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尚河村,群山環繞,錢昱最為熟悉的便是這後山,後山雜草叢生,山裡人除了來挖野菜沒人敢往深處走,時至今日,這後山還是個無人開墾的山頭,錢昱時不時進去勘測,看重的便是這山無主。

「劉姑娘,小心點。」錢昱從籃子里取出鐮刀,將前面的帶刺的草和樹杈子砍掉,還不忘抬腳踩平為後面的柳姑娘開路。

蘇玉蘭亦步亦趨的跟著,感受到前面人的體貼心下湧出一股別樣的滋味,她知道,這是被人護著的感覺,她長這般大還是頭一次感受這種滋味呢!

在家時,她和大哥在山上干著同樣的活,下了山大哥休息她還要燒火做飯洗衣服,有時候半夜還在機杼上織布,從未有人在言語行動上憐惜過她,她娘是愛她的,可是家裡的活多,弟弟妹妹又小,幾乎顧不得她!

「劉姑娘,你看,一大片呢!」錢昱來到山腳下,轉頭朝著蘇玉蘭笑了笑道。

蘇玉蘭聞言收了思緒微微點了點頭便蹲下挖野菜,自從逃婚她的心便沒有安過,她雖已十八歲,可頭一回離開那個家舉目無親心中總是會害怕,好在大娘收留恩公心善,否則真的就走投無路了。

錢昱挖著挖著便抬起頭瞧著眼前的姑娘,暮色下,單薄的身子,讓錢昱生出想擁進懷的心思,可一想自己現在是男的,真要擁抱定會被人認為耍流氓,她只是單純的想抱抱而已。

錢昱將手中的野草丟入籃中,一轉頭便瞧見身邊草叢的蛇,嚇的她倒吸一口氣,微微閉上眼,顫抖著慢慢轉身,剛要起身,只覺的腳腕處嗖的一下疼的厲害。

「哎呦!」

蘇玉蘭聞言看去,連忙將手中的鏟子朝著蛇擲去,手起鏟落,蛇頭被一分為二。

錢昱用手緊緊的捂著傷口,她最怕的便是蛇,剛才那一出,嚇的她後背已被冷汗浸透。

「恩公,沒事的,這蛇沒有毒。」蘇玉蘭走近瞧了瞧錢昱的傷口,隨後在周圍摘了幾棵花瓣大小的草,用石頭碾碎,低著頭輕輕敷在傷口處。

錢昱聞言心下大石放下,抬眼瞧著面前的劉姑娘,只見她從懷裡取出一綉著蝴蝶的天藍色帕子,低頭系在了自己腳腕處。錢昱秉著呼吸閉了眼,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的大學生,她知道,她剛才心動了,就如同初次見到以前那個女朋友一般,唯一不同的是一個是一見鍾情,一個是再見鍾情。

「好了,恩公,回吧!」蘇玉蘭處理好恩公的傷口便站了起來,收拾好工具提著籃子來到那白花蛇旁邊,將蛇用草裹進了籃子里。

「你要這蛇做什麼?」錢昱掙扎著站了起來,躲那籃子遠遠的,那蛇皮她瞧著就起雞皮疙瘩。

蘇玉蘭聞言紅了臉頰,半晌小聲道:「用這白花蛇泡酒,通絡止痛。」

錢昱聞言心中咯噔一聲,她怎麼給忘了,心中早就明白他們二人根本不是表兄妹不是嗎?錢昱只覺得心中一陣陣不舒服,一路上悶悶不樂也不開口說話,一瘸一拐的回了家。

「娘!」錢昱見到錢母也不多說徑直回了屋,炕上的秀才依舊躺在那閉著眼,真是好清閑啊。罷了,罷了,劉姑娘本來就和這秀才是一對,自己憑什麼不舒服啊?再說,自己是個女的,何苦糾纏進這樣的感情裡面,趁著初動心、情未深趕緊斷情絲的好。

錢母瞧著兒子悶悶不樂進屋也未曾放心上,一個二十一歲的漢子有什麼過不去的。

「劉姑娘,累了吧,休息去吧!今天鄰居送來一條魚,我個你們煮一煮。」錢母笑呵呵的道。

「大娘,我不累,飯我來燒就好。」蘇玉蘭說罷從大缸里舀了點水凈手,挽起袖子站在灶台旁。

錢母此刻越發鐘意眼前的劉姑娘,心思一轉也跟著走了進去。

蘇玉蘭將魚清洗乾淨便著手生火,晚飯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劉姑娘,你們家都有些什麼人啊?」錢母站在一旁忍了半天終是忍不住了,開口打聽道。

蘇玉蘭聞言照實說道:「堂上有爹娘在,兄弟姐妹總共四人。」

「哦,哦。」錢母點了點頭,「劉姑娘心靈手巧,怕是不少人上門提親吧?」

蘇玉蘭一聽提親二字手止不住的抖了抖,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答。

錢母瞧著眼裡只當姑娘害羞,略微沉吟道:「劉姑娘恕我冒昧,我,咳,姑娘覺得我那兒子怎麼樣?」

「嘶!」蘇玉蘭聞言一不小心被刀割了手,先說起提親,后說起兒子,蘇玉蘭再傻也知道大娘意欲何為。

「哎呦,劉姑娘,沒事吧?」錢母見狀也顧不得再詢問,忙舀了清水給姑娘清理傷口。

「大娘,沒事。」蘇玉蘭按著手指道:「恩公心地善良,定能娶上賢良淑德的好姑娘。」

錢母聞言頗為尷尬,可仍不死心問道:「姑娘真的不考慮一下?我可以託人去門上提親。」

「大娘,我,我已許了人家。」蘇玉蘭說罷便覺得臉頰燒的很,一時間羞愧難當,放著她和秀才私奔不說,她爹娘的的確確給她許了一戶人家,怕的是現在縣衙里她和那人還是夫妻名義吧。

「哦,哦,許了人家了啊!」錢母喃喃幾聲嘆了口氣走了出去,這好姑娘都許了人家,她兒子可怎麼辦啊?

