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遇險魚

87_87287視頻是假的。

怎麼可能？

那麼為什麼？

砸了一個淘金船主一半家當的視頻，由「絕對可信」的消息通道得來的視頻，為什麼會是假的？那麼為什麼它的前半部分又是真的？

大鬍子果斷暫時切斷燃料添加，將除了戒守在外的樓驍之外的人重新召集到了駕駛室。

往前，還是退後，成了團隊此時必須決策的問題。

「我雖然投了一半的資產進去，但是還有一半，也不算身無分文。這一趟空走了我也不在乎，我希望我們中間不要有一個人又閃失。」大鬍子率先開口。

與其他唯利是圖的淘金船主相比，大鬍子無疑更能做出準確的判斷。從加厚到極限的飛船防護，到重大事件的全體決議，大鬍子從來不會輕易讓他的下屬失望。

唐逸此時看上去略有些疲憊，平時帶着幾分笑意圍着哥哥轉來轉去的眼睛也又明顯的充血：「我不知道做這件事的人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視頻的前半段是實拍無誤，後半段，抱歉，是我的失誤，這麼多天我都沒有看出來是用技術手段剪切上去的。」

「不怪你，」喻桑白開口：「我做過一段時間刑偵實習，連我都沒有看出來是剪切。」

大鬍子重新把視頻打開，調到90小時左右，眾人反覆看幾遍，終於發現在某一秒中有個微小的光點在下一幀被忽略。

「我想，除非真的走到這裏，沒有人會發現裏面的問題。」喻桑白道：「那麼視頻是哪裏來的。」

大鬍子也有些疲憊：「上議院。這個線人欠我人情，絕對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騙我。」

「上議院……」喻桑白忽然靈光一閃：「未知星域，b+危險程度的隕石帶，按照聯邦法規，需要六層手續審批。而我們面前，這樣的隕石帶頂多算是b-，只需要三道手續。多出來的三道手續中，有一道被上議院把持。如果上議院在與下議院的勘探權爭奪上處於劣勢的話，偽造視頻，不失為一個很好的拖延方法。」

大鬍子一愣，終於想通了其中的關竅。

一旁的明帆在情感上明顯就要表達的誇張許多：「嚇死我了！議員間的爭鬥與我們無關，既然這樣，我們還是可以繼續往前的吧？」

大鬍子擺擺手，看上去卻是着實鬆了一口氣：「謹慎起見，投票吧。」

明帆除了做研究與做飯的時候，平時考慮問題幾乎很少動腦子，聞言便率先舉起了手，一邊還把阿爾的手給拉了起來。

喻桑白思考了一下，從上議院的角度考慮，這一解釋於情於理都十分妥當，加上他自己也是個行事衝動的冒險魚，沒過多久也舉起了手。

薩蘭卻出乎意料的選擇了棄權。與追求高風險大於高收益的大鬍子不同，薩蘭是正兒八經的生意人出生，後來發現了特殊的遠程戰鬥天賦才加入進來。沒有萬全的把我，薩蘭很難去做出最終的選擇。

並不在狀態的唐逸也同時選擇了放棄，而剩下來的唐澤與樓驍都選擇了支持。

「加燃料。」大鬍子果斷再次下達了命令。

浩瀚的星雲與碎石之中，小型的淘金船在其中靈巧穿梭。狀態稍次的唐逸此時選擇與喻桑白一起輔助，而大鬍子則作為駕駛主控。隕石帶中的阻礙物並不質密，偶爾有一個方向的以太之風，席捲著飛船周圍的碎石浮動，在璀璨的星海中如同恆久的生命之流，緩緩律動。

五個小時之後，喻桑白接替船長，再五個小時，唐逸接手。

「怎麼樣？」大鬍子直接睡在了駕駛艙內，唐逸走到喻桑白身邊，小聲問道。

「一切正常，隕石完全規避。軌道未偏離。四點鐘方向燃料耗費浮動百分之十二左右，在可控範圍內。」喻桑白答道。

唐逸點點頭。兩人一起核對檢查了下羅盤方向之後，喻桑白小小伸了個懶腰。

「這裏有我就可以，你要不要去休息下？」

喻桑白搖搖頭：「我出去走走就好。」

經過十個小時毫無意外的航行，淘金船上一級戒備已經被取消。連小貓也感受到氣氛的緩和，在兩個器械架之間跳來跳去自己同自己玩。喻桑白一直走到船尾，才感覺到僵硬的四肢微微伸展。船尾的軍械室此時已是被打開，而樓驍正在裏面往一個巨大的機甲零件上刷塗料。

