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虛晃一槍

第48章 虛晃一槍

87_87709蘇北秦與一干人等守在後方軍營中,靜候兩方消息,前頭二里處喊殺聲衝天,這處軍營裡頭卻十分安靜,除了來往送信的士兵,便沒什麼動靜了。

等了彷彿許久,有好似只是一會兒功夫,一個滿身滿臉俱是泥水的士兵在蘇北秦身前跪下,道:「高將軍遣我來報,城內港口已然得手了!」

蘇北秦因著過於蒼白而顯得如同冰一般的面龐終於為這消息而露出了笑意來,「有勞你來傳話了,下去休息罷。」

傳令兵喘了口氣,聽令離開了,蘇北秦又耐心等待了片刻,便喊來秦漢,道:「你去通知將軍,時候差不多了,讓他玩夠了便先歸營罷。」

秦漢懵懂地摸了摸腦袋,也不多問,尋了馬來翻身上去便走了。

沒過一會兒,便聽前頭戰鼓擂了一響,衝天的喊殺聲便漸漸弱了下來,武惟揚率軍慢條斯理地溜達了回來,連一應攻城器械也沒收,俱都留在城牆下,好似兒戲一般。

蘇北秦雙手袖於衣袖中,難得笑意盈盈地看著滿臉污漬的年輕將領從馬上下來,上前道:「承平得手了,竟比我料想的要快些。」

武惟揚抹了一把臉,露出白皙的臉頰來,額頭上卻還是污糟糟一片,看起來頗為好笑,「這是好事,免得我兒郎耗費太多。」

蘇北秦環顧左右,周遭俱是歸營的將士,即便武惟揚早已說了這一場不過是虛晃一槍,但戰場上刀槍不長眼,還是有不少士兵負傷,好在這場戰打得時間不長,並沒有人身死。

武惟揚許久未曾如此正面對敵,饒是虛張聲勢,也讓他熱血沸騰,一把攬過蘇北秦的肩,便將他帶著往營帳里走,一面走一面道:「讓秦漢去招季……不,招江天河回來罷!還有庄先生也一併請來!」

蘇北秦被他攬著肩,有小半體重壓在他身上,走路都有些踉蹌,但臉色卻不見不耐,依舊是帶著笑意的,聞言不禁道:「怎的不讓季百川一道過來?」

武惟揚看了看天色,道:「到夜半尚有不少時候,保險起見,讓他守著曲林罷。」

蘇北秦點了點頭,「也是,難保周廣成一轉頭又想起這茬來。」

武惟揚大笑起來,「我倒是覺著,他定然疑神疑鬼,不知為何我們就這麼退了!」

進了帳內,武惟揚鬆開蘇北秦,斜眼瞧見蘇北秦側臉上被自己蹭上的一塊黑灰,心裡更是高興,也不提醒,盤腿坐在條案后,從下面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來,鋪開展平,那紙上畫著的是廣州城池布局,不知被看過塗畫過多少回,幾乎都看不出來了,武惟揚盯著那圖紙,指尖在曲里拐彎的黑線上劃了一陣,臉上慢慢浮起一個殺氣騰騰的笑容來,連那酒窩,都好似浮著一層血腥氣。

蘇北秦清了清嗓子,低聲道:「一應事物已然備全,今晚尚有一場虛虛實實的仗要打,你可要休息片刻?」

武惟揚本要回絕,他正是興奮的時候,但一抬眼看見蘇北秦清清冷冷的神色,渾身的熱血便慢慢涼了下去,臉上的表情也收斂了不少,思忖了一會兒,忽然笑道:「若是你陪我一道休息……」

蘇北秦對他的提議沒有浪費半分口舌,只自顧自地安排道:「過一會兒待庄先生他們來了,還需得將整個計劃再推演一遍,過後尚要檢查一應裝備,恐怕時間不多,你還是趁著空閑小憩一會兒罷。」

說完便起身出去了,約摸是去看看庄楚他們到了沒有。

武惟揚不滿意地咂吧咂吧嘴,整個人四仰八叉地倒下去,營帳里只鋪設了一層薄薄的絨毯,並不舒適,但他並不在意,只是閉著眼,將全身緊繃的肌肉慢慢鬆了下來。

庄楚等人進帳時,瞧見的便是這麼一幅場景,庄楚拿著他那片刻不離身的黑色茶壺,懶洋洋地坐了下來,笑道:「這麼一場小仗便叫將軍累成這幅模樣了?」

武惟揚沒睜眼,只懶洋洋道:「我不過是謹遵軍師教誨,倒是庄先生,昨夜沒嚇著您老人家罷?」

庄楚呵呵笑了兩聲,「昨夜我一覺睡到天明,倒不知有什麼能嚇著人的事。」

眼看一老一少嗆個沒完,已經在左首坐下的蘇北秦不得不開口道:「承平已然控制了港口,但他不過帶了兩百來人,便是港口在開戰前便已關閉,那裡的異樣約摸也瞞不了多久,是以今晚定要按計劃行事,且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最後一句字字擲地有聲,庄楚也在右首坐了下來,武惟揚一個翻身,蹲在案幾后,敲了敲案幾道:「天色一暗,兩千人兵分兩路,一路前去港口協助高承平,另一路由護城河水系潛入城中,在廣州城中挑起內亂,屆時尋機與高承平匯合,匯合后皆聽令於他,這是我們在出發前便已確認的。」

