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旅途

戒指的微弱光亮在隔了幾層衣服后並不顯眼，醫療艙里，綠色的療養液不斷努力的修復著柳青滿是傷痕的身體，而柳青身體的血絲也正在不斷的被戒指吸收，這個過程毫不起眼，老石頭在煙霧的繚繞之間顯然沒有發現。

雖然是聯邦基層工作人員配備的最廉價的療養液，但是還是讓垂死的柳青撿回了一條命，他體內的臟器，在連續的摔打與長時間的運動，加上興奮劑的透支，已經接近報廢，療養液中的養分勉強的讓其恢復工作，但是並不能讓其完全恢復。

這個過程並沒有持續太久的時間，半個小時候，醫療艙里的療養液已經沒有了用處，柳青勉強的恢復了神志，睜開眼，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石頭叔叔。」聲音很微弱，柳青雙手無力的抓住醫療艙的門框想要起身，被老石頭用粗糙的雙手抓住，隨後把他抱起，放在了床上。

老石頭抹了抹身上粘乎乎的療養液，坐在了床邊，說：「怎麼樣，好點了沒，該死，我一來就看見你這樣，怎麼回事？」

「我出去採礦的時候被風潮捲起來了，好在跑了回來。」柳青靠着床背，臉色蒼白。

「跑了回來？」

「我用了興奮劑，好在運氣不錯，似乎並不是太遠，可惜探索服壞了，那一批礦石和採集器也丟了。」柳青的神色里有些許無奈。

老石頭把手中的煙捲遞給柳青，柳青接過來，嘗試着來了一口，刺激的氣體在他的肺中翻滾，讓他咳嗽了起來，這種感覺他頭一次嘗試，好在減輕了他不少的痛苦。

老石頭看着他的樣子哈哈大笑了起來，拍拍他的肩膀，說：「是不是很痛快？哈哈。」隨即又嘆了一口氣，用手抹了一把臉說：「老頭當年也是這麼走了，可惜他沒有跑回來。這該死的地方。」

氣氛有些壓抑，平日並不與人多交流的柳青，顯然不知道該怎麼繼續這個話題。老石頭拍着他的肩膀，說道：「沒事！你小子顯然運氣好的很，這樣都不死，這次正好帶你回中心去，讓你嘗嘗鮮，哈哈！」說到這個，老石頭眉目只見滿是****之色，只不過這樣的表情在柳青看來非常的怪異。

一場事關生命的危機，就在二人這樣輕描淡寫之間過去了，事實上，對於聯邦星圖上大大小小的星球來說，m49星球已經算是一個比較安全的星球，這裏除了那不知道何時會來的風潮之外，並沒有其他，除了孤寂。

每一位聯邦的星域基層工作人員，都經歷過無數次的生命的危機，這些事情對於他們來說已經習以為常。生命，也只是在手錶上渡過的一個個的圈數而已。

老石頭出去搬送物資，柳青還靜靜的躺在床上，外面傳著老石頭沉重的腳步聲。柳青忽然感覺到了什麼東西在自己的胸口，他抬起手，拉出常年掛在自己胸口的戒指，仔細的盯着看。

戒指和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造型簡單到了極點，甚至可以說只是一個鐵環，戒指的裏面刻着精美的花體字，上面寫着兩個字：柳青。

戒指柳青戴了很久，他的名字也是這樣來的，老頭撿到他時，他身上只有一個鐵環，就是這個戒指，文化水平顯然不高的老頭並不太會起名字，於是戒指裏面的字便成了他的名字。

現在，柳青忽然覺得戒指似乎有些不同了，但是他反覆看來看去，也沒有看出什麼來，只是總能感覺到它，這在以往並沒有這樣的情況。不論柳青把它放在哪裏，甚至是閉着眼睛隨手亂扔一下，他還是可以感覺到這個戒指在哪裏，這個感覺讓柳青覺得很彆扭，特別是會讓你分散注意力，總是感覺胸前有東西壓着。

於是，柳青把戒指上面髒兮兮的繩子扔掉，把戒指戴到了手上，大小剛剛好。

搬運完了物資的老石頭拖拉着腳步走了進來，柳青撐著身子想要從床上起來，可是這個簡單的動作卻讓他身體產生了巨大的痛苦，整個面部都幾乎扭曲在了一起。

老石頭趕忙走來，一把抱起了柳青，滿頭大汗的老石頭沒有來得及擦掉汗水，沿着全是油膩的頭髮滴落在柳青的身上。

「真******重啊。」老石頭抱着柳青一邊抱怨，一邊晃着身子三步並作兩步的朝着飛行器上趕。

把柳青綁在副駕駛位上，老石頭回去關上了基站的大門，然後跳上來，一屁股坐在駕駛位上，順手點上一根煙捲，遞給了柳青，又給自己點上一根，然後發動。

壞了的登陸器並沒有影響起飛，雖然過程顛簸了不少，柳青顯然是不習慣起飛那一瞬間帶來的拉扯感，臉色蒼白了不少。

飛行器只是聯邦最老舊的運輸機，整個飛行的過程自然談不上舒暢，好在有一個好處就是有一個巨大的玻璃頂幕。在逐漸升高的空中，柳青慢慢的看到了那個他生活了二十年的星球，那個巨大的，赤黃色的星球，甚至還可以看到上面呼嘯的風潮，以驚人的速度在星球上卷過。

