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 結局上

季凌驍打橫抱起她，哄道：「等你的腿好了就可以了。」

「那我的腿什麼時候可以好？」

什麼時候可以好？憶起她在舞台上的倩影，那些靈動的舞姿，那些輕快地步伐，季凌驍心臟微縮。醫生說過，她的腿基本只能恢復成這樣，往後根本不可能再跳舞了；他當然不能這樣告訴她，只得微笑哄：「慢慢來，總會好的。」

......

莫戀這段時間的情緒不太穩定，心情好時會讓保姆司機陪着她去音樂行挑選些唱片碟片，只是她挑回的唱片類型卻是五花八門，買下全憑心情，或許封面好看，又或是它合了眼緣；心情不好時就整天縮在房中不出來，偶爾塗鴉幾筆，或者乾脆睡覺。

因着莫戀情緒不佳，季凌驍這幾天又沒去公司。公司壓了不少公務要處理，而董事予以重望的XX項目又到了投標的重要時刻，見着睡下的莫戀，季凌驍想了想，將幾個親信下屬招來家中書房決議。

下屬們很快到了，幾人正討論着緊要關頭，「阿驍。」書房門突然被打開了，一身休閑家居服，頭髮垂肩的莫戀站到了門口。

對着幾雙陌生的眼睛，莫戀驚懼地奔到季凌驍跟前環住他腰。

季凌驍摟住她，柔聲問：「怎麼了？又做惡夢了么？」

聲音溫柔得令幾名下屬都瞪大了眼睛，他們雖知道BOSS疼老婆，但他們見慣了BOSS冷酷的模樣，此時見他變得如此溫柔還是十分震驚；不過下一秒，他們便都垂下眼眸，因為BOSS已抱起佳人坐在腿上。軟聲哄：「讓工人陪你去看孔雀，我開完會再找你？」

莫戀緊緊摟住他碩腰，一個勁地搖頭，抿嘴：「我哪裏都不要去。」

季凌驍低頭無奈看得莫戀半晌，對下屬們清淡道：「繼續吧。」

幾名下屬聞言又是面面相覷，別說此次項目十分重要，即使是個普通的會議也不適合這般做吧？但BOSS開了口，他們雖驚詫也只能遵從。

不愧是職場精英，消化了BOSS懷中有個女人的事實后，他們再度進入狀態，幾人嚴肅又專業地分析投標事宜。

商場上的事有些悶。莫戀依在季凌驍胸前聽得昏昏欲睡，半夢半醒中，她似乎聽到那幾人離去的聲音，接着是季凌驍將她置於沙發，自己將份文件放入保險櫃的聲音；再接着季凌驍喚醒她，說帶她去花園散步。

夏風撫面，滿鼻花香，睡醒的莫戀心情好像也變得開朗不少；她摘了朵小花別在自己發間。嬌聲問：「阿驍，我好看么？」

夕陽斜下，鮮花美人，自是好看；有那麼一瞬，季凌驍很想時光就此停下來，很想就這樣與她到老，他不用擔心自己的謊言被戳穿，不用害怕她會突然有了記憶。不用再這樣提心弔膽地生活。

「不好看么？」得不到回應的佳人已不滿地撅起了嘴。

生動的模樣使季凌驍的眉目間俱帶上了笑意，他單手攬過她，在她額頭輕吻了吻，「好看，當然好看，世間任何人都抵不上你半分美麗。」

「是么？」莫戀依在他懷中，在他胸口划著圈圈，嬌聲問：「你不會騙我吧？」

季凌驍的心忽地跳了一下，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地笑：「怎麼會，我永遠不會騙你。」

莫戀抬起頭，主動親了下他微涼的唇瓣，「阿驍，你對我真好。」

幸福來得太突然，季凌驍摸了摸自己的唇，痴痴看着嬌俏的莫戀，心間卻莫名生了種強烈的擔憂，他害怕幸福不能長久，害怕幸福轉瞬即逝，他害怕自己會隨時失去這一切。

......

