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忽悠人的大狀元

第67章 忽悠人的大狀元

「皇儲之廢」。

林安認認真真的把這個四個字在心口琢磨了又琢磨,遲遲不敢下筆。

其實不敢下筆的有豈止是林安?

林安畢竟不是本土生長的古代人,雖然對皇權慎重,但還不至於太過畏懼。

而殿試的眾多新科進士,因為從小生活在皇權里,此刻見到這樣一個策論題目,登時有不少人開始冒冷汗。

該怎麼答?

聖上不喜歡太子,是眾人都知道的。可是,即便如此,太子卻是真正的皇權正統。

若是太子性子惡劣,陰險狡詐,動輒喜怒不定,以殺人為樂,不重臣子百姓,他們或許還能直言一薦,站在聖上的立場,批判太子。

可是,太子如今,除了眾所周知的好南風和子嗣不豐外,根本沒有其他太過嚴重的缺點。

而且,太子就算是好南風,喜歡男子,自從消息傳出來,也從不見太子和哪個男人走得太近,更不見太子因此而逼迫或蠱惑哪個朝臣或公子太監。

反倒是因太子好南風,不少大家庶子或是某些自以為長得好看的臣子,故意往太子身邊湊……然後再被太子狠狠削一頓,教訓回去。

況且,聖上年紀漸大,又被虜獲數日,身子眼見著不好,太子地位穩固,權力在手,等聖上一歸西,太子便能做下一任的皇帝,他們怎能因現在的老闆,就不管不顧的得罪下一任老闆呢?

可是,如果不得罪下一任老闆,那麼現下又要如何對這一任老闆交代?

眾人提筆難下,登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然後殿上的天子,許是因吃了顆「金丹」,竟一臉笑容的走下來「巡視」,正巧看到眾人竟是一個羅比的都沒有。

「哼!」饒是天子老了,也是萬萬人之上的天子,只一個冷哼聲,就使得不少人嚇破了膽子,哆哆嗦嗦的開始提筆。

林安嘴角開始抽。

他好不容易考個科舉,好不容易得了個解元和會元,正想著繼續好不容易的考個狀元,好帶著他的「三哥」去狀元府好生游上一遭,然後就遇到了十分之不講理的天子。

「皇儲之廢」。

廢甚麼廢?

明明太子監國都數次了,這一次聖上能活著回來,也多虧了太子令他家三哥單槍匹馬潛入敕拉一族去救人,而朝廷大權,縱使是聖上已經下令奪.權,可是他的幾個好兒子,早就被太子貶的貶,斥的斥,雖然聖上能將王位重新給他們,實權位置,卻也早已有了太子的人,聖上如今求丹心盛,哪裡還有工夫為了其他兒子爭奪那些位置?

因此別說聖上根本不敢提廢太子一事,就算聖上真的提了這件事,朝廷因太子而成為的既得利益者,也不會答應。

就連太子本人,若當真想法子逼宮,聖上哪裡能抵抗的了?

這位聖上,如今也只能折磨折磨他們這群新科進士了。

林安心中狠狠嘆了口氣,終是提筆。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天下乃是帝皇的天下,帝皇仁義,憐愛天下而定皇儲,以令民心安穩,乃國之大福,民之大幸。

天子乃天定,皇儲自然也是天定。

既然天子和皇儲皆是受命於天,皇儲該廢該立,自有天來決定。

天子既是君,又是父,還是天下臣民歸順之人,定會知「天意」,為天下定下合適的皇儲云云。

策論中絲毫不提如何廢皇儲、廢皇儲的利弊,自古至今皇儲的下場和好處等等,俱都不提。

只在文中小小的鼓吹了一下君權天定,給老皇帝提個醒——別說太子的身份是祖宗規矩定的,老皇帝繼承皇位,不也是因祖宗規矩才定下的?

