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不要睜開眼睛

李雅彤愣在原地,震驚地看著地上那一堆斷裂的人骨,心似被人生生撕裂般,痛到她無法思考,她現在終於能理解,為什麼幻境中重複出現的紅裙女子,要讓大火焚毀整座城了,讓所有人來陪葬,其實是給她心愛的人陪葬,

千年前,浮生城最後一任巫女,代表神聖和純潔的信仰,居然衝破條條藩籬,愛上了一個男子,

本就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卻天意弄人,一個出生就被選為聖女,一生守護著族人,不得對任何人動情,不能婚嫁,然而她偏偏就和他相愛了……族中的長老知道她動了心,將她軟禁在宮殿內,接著以求雨為名,將她的愛人綁在祭壇的木樁上,萬箭穿心,刀劈斧砍,生生將一個人碎屍萬段……

愚昧至極,殘忍至極,族中長老所謂的一切都是為了聖女,為了族人,如此荒謬,如何不恨,

聖女瘋了,以生命為代價,降下詛咒,大火焚毀了整座浮生城,這座曾經緊靠著瑪雅文明的盛世文明,一夜之間消失不見,外人都道是浮生城的子民惹怒了神靈,天降大火,足足燒了一夜,映紅了半邊天空……

李雅彤哭了,哭的歇斯底里,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看清了,聖女有一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而死在祭壇上的男子分明就是蘇錦戈的前生,她也終於明白,第一次在幻境中見到火光中的紅裙女子,她最後看向她說的那一句話,分明就是說給她聽的,她能看見她……

「來生,你們一定要珍惜對方,好好在一起,再也沒有人可以分開你們了,」

前世今生,她和蘇錦戈的前世今生,斬不斷的糾葛,竟是這樣悲慘,

眼淚洶湧,淚流滿面,她不知道是怎樣的力量能讓她看見千年前的往事,但是冥冥之中,自有一隻手掌控著一切,老天欠她的,算是還了嗎,

如今蘇錦戈還在她身邊,她也不是前生那個被種種愚昧和迷信壓迫的聖女,她只是一個想要和心愛之人相知相守的平凡女子,

聽不清身旁三個男人的呼喊和安慰,只有眼淚,只有心痛,她錯了,老天將蘇錦戈送回到她的身邊,她卻三心二意,從來沒有好好為他著想過,自私自利只顧著自己心裡好過,她錯了,她知錯了,

「老婆,你別嚇我,你說句話,」蘇錦戈強忍著不適,撐著身體,將癱坐在地上哭泣的李雅彤緊緊抱在懷裡,

他不知道她又看見了什麼,情緒這麼失控,急得他手足無措,卻也沒辦法能讓她聽進自己的話去,只能一遍遍在她耳邊安慰著,擦拭著她洶湧的眼淚,

陸離更是哀嘆連連,他對於這麼個情況也是束手無策,只能站在旁邊干著急,蘇昂也不敢過去打擾,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失控的李雅彤,

「老婆,你都不要怕,我在你身邊,你沒事的,很安全,」

「老婆,真的,看到什麼都沒關係,都是假的,那是幻境,和現實中的我們沒有半點干係,」

「老婆,我一直就在你身邊,只要你睜開眼睛就能看見我,」

「老婆……」

蘇錦戈情深意切的呼喚,終於是讓沉浸在自己意識里的李雅彤心靈一震,恢復了對外界的感知,蘇錦戈溫暖的懷抱,寵溺的氣息,告訴她,他就在身邊,

一咬唇,止住哭聲,緊緊回抱著他,扯著嘶啞的嗓子,說道：「錦戈,我不要尋找什麼寶藏了,我們回家,我再也不要和你分開一秒鐘,什麼狗屁任務,什麼懲罰,我統統不管,我只有和你在一起,誰也別想把我們分開!」

聞言,蘇錦戈有點驚訝,但是也沒時間多想,而是哄著她說道：「好,我們回家,」

隨即,蘇錦戈將李雅彤拉了起來,陸離卻走過來擋在他們面前,一臉急色,問道：「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

蘇錦戈看了看李雅彤,見她一臉的恐懼,隨即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雅彤說要回家,我就陪她離開這裡,」

聞言,陸離俊眉緊皺,低吼道：「你們理智一點行嗎,我們千辛萬苦走到這裡,這樣空手回去,上頭不會放過我們的,而且,安黛絲被暗黑系抓走,雅彤也說過她還活著,難道我們不去救她出來了嗎,」

蘇錦戈也不知道如何反駁,但是李雅彤不願意待在這裡,他就一定要帶她離開,而且這個地方,連他都覺得詭異,給人的感覺很不好,能走他絕不想多留一刻,

「我管不了,我什麼也管不了,錦戈,我們馬上走,我要回家,上頭的人要怎樣懲罰我們,我不怕,魅影和貝塔不會讓我們出事的,錦戈,你信我,這個地方我們不要再待下去了,」李雅彤心急如焚,緊緊抓著蘇錦戈胸前的衣襟,滿臉的害怕,

