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賊啊喊捉賊

第七章 ·賊啊喊捉賊

87_87208老夫人啜飲了一口茶,慢慢地放下茶盞道:「老身聽聞幾日前,府上出了一件兄弟互毆的荒唐事。老身雖多年沒踏出福安院,但一雙老耳還是聽得清,既然這事吹到了老身這裡,老身就得管上一管了。」

江建德眼皮子狠狠一跳,母親多年不管事了,怎麼會突然插手這事?連忙站起揖禮,給自己說話道:「母親既然接管此事,便請您給孩兒留一分薄面,若是孩兒做法不妥,還清您指點一二。」

老夫人點點了點頭,示意他坐下,隨後喊道:「老大,」她不習慣喊人名,就以老幾來區分江建德的兒子,「聽聞幾日前,老三動手打了你?」

江允雙眼一亮,以為告狀訴苦的機會來了,一搭扶手,準備起來控訴一輪,誰知他生母陳氏咳了一聲,以唇形暗示他想清楚再說話。

江允一愣,沉吟半晌,豁然醒悟過來。今日祖母把大家召集了過來,卻獨獨沒叫楚姨娘,說明祖母是不待見她的,但祖母卻把江泓之叫來,這意味著什麼?且祖母讓父親找縱火之人,如今卻從開端的打人事件問起,又意味著什麼?

江允還沒傻到無藥可救,自然猜到祖母是有意偏幫江泓之,那他哪還敢針對江泓之。

他打了個寒顫,心道一聲好險,慢悠悠地站了起身,給老夫人揖了一禮道:「祖母,那只是兄弟間的玩鬧,談不上打鬥。三弟年紀尚輕,自然會有衝動的時候,孫兒當時也被氣暈了頭,跟三弟反駁了幾句,才將事情鬧大了。但事後想想,孫兒反駁的話也確實不雅,莫怪三弟會大動肝火,因此,」他轉向坐在最角落的江泓之,深深地道了個禮,語態謙卑地道,「大哥在這裡給三弟道個歉,懇請三弟原諒大哥出言不遜。」

這番話聽起來就有幾分識大體,寬容大度的味道,老夫人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而江泓之則在心底冷哼一聲,江豎的算盤打得極好,若是自己不原諒他,便說明自己小氣,但若是原諒了他,可能祖母就以兄弟和解為由,簡單了結此事。

雖然不知祖母為何過問,但有她幫扶,江允想將這事揭過去,還沒那麼容易。

江泓之畢恭畢敬地站起來,受了江允一禮:「大哥身為兄長,一直是三弟的好榜樣,楚姨娘也常教育三弟,多像大哥學習,勿被那市井罵街的潑婦小人帶壞,衝動鬧事。三弟謹記於心,因此為了能跟著大哥學習,三弟時常丟下手裡的活,偷跑去學堂學習大哥的言行。」他這話說得巧妙,先是暗諷了江允是潑婦小人,把他帶壞,后是聰明地轉走了話題,提到了自己不能進的學堂,完美地避開了關於原諒的話題。

老夫人沒聽出他的意思,不解地問道:「為何要去學堂,府上那麼大,要學習你大哥還怕沒個地方?」

江泓之目中光芒瞬間暗淡下來,語調都帶著哽咽的味道:「蓋因學堂是清凈之地,深受聖人教誨熏陶,不只可修身養性之地,還可見到諸位兄弟姊妹。」

看似平平無奇的一段話,卻道出了他平日難見親人的悲哀,尤其是他凄楚的表情演繹,看得老夫人心頭莫名一酸,望向他的眼裡都多了幾分慈愛。當初讓江建德認他,就是因為她不忍這孩子受苦,雖然之後因為芥蒂他的出身,加之周圍人對他的不滿,導致她甚少關注他,但那種血濃於水的關係是抹不去的。尤其是這孩子……老夫人面色一緊,攏在袖中的手一動,微露出一封血書。

這封血書是昨日下人送來的,也就是因著書內的刺骨字句,她才決定插手管這事,看看她這個孫兒究竟是怎樣的人物。

「既然老三有此心意,那你們這些兄長與阿姊就得做好榜樣,」老夫人點出幾位比江泓之年長的同輩人,又指向江泓之道,「老三你也是,要學習光明正大地到學堂里去學,偷偷摸摸的作甚,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想呢。還有別光學兄弟姊妹的,還得多跟先生學習學習,你說是么,立德?」

立德是江建德的字,老夫人一番話看似隨口脫出,但字字句句都在暗示江建德,我已經同意江泓之進入學堂學習了,你有什麼看法?

