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日升半空,錢昱退出張家書房,跟隨三窯的於師傅上了山。山中百鳥齊鳴,綠草如茵,草兒茂盛處一條小溪緩緩流淌。

此刻的錢昱已換下那淡黃色的長衫,身穿張家窯工服,頭戴深藍色的帽子,領口、袖口以及腳上的白足袋都十分白凈,整個人顯得愈發清爽。

「師父,你說,咱們三窯人本來就多,大小姐怎麼還往咱三窯里塞人?」一身背簍子的青年男子跟在於師傅後面小聲道,「這個錢昱細胳膊細腿的,能幹什麼?」

「住嘴,你知道什麼?這錢昱可是東家看重的,日後,指不定你我都要聽他的,小心禍從口出。」於師傅瞪了眼自己的二徒弟,背著簍子緊走了幾步趕上錢昱。

「錢昱,別往前面走了,上面都是高嶺土,沒多大用。澄泥一般離水源近,跟我來。」於師傅說罷從簍子里取出鐮刀,將沿途長的高的草和樹枝砍去。

錢昱聞言雙眸刷的亮了起來,以前沒事經常讀課外書,對著瓷器稍稍有些了解,到了明清兩代,瓷器大多以瓷石和瓷土,也就是高嶺土為基本原料來燒制。沒想到現今也有高嶺土,看來這種瓷土在現今朝代還沒有人嘗試過,錢昱想到此小心臟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於師傅在離小溪五十米處停了下來,放下簍子,取出裡面的罐子和鏟子,除了草,從裡面剷出一黏性較強的泥,放入罐中。

錢昱仔細瞧了一遍便背著簍子走開,這采澄泥,首先要學會根據地形、土質等各方面辨別澄泥所在地,最關鍵的是,不是所有澄泥都適合做瓷器,這難度在此基礎上便加大了。

日升當空,錢家的門被敲開,錢昊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嘴裡叼著柳樹葉子道:「二嬸?」

「昊哥兒,做什麼?」錢母在小灶刷鍋,聞聲走了出來。

「二嬸,後天是奶奶的生日,奶奶說了,今年的生日讓二哥也去。」錢昊說著向四周探了探頭道:「二嬸,二哥不在啊?」

「嗯。」錢母心不在焉的應著,剛分家那會子是不讓他們娘倆進門,後來自己兒子出去闖了,再也沒踏進那個家半步,如今讓阿昱去祝壽,該不會真讓阿昱娶趙家那女娃吧?

「咦?你就是我姑爹的學生吧?」錢昊探頭探腦間,發現一男的坐在草棚前,拽開袍子便走了上前。

錢母見狀也未在意,皺著眉頭回了小灶。

「正是,在下姓張,是趙武十四年間的秀才。」張秀才瞧著手裡的史記頭也不抬答道。

錢昊一聽輕哼一聲,這樣的酸秀才他見的多了,屁股一撅坐在張秀才旁邊道:「原來是秀才老爺啊,真有才,不像我,斗大的字不識一個,除了會轉錢財,其他的什麼都不會!」

張則聞言刷的抬起頭,雙眸發亮道:「那可是大本事啊,不知兄台有何賺錢良策?」

錢昊瞧著張則態度轉變,心頓時飄飄然起來,低頭瞥見秀才腰間的玉佩,眼珠子也轉了起來,「秀才老爺,縣裡的清河賭坊你知道嗎?那是我兄弟開的,我賭一次贏一次,少則三四十兩,多則五六十兩,現如今,我箱子里的銀子這麼高?」錢昊說罷便用手比劃著。

張則一聽賭字心中犯疑起來,可經不住銀子的誘惑便多了幾句。

「兄台當真能賭贏?」

「那還用說,就沒有輸過。」錢昊拍了拍胸口道。

張則聞言抿了抿嘴問道:「這賭一次得多少本錢啊?」

「不多。」錢昊見魚兒上鉤便道:「不過,這本錢越多賺的便也越多,我今兒個下午要去,賭十兩,能賺四五十兩。秀才老爺去嗎?這銀子不賺白不賺,我帶你去,我兄弟肯定照應你。」

張則聞言神態扭捏起來,他現在缺的就是銀子,有了銀子就能讓玉蘭過上好日子了,可,可這本錢上哪裡去弄?

「不瞞兄台,我出門走的急,身上沒帶銀子。」

錢昊聞言隱晦的笑了笑道:「我看你這玉佩值幾個錢,不如先當了。」

「那怎麼成,這可是我張家嫡傳的玉佩。」張則一聽連忙握住玉佩,一臉的戒備。

「哎,先當掉,別當死咯,贏了銀子立馬贖回來就是。」錢昊聞言立刻回道,這到嘴的鴨子怎麼能讓它飛了呢!