幾周后，盛景予以厚望的XX項目結果出來了，他們以高出陸氏集團一點的價格險勝。

盛景集團辦公室，季凌驍坐在辦公桌邊，手指輕叩著桌面，不發一言。

龍飛被這種沉寂弄得有幾分緊張，輕聲道：「季董，這次項目的核心只有幾位部下參與，而且他們盛景幾年，又得蒙過你的幫忙，應該不會有人出賣；陸氏與盛景底價接近，會不會只是個巧合？」

巧合？季凌驍將目光轉向窗外，有些事情他早該有所警覺了，只是他不願意往那方面想而已；夏日陽光過於刺目，他覺得眼睛有些發脹。

季凌驍回到別墅時，莫戀正拿着從唱片店挑回的新碟片準備試聽，見到他，開心地笑了起來，「阿驍，你今天這麼早就回來啦？」

「嗯。」季凌驍坐入沙發，示意她走近自己，微笑道：「想你就提前回來了，你有沒有想我？」

莫戀提着袋子依在季凌驍身邊坐下，不答反問：「公司不忙了么？」

季凌驍扯了扯嘴角，隨意翻着她買回的碟片，隨意問：「你最近好像很喜歡去這家店。」

莫戀的手稍頓了一下，自如答：「是啊，這家店比較大，裝修風格我也喜歡。」

「我恰好跟這家店的幕後老闆認識，要不讓他下次有什麼新品直接送來別墅，你也不用來回奔波？」季凌驍抬起她精緻的小臉，溫柔問。

季凌驍話底的意思莫戀聽了出來，她一雙美目直直地看着他，素白的臉上沒有絲毫的驚慌，眼睛裏還透著一種古怪的情愫，像嘲弄，像釋然，更像解脫；她彎了彎唇，「那麼巧，我也認識，我還曾和他有段親密的過往，當時我為了求他求人，主動爬了他床……」

「別說了！」季凌驍激動地打斷莫戀，「你什麼時候恢復記憶的！」

莫戀不答季凌驍，像是陷入回憶般自語道：「那個房間可真是大，床也很大，當然他的動作也大，也不知道他積蓄了多少力量，把我肚子裏化成血水的孩子都撞了出來……」

「夠了！」季凌驍雙目通紅地捂住她嘴，「我讓你別說了！」

莫戀笑了，笑得黑眸中都滑出了淚水。

「你是什麼時候恢復記憶的？」季凌驍再問。

莫戀靜靜地看着他，輕輕地挪開他的手掌，平靜道：「我從來就沒有失過憶。」

「可醫生明明……」季凌驍不敢置信。

莫戀仍是平靜：「是啊，幾位醫生都確認過，但我騙過了他們；但這也要多虧你，讓我學會了如何認真地說謊，如何將感情代入謊言中。」

季凌驍搖頭輕笑了笑，他其實並不是沒有懷疑過這個可能性，只是他自欺欺人般不願意接受那個事實而已。

「你假裝失憶留在我身邊就是想找機會報復我，想讓我身敗名裂？」季凌驍略有些倦意地問。

莫戀離得他遠了幾分，聲音也透著深深的倦意：「是啊，我當初想隨陸子浩一起去，可你不給我這個機會，還拿我剩餘的幾個在乎的人威脅我，讓我走都走得不安心，既然如此，我便只能想辦法讓你先死。」

「可你偷個項目資料有什麼用，除了點錢，還能傷得了我分毫么？」

莫戀把玩著一張碟片，緩緩道：「陸子浩曾在你設計使我們分開的那晚說過，你短短几年時候便可在雲城建立商業王國沒有強大的資金根本不可能做到，他曾懷疑你跟M國一些幫派有聯絡，在幫他們洗錢，可當時我擔心他鬥不過你，還會給自己惹上麻煩所以才強行跟他分手，讓他放下了這茬；醫院出來之初，我想從這裏下手，可惜，這幾個月我雖破解了你的電腦密碼和保險櫃密碼，可仍沒尋到你這方面的蛛絲馬跡。」

「我沒有辦法，只好另尋途徑，在你陪我去動物園那天，程添託人給我送了張紙條，讓我配合他向你報仇，我才知道，當初為你賣命，你設計將我送給他的人如今也被你逼得沒有了退路。」莫戀說到這兒兀自笑了笑，「程添讓我幫他將這次項目給陸氏，還讓我幫他取一些盛景的機密文件，這樣他才能取得陸子謙的信任，這才有跟你抗衡的資本。」

季凌驍默然地望着莫戀，一雙深邃的眸子也無波動，「一年多以前，我就已經跟M國那邊斷了聯繫，至於你要文件要資料，其實大可不必用偷那麼麻煩的手段，只要你開口，我會主動給你的。」