蘇玉蘭只覺得心頭難受的緊,稍稍緩了口氣便從新拿起了菜刀。

此刻錢昱支著下巴瞧著桌子上的帕子,偶爾遞到鼻前聞一聞,淡淡的蘭花香,只可惜是別人的,這帕子洗好了還要物歸原主。

「碰,碰!」房門被敲響。

錢昱忍著腳腕的疼一瘸一拐的去開門。

「恩公,魚湯。」蘇玉蘭說罷便轉身離去,這剛盛出來的魚湯燙人的很,她一次只能端一碗。

張則聞著飯香坐了起來,嗅著鼻子,肚子咕嘰咕嘰叫了起來。

錢昱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遞到嘴邊吹了吹,隨即送進嘴裡,她穿來這兒還從未喝過這般香的魚湯,看起來不是古代沒有好東西吃,是會做飯的廚子少之又少。

「錢大哥!」張則暗自吞了吞口水,「是我表妹送來的魚湯嗎?」

「是啊?」錢昱轉過頭瞧著炕上的秀才,「剛送來的,怎麼了?」

張則揪著被子吞吞吐吐道:「前幾天我同表妹提起過想喝魚湯,這個,這個怕是我表妹給我熬的。」

「啊?」錢昱聞言愣住了,隨即刷的臉紅了起來,劉姑娘確實沒說是給她錢昱的,她從來沒有這般丟人過,尷尬的站起身來將碗放到炕邊上,「呵呵,不好意思啊。」說罷便回過味來,自己做什麼給這秀才道歉啊,這秀才霸著她的炕,吃著她家的飯,還跟她爭魚湯喝?

「沒事,沒事,錢大哥,我和表妹在這多有叨擾,真是麻煩錢大哥了,你放心,將來我一定好好報答你。」張則豎起手指道,知恩必報真君子嘛。

錢昱聞言不願在呆在屋裡,她突然覺得好笑,扯了扯衣領便往外走。

「誒,劉姑娘?」錢昱剛打開門便見蘇玉蘭又端了一碗魚湯過來。

「恩公,這一碗是我盛給表哥的,能不能請你端進去?」蘇玉蘭說著便將碗遞了過去。

錢昱聞言低頭一瞧,這一碗裡面盛的是魚頭,剛才哪一碗盛的則是魚肚子上的好肉。

「剛才那一碗是給我的?」錢昱接過碗滿臉的驚詫,自己傻了吧唧的將自己的那份舍人了?

「是啊!」蘇玉蘭聞言點了點頭,疑惑間聽得房裡有喝湯的咕嚕聲,心中一驚,顧不得其他快步走進房裡。

「秀才,你......」蘇玉蘭瞧著秀才一口一口的喝著,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麼。

「玉蘭,你真好,我前幾天剛說吃不慣野菜,你就給我熬了魚。」張則滿臉喜氣,連吃幾天素菜和野菜,吃的都快吐了。

蘇玉蘭聞言無奈道:「我眼下哪有錢給你買魚吃,這一碗是恩公的。」

「沒事,我吃這碗有魚頭的也行。」錢昱說罷便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秀才,我們現在能有一口飯吃已經很不錯了,野菜也能充饑不是。」蘇玉蘭說著瞧見秀才手裡的碗,「這碗魚湯怎麼會在你手裡?」

張則聞言頗為尷尬,支支吾吾道:「我以為是你給我熬的,我便,我便,開口要了。」

蘇玉蘭萬萬想不到秀才會開這個口,稍稍平靜一點道:「秀才,咱們吃住都在大娘家,凡事都該以大娘和恩公為先,畢竟人家跟咱非親非故,咱們白吃白住已經過意不去了。」

「那,那這碗魚湯你還回去吧。」張則一讀書人臉皮薄的緊,聞得此言只覺丟了讀書人的臉。

「不用了。」蘇玉蘭見秀才懊悔不已,便道:「你既喝了便喝完吧,你腿傷了確實該補一補。等我領了工錢,給你熬點骨頭湯喝,這樣好的快一點。」

「噯。」張則聞言點頭應著。

蘇玉蘭等張則喝完端著空碗出了房門,她一直覺得日子苦點沒有關係,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努努力,總有過好日子的一天,儘管眼下還有一大堆沒有解決的事,她依舊對未來充滿信心。

錢昱坐在小廚房的桌子前,見蘇玉蘭進來便道:「劉姑娘,一直都是這樣委屈自己的嗎?」錢昱說著將面前的碗往前推了推,「給我和我娘的,是魚肚子上的好肉,給你表哥的是魚頭,你自己就留魚刺和這小小的魚尾巴?」

「我不喜歡吃魚。」蘇玉蘭聞言雙眸閃了一下,以前在家時也沒人管她吃的是不是魚刺上的小魚肉末,這麼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

錢昱聞言沉默了,她想好好待這個令人心疼的女孩,可她是誰啊,人家有男朋友,心疼也輪不到她啊,更何況她還是個女的,這個思想落後的古代能有女孩接受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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