庄楚摸著下頜一縷鬍鬚,點了點頭,補充道:「同時,還需得將軍率剩餘人馬於城牆下挑釁,牽引廣州守軍的注意力,務必讓潛入的兩千人不受干擾。」

江天河也道:「這三方,任務最重的怕是從護城河潛入廣州的那方罷。」

蘇北秦卻搖了搖頭,江天河皺起眉,正欲說些什麼,便聽庄楚道:「三方缺一不可,哪裡出了紕漏恐怕這場仗便不好打了。若是順利,則我方損失甚微。」

江天河抿了抿唇,只聽蘇北秦詢問道:「既然讓季百川守在了曲林,那麼潛水入城的那批人馬就由江天河率領么?」

江天河眼睛亮了亮,武惟揚卻否定了,他一手支頰,神態散漫,態度十分堅決,「江天河水性不佳,不可,我屬意秦漢。」

庄楚微微皺了皺眉,「可那小子……」

蘇北秦沉吟片刻,道:「也不是不可,秦漢本就出身江南,潛水摸藕倒是尋常事,只怕他從無領兵經歷,到時若是出了什麼差錯,怕是應付不來。」

武惟揚卻冷淡道:「那總比將領淹死在護城河裡要好。」

蘇北秦見他已然定了,便道:「那我便去喊他進來,讓他記一下廣州城內水系和街道。」

他正要起身,卻聽武惟揚道:「不必你去,天河左右也無事了,出去罷,順便讓秦漢進來。」

江天河沉著臉出去了。

待他出去,庄楚才不解道:「何必如此,假若讓他守曲林,便也不必冒險起用秦漢了。」

武惟揚深深吁了口氣,「我手下能用的本就不多,需得好好磨磨江天河的性子,實話說,不管是守曲林,還是入廣州,我都不放心讓他來做。」

庄楚思忖片刻,嘆道:「確是不夠穩重,只能正面攻堅,倒不適合這些謹慎小心的活計。」

蘇北秦在用兵遣將上向來不多置喙,於是也就這麼定了。只苦了秦漢,什麼都不知道,就被按上了前線,被逼一個下午將那地圖記牢,蘇北秦檢查時差點連話都說不利索,還叫蘇北秦好一陣安撫。

待秦漢出去,蘇北秦嘆了口氣,道:「若想磨練江天河的性子,大可以挑別的機會,為何要用這等大事來做磨刀石?」

武惟揚撇了撇嘴,心道於公於私這點教訓也不算什麼,嘴上卻沒有這樣說,只是道:「放心罷,我自然是有把握的,秦漢那小子也不是第一次打仗了,雖然沒帶過兵,但膽大心細,多加教導,說不得也能成為一員猛將。」

說罷也不等蘇北秦再開口,唉聲道:「晚間還要與周廣平那老傢伙耍花腔,真是麻煩。」

蘇北秦神色重又恢復了冷淡,瞧都不瞧他一眼,道:「不用真刀真槍地打還不舒服?只需你虛張聲勢便可。」

武惟揚卻微微眯起眼來,道:「這才真是無聊得緊,連血都見不著,還得花心思掩飾……」言語里滿是不盡興的意味。

蘇北秦怔了怔,終於抬頭看了眼懶懶散散盤腿坐於案幾后的年青將領,武惟揚神色漠然,一手正無意識地撫著他那銀色長槍,這一瞬,彷彿那凜冽的霸氣與渴望正面廝殺的殺氣從他的每個動作緩緩逸散出來,壓得蘇北秦竟有種窒息之感。

他沒有任何一個時刻比現下更清楚,他所想要輔佐的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過了片刻,他微微一笑,輕聲道:「以後總有你盡興的時候。」

是夜,烏雲蔽天,星月不見,廣州城外黑漆漆的那片營地里,卻驟然傳出戰鼓之聲,滿是戰意的鼓聲遙遙傳出,讓方才上榻歇息的周廣成悚然站起,喃喃道:「這才是真的么?」

而在四個時辰過後,兵力遠勝於武軍,城牆堅固堪稱牢不可破的廣州城自內崩潰,周廣成於城前就縛,這場暗夜裡的勝仗成為武惟揚重新踏上中原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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嶺南團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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