君之所以為君,民之所以為民,若無革命反抗一事,均有出生而定,和百姓君主意願並無太大牽連。

文中洋洋洒洒,接下來林安乾脆又寫了自己的抱負——皇儲是誰,要不要廢,與他無關。他所關心的,反而是能在明君手下,為百姓做多少事情。

待時辰到,林安和眾人將答卷一一交了上去,就被請出正殿,在他們來時等候的偏殿坐著等著。

殿試成績是要當場出的,只是判定成績的並不只是皇帝一人,還有各位主考官,因此眾人只能坐著等上至少兩個時辰,才會知道最後的名詞。

不過很顯然的,這一次恩科一百五十多位學子,現下一個心情好的都沒有。

原本還有人羨慕林安,連中兩元,這最後的「狀元」,大約也能手到擒來。

可是,想到今日的題目,再想到聖上明明如日落西山,卻仍舊不管不顧,服食那等所謂的道家金丹的模樣……而那金丹,效果竟是立竿見影……眾人心中不免打了個哆嗦,這世上,真的有這樣的靈丹妙藥么?那位聖上,身子真的沒有問題么?

若聖上因這金丹而脾氣暴躁不定,不小心把今日的火氣,發泄到他們身上該如何?

一時間,眾人心中皆是惶惶,竟無一人開口。

林安端坐一旁,心中也是嘆氣。

他原本也以為只要自己這一次不出太大問題,文章就算寫的不是最出彩的一個,聖上為了本朝第一個連中三甲的名頭,都會點了他做狀元。結果……

結果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位聖上,竟然這麼不安排理出牌,弄出一個「皇儲之廢」的題目。

林安現下,徹底對自己被點為狀元一事沒有信心了。

然而,林安沒想到的是,大殿之上,聖上一開口,點的就是此次恩科會元林安的文章。

「這林安鄉試和會試的文章,朕皆看過,很是不錯,心有百姓,務實認真,文章踏實。」聖上捋了捋自己的鬍鬚,道,「朕方才看到他的人,原來是區區二十歲的少年人,儀錶堂堂,芝蘭玉樹,看其眼神,亦有一股銳氣。少年人啊,很好,很好。不愧為連中兩元之人!」

接著他就令人把林安和同樣在一甲的另外兩人的文章先拿了過去。

太子在一旁微微皺眉,看了遞文章的太監一眼。

然後被送到聖上面前的三篇文章里,林安的文章被放在了最下面。

殿中一片靜寂,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荒唐!荒唐!」聖上猛地一拍桌子,「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天子一怒,眾人皆伏地跪拜。

「無知小兒,竟寫出此等文章!簡直就該拖出去……」

不等聖上說罷,太子直起上身,面帶愁容,擔憂道:「父皇且喜怒。只不知這位新科進士,究竟寫了甚麼內容,讓父皇如此生氣?不若將此人文章交予兒臣和諸位大人一看,也好令下面的人給他定罪,也省的讓父皇心焦。」

老皇帝登時被噎住。

給旁人看?

怎麼看?

這人的文章辭藻華麗,引經據典,論點突出,無一處不好。當在一甲之列。

而這篇文章之所以讓聖上生氣,則是因著寫文章之人,首先就肯定了嫡長皇子繼承皇位本是應當,此法自古有之。還引了商紂繼承皇位的例子,商紂的母親正是和當今繼后一樣,由妃子被扶正為後。商紂母親在還是妃子時,曾經誕下二子微子啟和宋微仲,扶正為後之後,才誕下商紂。然而啟和仲為庶子,商紂為嫡子,後者理應繼承皇位,眾所周知。如此推算,古人尚且明白嫡子庶子之區別,當今聖上唯有一嫡子也正是當今太子。

當今太子德才兼備,又有後嗣。即便聖上和繼后遲遲不與其立太子妃,令其三十有餘只得一庶子,尚且有愛兄弟,孝敬父母,如此大善之人,聖上有何不滿云云。

這樣的文章,幾乎是直言諷刺了大皇子自稱自己和太子一樣是嫡子的行為,更痛斥了聖上廢太子便是胡作非為之舉。

聖上雖年老,然而心中並沒有糊塗到底,這篇文章,雖將他惹得大怒,可是嚴格說來,文章本身卻並無大問題。

嫡庶之爭,自古有之。

以妾為後,妾先生子女到底是嫡是庶,也有眾多說法。可是這篇文章里直接引了商紂的例子,卻令人不得不慎重。

因為嚴格說起來,當今繼后在生大皇子時,的確只是貴妃,是皇妾,若聖上無真正嫡子,或許大家也就認了此人為嫡子。可太子乃元后嫡出,娘家強硬,誰又真的會認為大皇子才是「嫡長子」?

