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書房敘話(一)

(018)書房敘話(一)

87_87619衛皇宮御書房。

今夜,陳焱並沒有得到一個習以為常的待遇,坐著和衛帝陳冕說話。不光如此,今夜他連站著的恩賜都沒有。此時他正跪在御書房的金磚地面上。一個堅硬的膝蓋跪在同樣堅硬的地磚上。

「如此說,這事你一直知道。」

「是。」

「為何不報!」

「因為不確定。」

「朕還真不知道,你這裡到底有多少不確定的事瞞著朕。你對朕瞞著這些到底意欲何為!」

「陛下日理萬機,操勞國事。臣弟只是不想拿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情讓陛下操勞。臣弟只是想,把事情處理好了,有了結果再想陛下稟報。」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這個小子整整存在了十五年,朕竟然不知!你前前後後去過安州三次,居然從未對朕稟告過!朕的九弟,你倒是告訴朕,你把這人藏著掖著,到底想做什麼!!!」

嘩啦一聲,陳冕抓起御案上的一疊碼放整齊的奏摺,狠狠朝陳焱砸了過去。

陳焱被砸了個劈頭蓋臉。御書房裡侍奉的宮女太監大氣不敢出一下,各個眼觀鼻,鼻觀心的低著頭。生怕這個時候出點紕漏,那真是會死無喪身之地。

陳冕登基稱帝時他這個九弟還是半大的孩子,也就是比自己的長子陳啟大了兩歲而已。

因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年紀又小,陳冕對這個弟弟格外的親,幾乎是看著等著長大,成為自己的左右手。特別是他已經徹底放棄了對長子陳啟的期望后。

隨著陳焱手中的權利越來越大,即便他不猜疑這個親弟弟,也有人不斷的提醒他。好在他這個弟弟,從不在朝中結黨。只要不結黨,即便他一個人手裡權利再大,那對皇權也沒有任何威脅。

所以他放手讓他去為自己賣命。但是漸漸這個弟弟長大了,對一個不要女色,不要錢財的成年男子,那麼問題來了,他究竟要什麼?

難道僅僅只憑對自己的忠心?他姑且繼續信任這個弟弟。可是這兩三年,越來越的人不斷的善意的提醒他,是該管管晉王了,因為他越發的不像話了。

參奏晉王的摺子幾乎堆成了小山。關於那些晉王目無法度,私設刑堂,不經會審殺戮朝廷官員。更有夜行衛肆無忌憚,橫行百官的說法。陳冕一貫做法,置之不理。但是置之不理,並不代表他不知道。

當幾個人在他面前提起孫府花園,當他在孫府花園的涼亭里見到了那個青衣少年,特別是當他這個弟弟還出面幫這少年說話,又承認幾年前救過少年。

於是他將這些年來所有對他這個九弟的疑慮,不滿,悶氣一股腦全爆發了出來。

「看看,這些都是參你的摺子!!!去年三月十一,你在青州都督衙門當街不經會審斬殺朝廷正三品的大員;前年十月初九,你的夜行衛闖入上京戶部侍郎家中,把人家老小大半夜的趕到院子里,就為了找一個不存在的私信;今年上元節,你的人不經審問在涿州抓走了涿州太守,弄的人家半路上跳崖自殺,家裡妻子自縊,七十歲老母家中病死。兩個孩子無人照顧,硬是餓死街頭。晉王,朕這些年對你確認放任不管,縱容過分了。這些已經過去的事朕且不說,朕就問你一句,在孫慕寒這件事上,你究竟瞞了朕多少?」