莫戀輕嗤，「會主動給？給的是真的么？為何這次XX項目還是歸了盛景呢？」

「你都沒有報復到我就暴露了自己，不覺得太虧了么？」季凌驍不答反問。

莫戀扔了手中的碟片，幽幽道：「無所謂了，我早已經累了，這幾個月我每天都要裝做開心的樣子與你相處，每天都要裝出笑臉面對你，還要像個妻子一樣在你身下承歡，我早就生不如死了；再說程添的實力雖不如你，但他心計多，不管他成功與否，我都可以解脫了。」

莫戀生無可戀的態度讓季凌驍忍不住扣住她的下頜，絕望又無力地嘶吼：「為什麼，你明知道我這麼愛你，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為何你就是不肯放下這一切，為何不肯給我一個機會？」

莫戀輕嘲：「季先生，當初我不愛你嗎？我明知道你不會放過莫家，明知道我們之間有那麼多矛盾，我都不顧一切地愛着你，我可以為你放棄生命；哪怕後來我傷透了心，我也沒想過恨你，我只想和陸子浩一起出國生活，想要份新生活，可你卻不放過我們；我也想問問：你為何不肯放下一切，為什麼不肯給我一個機會呢？。」

季凌驍頹喪地垂下了手，他無力道：「陸子浩的意外不是我做的。」

莫戀的眼裏有了淚水，她輕擦了擦，「我知道，還知道你為了這事讓王氏遭遇到了比明月更悲慘的下場，從這點也可以看出你多心狠，手段多絕；王菁菁固然可恨，可她也是你的未婚妻；而且，你敢說自己如果知道陸子浩陪我去國外，會放過他么？」

不等季凌驍回答，莫戀又嘲諷笑：「你知道自己不會。有時我真有點羨慕王菁菁，至少能痛快一死，而我，因為你這所謂的愛，連死都沒法如願。還有程添，當初明明是你主動將我送上他的床，到頭來，你卻因發覺自己愛我，而對他痛下狠手；季先生，你確定你會愛么？」

季凌驍被莫戀說得一句話都駁不了，半晌，才問：「你現在到底想怎樣？」

「我想怎樣你不是很清楚么？」莫戀凄涼笑。木醫歡號。

這個模樣太挑釁，這個語氣太熟悉，季凌驍一顆心不斷變涼變沉，他帶着幾分哀求地口吻問：「莫戀，我怎麼做你才會原諒我？」

莫戀扯了扯嘴角，學着他當初的神態語氣輕淡道：「除非你死，否則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那些赤裸裸的事實，血淋淋的往事，都讓季凌驍無言以對，他閉上了眼睛，良久，再睜開時眸底已是一片清明。

他抱住她往樓上卧房走：「戀兒，別想着死，也別想着離開我，你是我季凌驍的老婆，要死也得經過我的允許。」

莫戀安靜地看着他線條分明的輪廓，既不掙扎也不反抗，只是平靜道：「季凌驍，我累了，讓我走吧。」

季凌驍將她放入床上，輕吻着她的眼睛：「累了就休息一會。」

許是一切戳穿了，又或是莫戀真的累了，才躺在床上她便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季凌驍緊緊抓着她的手，心中佈滿無數悲傷和痛苦，他知道她不會再愛自己，他知道他們回不去了，可他還是捨不得放手，也不能放手，他不能沒有她，不能......

季凌驍令人將屋內所有利器收了起來，他自己則趴在她身邊守着。

季凌驍趴着睡著了，他做了一個夢，夢裏他回到了和莫戀去小島遊玩的日子，他們穿着情侶裝，走在寬敞的街道，莫戀捧著大盒雪糕，自己吃一口，喂他吃一口。

彼時海水那麼藍，天空那麼藍，一切都是那麼靜謐美好。

莫戀走不動了，撒嬌著要他背，她趴在他背上，湊在他耳邊吹着熱氣，輕舔他的耳垂，促狹道：「讓你平時總這樣欺負我，也讓你嘗嘗這種感覺！」

他將她放了下來，開始撓她癢，她被癢得躲進他懷裏，邊笑着求饒：「阿驍，我好癢，我錯了......」

季凌驍開心地笑了，可笑着笑着又哭了，他清楚這只是個夢，他做了太多錯事，他雙手沾染了太多血跡；他把他們的關係終結在了那個最幸福的時候，他想讓她嘗到從天堂摔到地獄的滋味，卻不知，他自己從此也跌入了萬丈深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