皇帝將手中的那篇文章掐的紙張都皺了。

好半晌,才咬牙道:「無事。」

卻也不令跪著的人起身,匆匆又看了第二篇和第三篇。

第二篇完全在顧左右而言他,雖奉承帝皇,卻也不曾說皇儲的不好。

第三篇是林安的文章。

皇帝先是隨意掃了一眼,然後才眯著眼睛,又將文章重新看了一遍。

「……自古皇權乃天定。天子受命於天,焉知國之儲君亦不是受命於天?既皆由天定,凡夫俗子,魑魅魍魎,又豈能令其廢便廢,令其重立便重立?縱使手段百出,亦無用也。……」

皇權天定。

皇帝在這幾個字上來回看了幾遍。

是了,皇權天定。這是皇室統治百姓的思想控制。

既然皇權天定,天子受命於天,焉知皇儲不是受命於天?

若他找不到太子的非廢不可的理由,強行廢太子,那麼,是不是真的會令皇權在百姓中的威信動搖?

皇帝再次冷哼一聲,看了一眼這篇文章的人的名字。

林安。

魯州華陽縣林家村林安,字子默。

很好。

再將前面二人的名字一一看了,尤其記下第一個人的名字,這才抬筆,定下三人名次。

「魯州林安,當為狀元,授從六品翰林院修撰。因其乃我朝第一個連中三元之人,特賜三元府,太子親自題字。」皇帝一頓,起身離桌,「再賜黃金百兩,玉如意兩柄。好了,剩下的瑣事,都交給太子。新科進士瓊林設宴一事,朕待會令大皇子過來。」

然後皇帝龍袖一甩,走了。

太子依舊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緩緩站起身後,勾唇就笑:「大家也都起來罷。新科進士和本宮的大皇兄,可都還在等著咱們呢。」

眾人起身忙碌不提。

太子這才拿起皇帝放在桌上的三份文章。

最上面的便是林安的。

皇權天定。天子乃天授,皇儲亦天授。可是這樣算過來的話,豈非皇儲是誰,根本不該由天子過問?

太子似笑非笑。這個林安,果真有些意思。好在他的老父皇果真是老了,沒能看出林安的潛在意思。

林安的狀元,的確當之無愧。

兩個時辰后,林安等人入得殿內,方知自己名次。

「林安,狀元。授翰林院修撰。」

林安登時在心中笑了起來。

這下好了,他可以邀請三哥,去他的狀元府好好玩上一通了。

「賜三元府,太子親筆題字。」

林安:「……」好吧,三哥還是猜錯了一些東西的。比如說,他沒有得到狀元府,而是得了一處三元府。

待得眾人名次皆定下,大皇子也到了。

然後大皇子便帶著眾人去了瓊林苑,太子未動。

林安等人:「……」這又是怎麼回事?皇權爭鬥,果然複雜。

可是心中腹誹是一回事,林安面上不曾帶出分毫。

而大皇子相貌英武,看起來即是爽朗,對待他們這樣新科進士,亦沒有太過高高在上。不少新科進士,很快就和大皇子親近了起來。

林安只默默地坐在一旁喝茶。

雖然他是三元,可是大皇子只輕蔑的看了他一眼,便不再搭理他。

林安困惑片刻,就明白了。

這一位,怕是知曉自己和一個男人有婚約的事情了。

只是獵戶從前告訴過他,獵戶和二哥秦大將軍長相併不相似,秦大將軍之前的身份是奴隸,可是在見到太子后,太子就為他重新找了個身份——京城秦家旁支的旁支,一個無父無母、無兄弟無姐妹的孤兒。

而獵戶從軍,則是以服兵役的名頭進去的。

二人雖是兄弟,可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京中眾人尤其是大皇子等人,並不知這件事。

大皇子會露出鄙夷之色,想來也只是隨著皇帝的態度,不喜南風而已。

林安想通,自然不會在意。

尤其是大皇子還是他連襟的手下敗將。

林安眯了眯眼睛,笑了出來。

不遠處一個中了二甲的新科進士,看著林安的模樣,酒杯里的酒水,都灑了出來。

「汪兄怎的了?竟看咱們的三元給看傻了?」一人戲謔道,「不過也對,咱們的這位連中三元的翰林院修撰大人,可是要做人家男妻的人,長得招人一些,也不足為奇。」

他這話一出,旁邊幾人忙忙湊了過來。

那個被稱為「汪兄」的人,更是面色大變。小秀才和大獵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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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秀才和大獵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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