陳焱似乎沒聽見大哥的質問,而是將砸在地上的奏摺一本一本的翻開,仔仔細細的看。陳冕一通火已經發完了,坐了下來,「朕今日要等你給朕一個答覆。」

陳焱是隨手從地上撿起的奏摺,翻開仔細的看完。他冷笑,「大哥。你信這些人的胡扯,不信我?」

「朕要是信,早就把你宰了!不知好歹的東西!」

陳焱指著手中的奏摺,「大哥,這奏摺里說我強佔城東貧民田地。這你信嗎?」

「不信!」

陳焱又隨手拿起一本離著自己最近的奏摺打開仔細看,「大哥,這奏摺上說以權謀私,將罪臣家中財物貪墨。這你也信嗎?」

「你沒有,不代表你手下人沒有。」

陳焱繼續找了一本,打開看,「大哥,這本奏摺說,利用職務,擴充府兵,意圖不軌。這你信嗎?」

陳冕不說話了。

三個問題,已經讓陳焱立刻清楚了現在自己目前的處境。

雖然他極不情願,但是還是要把該說的話,他仰起臉,一雙入鬢濃眉,緊蹙眉心,炯炯的目光直視衛帝陳冕,「大哥,我沒有真憑實據,如何和大哥稟告。一切的一切都是猜測,僅僅只是猜測。我去了安州三次,都是想弄清楚這件事。但又都是無功而返。如果在大哥沒有見到這小子之前,我和你說,孫青杉家有一下子,前朝餘孽有關聯。你會信我?我幾年前見她的時候,她還是未發育的小男孩。我也沒見過前朝周皇后,我根本不知道他們之間長的有幾分相似。後來他被周霽雪帶進了雲谷。一待就是兩年多。陛下是知道的,雲谷裡面按插不進我們的人。我去年去雲谷也是為了這小子。我並沒有存心隱瞞,只是事情沒有調查清楚,我不能平白捏造罪名。我要顧及陛下倚仗孫青杉鎮守北方,我要顧及王老丞相不會對我的誤會加深。最主要的,一切都是推測,沒有一條實際意義的線索證明這小子和周皇後有關係。後來的事,她莫名其妙被關進了我的詔獄。我也和她挑明了說,我要調查她和前朝餘孽的有無干係,在我沒有調查清楚之前,她得老老實實在上京給我待著。」

陳冕鐵青的臉色終於有了動容,「她會答應?」

「她家人在我們手裡,不答應也得答應。」

「都退下吧。」陳冕明顯語氣中平淡了許多。

宮女太監侍衛全部退出。

「這個小孩有些怪。」陳冕說。

「是。所以這些年臣弟一直追著沒放鬆過。」

「朕派出去傳旨的人說,師徒二人兩個人光天化日當眾,卿卿我我。朕覺得周霽雪不是這樣的人。他是在做戲。」

「不。臣弟反倒覺得,這才是周霽雪本性。」

「怎麼說?」

「臣弟覺得這趟周霽雪從雲谷出來,有些不一樣。」

「起來說話。」

陳焱明白,自己這一關是過去了。但是下一關又會在什時候?

「雖然和他並無交往,但是這些年多多少少也和他交過幾次手。說實話,他好像就是我的剋星。每回敗的人都是我。」

「朕怎麼從沒聽你說過?」

「大哥,我從來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從小就這樣。」

陳冕臉上終於有了微微的笑意,不錯。他這個弟弟,吃再大的虧,都是自己硬扛著,絕對不服輸。

「算起來我一共和他過三次手。我六七歲的時候他十一二歲。那會戴國還未亡,他還未入雲谷,來看周皇后。當時哀帝領著大家上山打獵。那會他都不還不會騎馬,我就笑他那麼大了都不會騎馬。陛下猜他怎麼說?」

陳冕聽的入神,「怎麼說?」

「他直接把我從馬上拽下來打了一頓。對我說『不會騎馬又如何,我輕而易舉就能把你揍一頓,有本事你來揍我。』」

陳冕沒想到,居然是這個結果,「當時你身邊沒有侍衛?」

「大哥知道我一直最煩的就是貼身侍衛。就算我那會還小,我也有辦法甩開他們。」

「真沒想到那個傢伙小時候這麼橫。」

「是啊。我當時也是輕敵了,他看上去老老實實的一個人,又那麼瘦。就像是個病鬼。誰能想到那麼橫。後來我的侍衛追過來了,大哥你猜他又說了什麼?」

「什麼?」

「在我侍衛已經能看見我的視線內,將我好端端的扶起來,貼著我的耳朵對我說,你要是敢和你侍衛說我揍了你,我就回去和我姐夫說,讓你全家吃不了兜著走。。」

「啪。」陳冕一掌拍了御案,「這豎子。」

「我當時還小,被他一嚇唬真不敢說什麼。他扶起我,我的侍衛也到我身邊,他對我侍衛說我是自己騎馬摔下來的。他好心好意扶起了我。我侍衛還和他道了謝。

「第二次呢?」

「幾年前在安州。他大約是去找孫青衫給他姐姐報仇,結果無意抓到了孫慕寒,中間兩個人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並不知道。從那個時候起,這兩個人就有些奇怪。孫青衫和我在一起,想抓住周霽雪。奈何周霽雪的輕功太好。將孫慕寒綁在身上,爬上了安州稱的城牆,想出城。我的玄鐵弓射中了他。將他釘在了城牆上。」

「那他如何跑了?」

「說了大哥可能不信,他是唯一一個能從我玄鐵箭底下好端端逃生的人。陛下可以想一下,一個被釘在城牆上的人,要對自己有多狠,多強的意志,才能將已經射穿自己的箭拔掉,還能順利的繼續爬上城牆,關鍵他身上還帶綁這一個人。」

「如此看周霽雪的名聲,不是浪得虛名來的。」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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