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忘了我愛你
事實證明，緣分未盡的人，始終會再相遇。逃了一時，終究抵不過一世。
諾大的京城，成千上萬家餐廳，幾百家高級會所，他們卻偏偏在同一時間達到了同一家會所，連預定的座位都是相鄰的兩個包房。
兩人對望了一會兒，蘇駿辰施施然進入了自己預定的包房裡。蕭然跟在他身後快速走了進去，關上門后叫住了他:「蘇駿辰，你真的對我一句話也沒有嗎？」
「你想聽我說什麼？」蘇駿辰雙手插進褲帶里，狀似滿不在乎地反問她。
蕭然別開臉，長長地噓了一口悶氣，又回頭對他說:「我給了你四年多的時間平復和考慮，時至今日你還需要來問我我想聽什麼嗎？」
「如果你真想聽我說，我只能說我們蘇家門楣太低，配不上京城第一世家的千金。」蘇駿辰拉開離自己最近的那張椅子坐了下去。
「配不上京城第一世家？！蘇駿辰，京城第一世家跟我有什麼關係？」蕭然走進兩步，眉頭微蹙，她猜測過他各種可能的回答，卻從沒有往家族門第上想過。
「你已經代表蕭家正式出席京城的社交宴會，還想要和蕭家撇清關係嗎？」蘇駿辰淡漠地說。
「請我去的人是覃曼羅，不是高家！再說，所謂的京城第一世家能有幾年的風光景象？別人不懂，難道你也不懂嗎？」蕭然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在這件事情上糾纏。
「真不愧是蕭家的女兒啊！如今聲勢正濃，就已經未雨綢繆。你大堂兄蕭遠如今正位h市市委，二堂兄蕭進戍衛南海，大哥蕭逍是為國家喉舌，二哥蕭遙戍衛京城防務，且與高山私交甚篤。」蘇駿辰將蕭然的兄長們一一點到后，語氣有些變冷，「蕭然，京城之中，有誰不知道覃曼羅是可以代替高老爺子發話的人？你與她親近，對外界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對蕭家有什麼好處，這些不需要我在這裡跟你說個清楚明白吧！」
「為什麼不能說個清楚明白？蕭家的過去、現在和將來都是男人們的天下，與我有什麼關係？」蕭然眼圈微紅，她覺得自己心裡積壓的委屈和不滿已經快要達到極限，她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要承受這樣不公正的待遇？
「沒有關係！呵！我們舉行婚禮的時候，你的父兄親人沒有一人出席是為了什麼？你是如何知道我的過去？四年前你是如何在h市機關算盡，使蕭家擺脫了我這樁醜聞的牽扯？」蘇駿辰的面目猙獰起來，「你所做的一切決定都會先將蕭家從中撇開，難道不是為了保護京城第一世家的名聲嗎？而我，只是一個會令蕭家蒙羞的存在！我已經主動離開了，你如今還在這裡裝什麼聖母！」
「我……」蕭然一時被噎住，他怎麼可以這樣顛倒是非曲直。父兄悉心撫育她長大，又竭力保護她，使她脫離世家女子被當做家族利益犧牲品的命運。難道她保護父兄不被自己的私事連累還是錯的嗎？何況事情最終得以圓滿結束，一切維持原狀又有什麼不好？她深吸一口氣，沉聲問道:「蘇駿辰，那你是為什麼要跟我結婚？是因為你愛我還是因為我姓蕭？」
「愛？」蘇駿辰冷笑一聲:「那時我們認識只有十幾個小時，你不會天真的以為是因為愛情吧？」
「我當然知道一開始你不是！舉行婚禮的時候呢？你有沒有愛上我了嗎？」蕭然睜著眼睛質問他。
蘇駿辰迴避蕭然的目光，只用自己的側臉對著她，他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初見蕭然，他對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她的相貌、她的名字都讓他覺得似曾相識。他翻遍自己所有的記憶，終於在十二歲那年的記憶里找到了關於蕭然這個名字的來歷。那時父親帶著他去一位老爺爺家拜訪，他在老爺爺家的花園裡看見了一個像安琪兒一樣的小姑娘，她正拿著顏料在紙上塗抹，神情專註。他湊過去看她的畫，發現紙上只有幾塊顏色混合塗抹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是什麼東西。
「喂，你在幹什麼？」
「我在畫那朵花。」小姑娘抬頭看了他一眼，笑著問他:「你看我畫得好不好？」
他一聽立馬就嘲笑她說:「你畫的是花嗎？我還以為你畫的是用來給花施肥的大便便啊！哈哈哈……」
小姑娘臉漲得通紅，辯駁道:「你……你怎麼可以講髒話呢？」
「什麼髒話？你說大便便嗎？難道你每天都沒有大便便的嗎？」
「你還說！你再說，我就去告訴爺爺！」小姑娘跺著小腳，臉紅得像秋天的大蘋果。
他有些怕她真的會去向大人告狀，於是用力把她推到在地上，然後搶了她的那幅「畫」撕個粉碎，還向她嚷嚷道:「壞小孩才會找大人告狀！」
她泫然欲泣地看著他，倔強而認真地說:「欺負比自己小的孩子，你也不是好孩子！」
最後她並沒有找爺爺告狀，只是隨他再怎麼逗弄她，都不理他而已。沒多久，父親跟老爺爺說完話，他們告辭離開。臨走時，他突然問她:「喂，你叫什麼名字？」