張則低頭沉吟著,這年頭,到處都需要銀子,捨不得孩子套不得狼!

午後一刻多,於師傅一行人背著簍子回了窯場。

「於師傅,大小姐請。」張寧珊的三丫鬟阿月走近前道。

「好,這就走。」於師傅放下簍子跟隨阿月進了書房。

書房分為兩間,裡間外人不得進,外間座椅前放下了帘子,張寧珊坐在帘子后翻著賬簿,聽見於師傅進來便起唇道:「阿花,賜座。」

「是,小姐。」阿花聞言從帘子里走出,搬了把銀子放在門邊處,道:「於師傅,請坐。」

「謝大小姐。」於師傅聞言輕扯衣袍坐了下去。

「澄泥採的如何?」張寧珊嘴裡問著,撥弄算盤珠子的手卻未因此停頓過。

「回大小姐,澄泥的量已經采足了,絕不會耽誤明天的燒制。」

「恩。」張寧珊輕聲應著,卻也不再問話,於師傅急的滿頭汗,不知是該走還是該留。

伺候張寧珊筆墨的丫鬟阿好見狀不得不出了帘子,走到於師傅面前唇語說了兩個字:「錢昱。」

於師傅見狀猛然醒悟,原來大小姐是想知道錢昱的情況啊!

阿好見於師傅如此,便輕聲輕腳的走了回去,自家小姐臉皮薄不想主動問,這於師傅又是個糊塗的不主動提起,這樣耗下去,耗的自家小姐煩了,這於師傅明天鐵定要吃暗虧。

帘子輕輕拉來,阿好側身走了進去,抬頭便見自家小姐若有若無的朝自己瞥了眼,心裡咯噔一聲,看來自己多事,要去後院洗三天衣服了。

「回大小姐,今日的澄泥不僅量足,土質也好。錢昱自己去尋了三處,雖然兩處尋錯了,可頭一回能尋到一處這已是不簡單的。而且全程不見他尋機偷懶,查看地形也有模有樣,是塊好苗子。只是......」於師傅說著說著便有些支支吾吾。

「只是什麼?」張寧珊聞言手上的動作停了。

於師傅心裡一震,這麼多年,大小姐找管事的談過無數次話,只要在算賬,無論多大的事,手中的算珠子便沒有停過,如今這般,看起來這錢昱果然不簡單啊!

「只是他沒啥力氣,背著簍子顫顫巍巍的,走的特慢,也不知現下回來了沒有。」

「身子弱?」張寧珊聞言微微斂眉,隨後重新拿起算盤,「知道了,於師傅回吧。」

「唉!」於師傅聞言連忙起身,推開書房的門走了出去。

「阿圓,去換丁護衛進來。」張寧珊在於師傅走後便吩咐自己的丫鬟道。

「是。」阿圓肥嘟嘟的小臉蛋顫了顫,拉開帘子走了出去。

「阿好。」張寧珊收了賬簿,抬眼瞧著收拾筆墨的丫鬟,不再多言。

「是,小姐,阿好知道了,阿好這就去。」阿好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她就知道她逃不過去,當心腹丫鬟難啊!

「小姐,阿好......」阿花見狀小聲說著。

「怎麼,你也想跟去?」張寧珊眯著眼道。

「阿花錯了,阿花給小姐泡茶去。」阿花說罷連忙進了裡屋,她怎麼忘了,在小姐跟前千萬不能求情,小姐說是錯的,哪怕她再對也是錯的,當一等丫鬟難啊!

阿月瞧著阿花進了裡屋,難得不再幸災樂禍,哎,當小姐重用的丫鬟難啊!

「小姐,丁護衛來了。」阿圓站在門邊低著頭,昨夜小姐葵水了,她不能再像往常那樣放肆了,不然......

「見過大小姐。」丁護衛瞧了眼帘子後面的「東家」便低頭聽話。

「恩。三窯剛進了個人,手上沒力氣,給你三個月,不管你用什麼法子都得給我把他鍛鍊出來。」張寧珊接過阿月泡的茶道。

「是,大小姐,三月後保管他扛三袋大米都不成問題。」丁護衛說罷便退了出去。

阿圓聞言摸了摸自己的肥腿,還好自己是小姐的丫鬟,不是小姐未來的夫婿,不然她死的心都有了,丁護衛鍛煉家院的手段她可是見識過的,哎,當小姐未來夫婿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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