藉著眼光和雄厚的實力,不多費勁就在京都州站穩了腳跟。

只是局勢稍穩,因著軍閥對遺老遺少的態度曖昧,在改朝換代中經受大打擊的貴族們又重新抖起來,在州政府上擔任了或實職或虛職,一時間也是花團錦簇。京都州不比其它三州,貴族基數太大,即使消散了不少,存在的也不少。想要在京都州高枕無憂,就不能忽略這一群體,聯姻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因形勢的原因,貴族聯姻不再局限於貴族之間,往常看不上的商賈,軍戶,如今也在他們的聯姻名單上。

沈鶴立年輕有為,又有一幅好模樣,自他放出想要娶親的意思,京都州的媒人都聞風而動。在眾多的女子照片中,顧心鉞的畫像突兀又醒目。

顧家在貴族裡也是一等的人家,百年世家,就是顧心鉞的爺爺,顧承肇,歷經兩朝,官拜一品宰相,憑一己之力力挽頹勢,讓末朝又多支撐了幾年,末代皇帝被趕下龍座,繼而又被秘密處死後,他對著皇陵方向下跪三拜,臣有負先帝所託,罪該萬死。竟是自縊在家中,慷慨赴國難。

因著這個原因,不管是誰掌管京都,都要對顧家優待三分,這是忠君的楷模,是做面子工程最好的對象。

這樣的人家會看上自己,沈鶴立不信,畢竟他雖然聲勢浩大,但畢竟根基尚淺,若有二等三等的貴族,一二三等的商戶,二等的軍戶,這樣的人家找他聯姻才是合理。

沈鶴立去找人調查了顧心鉞,畫像不比照片清楚,但那上挑的丹鳳眼清冷中又帶著不屑的一瞥,卻是瞥到他心裡去了。

如果是說顧承肇是一條龍,那麼他的兒子,顧心鉞的爹用長蟲來形容都覺的侮辱了長蟲。軟弱無能,貪花好色,強取商戶女為妾,寵妾滅妻,氣死原配后便把小妾扶正,小妾能生,生了四子兩女,竟把原配嫡子擠到角落去了。

原配外家在中原州,除了原配去世後來京都鬧了一會,其餘時間也不能多費心神在這個外甥身上,路途遙遠加上時局動蕩,有心無力。顧心鉞十一歲的時候大病一場,被繼母找著機會在體內養了胎蟲,好端端一個繼承家業的原配嫡子,最後成了必須外嫁的男婦。

就這麼一個可憐孩子,畫像到了媒人手裡,也只是因為他的大妹,繼室的大女兒許了京都州的實際掌權人威武大元帥手下的一個得力旅長,他的繼母趕著把他嫁出去,為了膈應他,還專門只找商戶。

沈鶴立了解基本情況就爽快的去下聘了,他結婚也不是為了兩情相悅,顧承肇的孫子,這個名頭可好用的很。沈李氏對兒子要娶個男婦有點不情願,雖然早早養了胎蟲,生育和尋常女子無異,但是男人生子,到底是逆天改命,有違天和。

沈鶴立只說娶他對自己的事業有幫助,沈李氏也就認了。她平民出身,如果不是兒子有本事,她是萬萬想不到有一天,自己會有個貴族兒媳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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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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