這一切被拋在了身後，機艙里老石頭放起了那老舊的歌曲，低沉的嗓音，迷醉的星空，還有麻醉人的煙捲，疲倦襲上柳青的身體，隨後，他沉沉的睡去。

老石頭拿過柳青嘴上的煙捲，繼續將它抽完，遠方的星光淡淡的映入了機艙，老石頭看着柳青還顯稚嫩的臉龐，轉過頭，閉上了眼睛，也沉沉睡去。

星空裏，老舊的飛行器穩定的飛行，旅途還很長。

當柳青醒來時，音樂早已停止了播放，柳青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頭頂上一成不變的星空，很容易讓人感到迷失，老石頭坐在身邊，見他醒來了，起身去了機艙後面，邊走邊道：「醒過來了？哈哈，臭小子，真能睡，整整睡了一天了。石頭叔去給你找個好東西。」

說着，老石頭便回來了，手裏拿着一個不規則的球狀物體，笑眯眯的看着柳青道：「哈哈，看，這是什麼？」說着便拿向了柳青，示意他聞聞。

柳青微微皺着眉頭聞了聞，一股從未聞到過的清香進入了他的鼻腔，這股香味，讓他彷彿全身都放鬆了下來。

柳青好奇的看着老石頭，老石頭哈哈一笑，道：「沒見過吧，香吧，這個東西叫做蘋果，你石頭叔叔也是費了好大力氣才找來的，本來打算給你當禮物的，這下好，正好讓你補補。」說着，便拿起一個小刀，笨拙的開始削了起來。

不一會便削好了，老石頭把削好的蘋果遞給柳青，然後把削下的蘋果皮放在手裏，扔了一片嚼著。

柳青接過蘋果，又聞了聞，還是那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柳青隨後把蘋果用力的掰開，遞給老石頭，老石頭給他推回，道：「哈哈，臭小子，我這不是也有，你吃吧，你身子虛，可得好好補補，別還到不了總站就掛掉。」

柳青見狀，不再推脫，咬了一口蘋果，在嘴裏慢慢的嚼著，從來沒有吃過這種東西，很甜，很好吃。

柳青抬起頭，看着頭頂的星河，慢慢的嚼著蘋果，把眼眶裏的一些東西悄悄的溜了回去，他不知道現在的這種感覺叫做什麼。

只是很好。

旅途過了開始的新鮮，帶來的便是枯燥，在彷彿一成不變的太空中，真的很容易迷失自己，好在二人都不是正常人，早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更不說現在還有個伴。

整整過去了五個月，柳青的身體越發的不堪，最後的幾天甚至開始吐血，原本就消瘦的身體，更是變得輕飄飄。

飛船的登陸器沒有修好，老石頭並沒有將飛船停在中轉廣場，而是直接飛到了總站的醫療站外。

同樣不靠譜的降落，伴隨着巨大的顛簸，柳青又是一口血吐出，胸前鮮紅的一片，又多了一口，顏色顯得很是鮮艷。

老石頭忙亂的給柳青解開安全帶，一把將其抱起，跳出了飛船，一下船，兩個顯得笨拙的機械人便出現在了老石頭的腳下，重複著播放着：停落違規，請將飛船停落至正確地點。

老石頭一腳將其蹬開，大聲道：「艾利！見鬼，艾利快給我滾出來，要出人命啦！」

伴隨着叫喊聲，醫療站的大門隨着一聲氣響升起，一名滿頭金髮的約四十歲的婦人出來了，邊走邊咒罵着：「老石頭，你被黑暗議會襲擊了嗎，鬼叫什麼？」然後便看到了在老石頭懷裏慢慢吐著血的瘦弱的柳青，立刻尖叫道：「該死，還愣著幹嘛，快抬進醫療艙！」

老石頭抱着柳青慌亂的跑着，中間的顛簸又讓柳青吐了好幾口。放進了醫療艙，艾利又給柳青身上接了好幾個管子，這才蓋上了艙門，綠色的療養液瞬間佈滿了整個醫療艙，柳青昏昏的睡去。

「噢！我的天！這個孩子是怎麼活下來的，該死，臟器破裂！？見鬼的，這怎麼可能？」艾利尖叫着，一邊還忙碌的操控著各種儀器。

邊上的老石頭又是出了一頭的汗水，抖着手摸出了一根煙，正準備點燃，小腿上便挨了狠狠的一腳，艾利踹了他一腳后，大聲道：「死鬼，滾出去抽去。不要污染我的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