「這是什麼？」喻桑白饒有興趣的走進去，撿起地上的刷子，在塗料里涮了兩下：「需要我幫忙么。」

樓驍在一人獨處的時候，神情也是出乎意料的冷峻。在大鬍子的淘金船上，樓驍似乎一直是一個的存在。與在只有八個人的飛船也每天都熱衷交際的薩蘭相比，他似乎完全是個反例。即使有着強大的身手，他在絕大多數時候都只是將氣勢內斂，安靜的坐在一旁，偶爾抽煙，當他低頭的時候，兜帽將他的整個臉遮住，顏值和存在感都一併為零。但很明顯，無論是大鬍子還是船上的其他人，都對他抱有極大的尊敬。

聽到喻桑白的聲音，樓驍的神色微微緩和了一下：「謝謝，不需要。」

「是在保養零件么？這個是什麼塗料。」喻桑白倒是當真很感興趣。在機甲養護課程上，他所學到的全部都是「恆定-13號」、「防護-6號」這一類的制式塗料，而樓驍所用的這種有着青金石一樣的色澤，深邃的藍色里星光點點，看上去極為特殊。

「不，只是在找點事情做，」樓驍頓了一下：「是吸附劑。」

喻桑白倒是有些驚訝，樓驍看上去似乎並不是會把時間浪費在毫無意義的體力勞動上。

「吸附什麼？」

「星塵。」樓驍看了一眼窗外。

「外面這些東西？」喻桑白第一次聽說，依依不饒的湊上去，盯着樓驍面前的零件猛看。

如同大鬍子所說，樓驍的領地意識確實很強。在喻桑白湊近的一刻，他的身體不著痕迹的有一些僵硬，但約莫也是這段時間天天對打的緣故，眼前青年的氣息對他來說也很是熟悉。只片刻，喻桑白就感覺到若有若無的排斥消失了大半。

喻桑白意味深長的回頭，湊過去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

青年漂亮到極致的面龐划拉一下放大，樓驍楞了一下，好像剛來飛船的時候，第一天睡覺醒來，一睜眼就看到了船長養的貓和他來了個臉對臉。看上去都有些柔軟脆弱的意味，但是明顯，青年比船里的貓要能打，樓驍也對他抱有比貓高很多倍的認可。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樓驍索性側過身子，繼續去往零件抹塗料。

「我以前出過星海幾次，但從沒看到有人塗過這個，」喻桑白伸手，停在半空：「可以碰么？」

「可以。」少頃，樓驍再次開口：「正規星船，從來不用這個。」

「為什麼？」

「會加重星際污染。」

聞言，喻桑白乾脆湊上去聞了聞：「不像有污染的樣子。」

「吸附劑，可以與質量較輕的核子相互吸引。黑船出海，生死未知，每次都會帶上。把他塗在機甲艙的最內側，如果發生意外，它會將星塵吸附到機甲艙上。無數時間之後，也許逝者會成為新星生命的起點。」

「如果不是吸附，而是被吸走了呢？」

「那它也會指引逝者飛向更多的恆星。」

喻桑白思考了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頗有些驚悚意味的看着樓驍：「我……並不覺得我們會有危險。」

樓驍看了青年一眼，忽然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喻桑白這番樣子，倒真的像是當時貓被他從床上趕下來時的模樣：「這個塗料還有個名字，叫做靈魂的陪伴。第一個使用它的人並不是為了舉行盛大的葬禮，只是為了讓自己在身後不要孤單。在黑船上，漫長的航程不一定都有趣。給自己的機甲刷塗料可以讓內心平靜。」

「無聊的時候，難道不是聚在一起玩區域網遊戲么？」喻桑白瞪大了眼睛。

樓驍搖搖頭，「我去的第一艘船，他們教會我的第一件事就是這個。」

器械室中頓時一片安靜。少頃，喻桑白忽然想到了什麼，猶疑開口：「你不平靜？為什麼？」

樓驍頓了一下：「不知道，從剛才開始。」

喻桑白望向窗外，依然是漫天的星塵，與緩慢的以太之風。好像一切和方才都並沒有什麼不同，唯一的區別大約是，周圍隕石的流速似乎更快了一些。

「嗶——」忽然一下，器械室的警報聲響起，繼而是唐逸慌亂的聲音：「所有人，所有人，駕駛艙集合——四點鐘方向燃料消耗浮動超過百分之七十。有較大吸力，前方疑似有、有未知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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