蘇錦戈看見她這麼失控的樣子,很是心疼,摟著她的腰,下巴擱在她的頭頂,說道：「老婆,你別怕,我們現在就走,」

「蘇錦戈,雅彤,你們是瘋了嗎,」

蘇錦戈平靜地看著急躁的陸離,說道：「陸離,我知道我們現在離開,作為隊長的你會很為難,但是雅彤這個情況,真的不適合再走下去,我先帶她回到地面,若是你執意要留下來完成任務,我們也不會攔你的,」

話落,蘇錦戈摟著李雅彤繞過陸離,往來時的路走,而縮在一旁的蘇昂,看了看陸離,就趕緊跟上離去的兩人,

陸離低著頭,雙手握成拳頭,突然扭過頭,沖著蘇錦戈氣急敗壞地大喊：「蘇錦戈,你是不是個男人,你這個孬種,沒有一點主見,什麼都聽雅彤的,她做出錯誤的決定你也跟著起鬨,沒見過你這麼窩囊的,」

而蘇錦戈像是沒有聽見陸離的叫囂,自顧自地摟著李雅彤頭也不回地走,蘇昂回頭看了看陸離,勸道：「陸離叔叔,你跟我們一起走吧,」

陸離在原地氣得跺了跺腳,最終還是跟上蘇錦戈他們的腳步,廢話,寶藏是什麼只有李雅彤知道,她都走了,那他留下來,漫無目的地瞎子摸象,怎麼找,

只是,這一次,沒有李雅彤指路,蘇錦戈憑著記憶卻怎麼也走不出去了,漆黑破舊的街道彷彿沒有盡頭似的,七轉八彎,怎麼也走不完,

「老婆,你能指一下路嗎,」

聞言,李雅彤從蘇錦戈的胸膛抬起頭來,頭頂漆黑一片,遠處陰風翻滾,接著,艱難地吐出一句話：「我們走不出去了,」

「怎麼會,」走在後面的陸離腳步一頓,驚呼道,

李雅彤的神情一掃之前的頹廢悲傷,推開蘇錦戈,走到最前方,抬起頭望著漆黑的蒼穹,表情十分凝重緊張,手一揮,說道：「我們趕快回到之前的那個祭壇,沒時間了,」

「什麼意思,」

陸離話音未落,李雅彤已經拉著蘇錦戈跑了,蘇昂也趕緊扯著他的衣服,嚷嚷道：「陸離叔叔,媽媽說的話都是對的,我們也趕緊跑吧,」

於是,三個人都在李雅彤的感染下,快速地向著城牆跑去,城牆之後就是祭壇,只是近在咫尺的城牆,此時卻遠在天邊,怎麼也到不了,

而此時,眾人的身後,一向溫和的涼風劇烈翻滾了起來,風聲狂嘯刺耳,

「老婆,這到底是怎麼了,」

鬼打牆,李雅彤秀眉一皺,眼見到不了城牆那邊,隨即停了下來,對蘇錦戈說道：「錦戈,待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你都要緊緊抓著我的手,絕對不能放,」

「嗯,我絕對不放開你的手,」

蘇錦戈慎重地點了點頭,伸手將李雅彤緊緊抱在懷裡,又朝著陸離和蘇昂喊道：「陸離,你們快一點……」

陸離雖然不像李雅彤那樣能看見幻境,但是對於危險的感知能力還是很強的,背後越來越強烈的壓迫感,讓他的心都揪了起來,

「來不及了,」李雅彤聽著咆哮的風聲,喃喃道,

成百上千的亡魂乘著風呼嘯而來,張牙舞爪想要撕裂他們,李雅彤閉上眼靠在蘇錦戈的懷裡,雙手合十,祈禱著,她不是故意來打擾這些亡靈的,希望能放過他們……

只是,李雅彤的禱告並沒有用,很快,耳邊傳來陸離和蘇昂的慘叫聲,睜開眼一看,兩人已經被狂嘯的風撲倒在地,昏迷過去,

「老婆,你別怕,我就在你身邊,」

「嗯,我不怕,只有和你在一起,我就什麼都不怕,」

李雅彤微微一笑,與蘇錦戈四目相對,狂嘯的風,憤怒的亡魂像瘋了似的朝他們奔來,整座地下城都在顫抖,

風像刀子一樣銳利,蘇錦戈將李雅彤牢牢護在懷裡,任由風刃卷過他的臉龐、手臂、大腿……替李雅彤擋著的地方,都無一例外被風刃狠狠劃過,衣服出現一個個口子,細密的傷痕溢出點點血跡,

血腥味瀰漫,李雅彤心裡極度不安,輕輕喚了一聲：「錦戈」

蘇錦戈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因為疼痛叫出聲來,而是盡量用輕緩的語氣說道：「老婆,不要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