「蕭然。」她反射性地回答說，發現是他問的，趕緊閉上了嘴巴，神情倨傲地目送他離開。
他回頭對她露出了一個微笑。她跟別的小女孩都不同呢！她不會動不動就大哭，也不會真的去告家長，她還很……可愛。她是他見過的最漂亮、最可愛的小女孩。他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再見到她。可是隨著父親職務的不斷變動，他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小女孩。時光飛逝，他也漸漸將她塵封在記憶的深處。直到，直到他再次遇上她……
他是什麼時候愛上蕭然的呢？是再次相遇的第一眼？還是因為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大哭的時候？又或者是他千里迢迢乘飛機京城陪她……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愛上她的。他只知道，與她相處得越久，他越離不開她，想要她時時刻刻在眼前身邊。她明艷動人，又聰明睿智；她心地善良無私，又忠貞純潔。他很多次獨自在深夜凝望她，他開始害怕她知道自己曾經的一切，害怕她會看不起那樣的自己，害怕她會因為過去的錯誤而離開自己。他只能繼續向她隱瞞這一切，他祈禱著過去的事情永遠被人遺忘，讓他還有自信留在她身邊。
可是，事情還是發生了！她忍受著身體與精神上的雙重痛苦將事情處理完畢，期待著他的歸來。但是他，已經沒有信心再去面對她了。一個男人，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感到自卑，他們的婚姻還要如何繼續呢？分開，也許對兩人都是最好的。愛一個人，不就是希望她能過得好嗎？如果自己給不了，那就給她可以自由選擇的權利。至少好過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平淡生活中消磨掉所有的美好之後再去哀嘆、後悔和抱怨。
「我從來沒有愛過你。」蘇駿辰淡淡地說：「選擇你，只是因為我覺得你合適而已。」
「我不相信！」蕭然心裡有如千萬隻蟲子在啃咬，她走到蘇駿辰面前低聲說：「蘇駿辰，你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次。」
蘇駿辰抬起頭來，硬著心腸說：「我從來沒有愛過你！」他看著蕭然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原本還有一絲期待的眼神逐漸失去神采，空洞而冷漠，他的心就像被人緊緊的捏住一樣，快要窒息。對不起，蕭然！他在心裡默默地說，表面上依然冷酷無情。
「搖搖弱柳黃鸝啼，芳草無情人自迷。」蕭然半晌吐出這樣一句詩來，轉身緩緩向外走去。她還以為他是愛她的呢！原來不過自作多情而已啊！不過也好，今天他給了這個答案，他們之間總算是有個明確的結果了。心傷也好，心碎也罷，都只是她一個人的事情罷了，她大可不必在此時此地留下叫人笑話的把柄。她輕輕翹起嘴角，回過頭淺笑輕言：「對不起，打擾你了！蘇先生。」
蘇駿辰插在褲袋裡的雙手死死握拳，他害怕自己一時心軟將她擁回懷裡撫慰溫存。心傷只是這一時的，時間會幫她治癒，她一定會遇到那個真正給她幸福，與她「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人。
打開門，門外站著趙麗麗和蘇小雅。蘇小雅面含憂慮地喊她：「媽媽！」
「小雅，謝謝你。」蕭然微笑著說：「在這樣的婚姻里，我至少得到了你的認可。」
「不，媽媽，不是的！爸爸……」蘇小雅急切地想要辯駁，卻被趙麗麗打斷了後面的話。
「小雅，你看蕭媽媽的臉色很不好，你不能再刺激她了！」
蘇小雅眼帶埋怨地看著趙麗麗，不理解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她不是已經放棄了和爸爸重新在一起的想法了嗎？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沒有幫爸爸挽留媽媽？
趙麗麗暗自嘆了一口氣，對蕭然說：「對不起，我們要進去了。」
蕭然輕輕側身讓到一旁，看著趙麗麗扯著蘇小雅的手臂進到房間里，然後關上房門。他們三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從今天起，她要學著忘記那個人了。
一轉身，看見蕭遙正抱著蕭蓮子站在他們預定的房間門口看著她。她加深自己臉上的笑容，朝他們走去……
忘記一個人能有多難！瞧，她已經開始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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