江建德哪敢說一個不字,瞪了江泓之一眼,咬牙切齒地從唇縫中擠出幾個字:「母親說的是,但憑母親安排。泓之,往後學習可得好好聽先生的話,莫讓為父失望。」

「多謝父親。」江泓之不冷不淡地回了一句,見老夫人面目含笑看著自己,似乎還沒有進入正題的意思,反倒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他實在摸不透老夫人的意思,索性大著膽子開口道,「既然難得見大哥一面……祖母,孫兒不才,有一難題想請教大哥,不知祖母是否應允?」

老夫人也沒駁他面子,順著他意思道:「倒沒瞧出你是個勤奮的孩子,說吧,正好也讓老身見識見識老大的學識功底。」

江泓之感激地道了個禮,沉聲道:「孫兒這兒有一首劣詩,但該詩起了首頷頸三聯,卻難對出第四聯了,因此,想請教大哥,這第四聯該如何對。」

老夫人可是手握千卷書的大家閨秀,一聽這詩作,就來了興緻,笑道:「哦?你竟作了詩,快快快,讓老身聽聽。「

江泓之眼底逝過一道凌厲寒光,慢悠悠地念出了詩作:「那孫兒便獻醜了,這前三句是『人天庶有命,生來欲能言。艱苦促征鞍』。」

「這!」老夫人臉色一變,登時又收回驚訝的神情,閉上眼深吸了口氣,但若是有人看得仔細,定能發現她攏在袖中的手在微微發抖。

這是什麼詩,竟能讓老夫人聞之色變?原來這是江泓之被江允剽竊的詩作,江丞在幫江泓之製作血書時,順帶把這首詩放了進去,點明了這是被江允剽竊的詩作。

老夫人拿到血書後,找教書先生一問,得知此詩確實是江允上交給他的功課,她登時發了一通大火,如果江泓之不是原作者,怎麼能如此流暢地默寫這首詩作?況且再仔細琢磨,這竟是一首藏頭詩,首字連起來就是「人生艱苦」,如果是自小得寵的江允,怎會發出這樣的感慨?要說江允沒有剽竊,她還真不信了!

老夫人雙目一沉,既然自己插手管了這事,就得讓這事水落石出!她朝一旁伺候的徐媽媽遞了個眼色,讓其請來了教書先生。

教書先生一到,眾人疑惑地面面相覷,唯獨江允唰地一下,臉色變得慘白,一聲都不敢吭。

江允當然聽出了那首詩,但他畢竟只是一個剽竊者,哪有原作者那麼熟悉,別說讓他對出最後一聯,便是把那四聯打亂了順序,讓他重新排列,他都做不到。

而教書先生是聽過那首詩的,只要他開口對出的詩句,與他上交的功課不一致,那眾人完全可懷疑他是剽竊的,這罪名他可擔不起啊!

「老大,想了這麼久可上了?」老夫人將江允的臉色收入眼底,更是坐實了對他的懷疑,「老身畢竟老了,這辨識能力有所下降,便請來了教書先生作為評判者,立德你們可有異議?」

江建德不知道江允剽竊的詩作內容,還當只是老夫人一時興起出的難題,就點頭表示毫無異議。

江允陰沉著臉,心道江泓之想對付他,還早著很呢,一甩袖登時指著江泓之怒道:「三弟,沒想到你竟不知悔改,辱罵兄長便罷,竟還剽竊兄長我的詩作,侮辱於我!」

好一出賊喊追賊的戲碼!江泓之目中閃**光,一根眉頭也不動,還裝作無辜地道:「大哥,空口無憑,怎麼誣陷我剽竊你的詩作?」

「誣陷?哼,大哥可沒膽子誣陷你,這首詩作是當日我交給先生的功課,在場的兄弟姊妹均可作證,」江允震袖一揮,那些捧著他熱臉的兄弟姊妹就附和地點了點頭,給他打足了底氣,「如今你卻自稱該詩作是你的,又有何證據?」

「那麼,試問大哥又有何證據證明此詩出自你之手?」江泓之看了眼教書先生,說實話,江允如此厚臉皮賊喊捉賊是他始料不及的,但是他的算盤也撥了一輪,祖母今日處處維護他,還在關鍵時刻找來了教書先生,十有八.九對這事情前因後果大概有了了解,且再看教書先生憤懣的神情,更讓他充滿了底氣。

「當日兄弟姊妹都在場,你道兄長有無證據?」

江允目光不自然地閃爍了一下,瞟向江豎,江豎登時狗腿地附和道:「當日大哥上交功課時,我也在場,可以證明這首詩是大哥親手所作!」

江泓之冷聲道:「那二哥如何證明,大哥的詩作不是事先剽竊他人的?」

聽到這裡,江建德再怎麼不知情也該明白了,敢情這事是回到了原點,江泓之要來追究江允剽竊責任來了,而江允還偏偏不記得原詩作的內容。這事情他怎容許發生,一來江允是他寵子,二來如果證實江允確實剽竊了詩作,那不等於打處罰江泓之的他一臉么?他這張老臉哪經得住打,尤其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

江建德迅速地朝陳氏使了個眼色,讓她想辦法幫助江允。陳氏立馬想開口說話,老夫人卻在這時喝了一口清茶,不咸不淡地透過茶蓋邊睃向陳氏:「這是年輕人的事情,陳姨娘莫非也要來插一手不成?」老夫人本便不喜歡陳氏,口氣生硬得很,陳氏一愣,悻悻地收了嘴,兩手揪緊了手絹,焦急地看向江允。

「三弟,你勿瞎扯其他,我已有證人證明此詩出自我手,況且你方才也說,這尾聯還沒對上,若是你自己的詩作,又何需向我請教?」江允有些慌張了,連聲音都打了抖。

「我從未說此詩是我所做,大哥莫非是心虛?」江泓之眸光一深,進一步逼問道:「既然此詩出自大哥之手,那敢問這尾聯該如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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