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斗石大會(上)

第22章 斗石大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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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荷暗自懊惱了一番后,沒有火急火燎地直接出門,既然已經遲了,再著急也沒必要了,斗石環節採用的是輪番打擂台的方式,只要她在日落前趕到都不晚。

慢悠悠地合衣起身,和蘇庭葉春杏幾人氣定神閑地吃完午飯,還抽空教小包子認了幾個字,和周嬸嘮了會家常,蘇青荷才隨意地梳了花苞頭,穿著她那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蔥綠齊腰襦裙,抱著那塊白沙皮就出了門。

街上的行人比前兩日少了許多,街邊小攤子都三三兩兩收了起來,許是都去圍觀斗石擂台了。蘇青荷不緊不慢地跟著人群走,半盞茶的時間,便瞧見了被包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斗石擂台。

斗石擂台搭建在玉石街的門頭下面,全是用堅固的松木搭成,檯子足有兩米高,四周飄揚著上綉「斗」的五彩經幡,數十架解石機在擂台兩旁一字排開,場面煞是壯觀。

費力地踮起腳尖,目光越過竄動的人頭,蘇青荷瞧見擂台正中心站著一抹冰藍的人影,身形有些熟悉,可還未將那人的面貌看清,她就被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輕易地擠出了人群外圍。

蘇青荷將包住毛料的布打了個結,挎背在身後,提起裙擺,充分發揮了身材嬌小的優勢,見縫插針,遇空就鑽。蘇青荷貓著腰,像個滑溜的泥鰍似得在人群里穿梭,不一會兒,蘇青荷感覺像是重見了光明,空氣清爽了許多,應是鑽到了人群最前面,剛抬起頭,右手腕猛地被一隻手給捉住了。

蘇青荷嚇了一跳,順著那手腕向上望去,發現是同樣在低頭看她的殷守,一襲黎色交領長衫,腰間束著月白寬邊錦帶,嘴角噙著一絲笑,好似已經等待她多時了。

「好哇,這都什麼時辰了,現在才來,早上白白讓我們等了一炷香的時間。」站在殷守另一邊的古韻瞧見她,上來便是一通興師問罪。

蘇青荷臉上少見地泛起紅暈:「對不住,我早晨睡過了頭,一睜眼已是響午了,想來你們也不會傻站著等我一上午,於是我便乾脆吃完飯才過來。」

古韻哼哼了兩聲,不可置否:「反正你現在也是富婆了,回頭可要請我們吃飯賠罪!」

「那是自然,話說台上比到什麼程度了?現在來不晚吧?」蘇青荷一面應道,一面向擂台上張望。殷守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卻被古韻迅速搶了話頭:「嗬,這一天光看雲映嵐出風頭了,你看吧,那個攻擂的要不了多久就得下來。」

蘇青荷正好看見了雲映嵐側過身來,一襲碧藍白蝶穿花煙羅曳地裙,隨雲髻邊斜插著玉葉金蟬簪,精緻又不顯刻意,被精心描繪過的面容更為明艷動人,微抬的下巴和隱約翹起的嘴角,彰顯出她志在必得的信心。許是感受到蘇青荷的目光,雲映嵐轉頭朝蘇青荷的方向看來,四目相對,雲映嵐眼中閃過幽暗的光,唇角勾起的弧度加深。蘇青荷看不出她笑容背後隱藏的深意,嘲諷或是挑釁?應當是兩者之一吧……

她面前的小方桌上擺著一塊偌大的藍翡,就像是剛從冰窖里挖出來的一大塊寒冰,在陽光下閃著剔透晶瑩的光,彷彿就要融化成水,與她碧藍色的煙羅裙相得益彰,儼然是擂台上一抹極為吸睛的焦點。

「十公斤的玻璃種藍翡,人家可是現場解出來的全賭料,牛氣吧。」古韻如是說,語氣里明顯帶著一股酸味。

蘇青荷卻像擂台最里處看去,緊靠著背景布的那一排,擺放著三張朱漆八寶紋的條案,每張條案後面坐著兩個人,每人的面前都擺著筆墨和一筒花簽。

殷守順著蘇青荷的目光,解釋道:「那些人都是斗石大會的評審,分別是青州薛家家主薛定山,知州趙曾平,點翠樓的東家盧遠舟,梁州羅家的少主羅英,冀州董家家主董燁……」

蘇青荷一邊仔細聽著殷守的話一邊挨個打量,薛定山就一十分普通的中年大叔,除了面色黝黑,渾身上下實在找不出什麼特別的地方,屬於掉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種,看來薛璉很幸運地只遺傳到他老爹的膚色。知州趙曾平也四十歲上下,模樣倒很周正,只是他不時地左右找薛定山和盧遠舟搭話,點頭哈腰狗腿討好的模樣,讓蘇青荷沒有丁點好感。

盧遠舟,蘇青荷經常聽到他關於賣女求榮的八卦,加之偶然間碰見盧騫被下人慢待、點翠樓偷師一事,蘇青荷對他也無甚好感。盧遠舟坐在那一排是最矮的一位,乾乾瘦瘦,眼皮下耷,坐在那兒,整個人像陷在一堆華服褶皺里,不像是第一珠寶樓的東家,倒像是經常日晒雨淋,穿梭於礦場與城鎮之間的走石商人。哦,她忘了,盧遠舟本就是走石商人出身。

梁州羅家,蘇青荷聽古韻提起過不止一兩次,同是做玉石生意,古羅兩家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對頭。據說這次斗石大會原先請的評審應是古韻她爹,結果因有事在身走不開,才去請的羅家家主。羅家家主可能想,古家那老東西不去才叫我?也尋了個生病的由頭,罷工。最後好說歹說,羅家家主才派出了小兒子前來。蘇青荷對那羅家少主最深的印象便是他那兩道劍眉了,那雙英氣勃發的眉毛硬是把長相本有些清秀的小少主襯得老成了好幾歲。

至於冀州董家,冀州是五大洲里除了荊州,唯一一個沒有自己翡翠礦脈的州郡了,荊州還好,作為夏國的心臟,被四大洲包圍,各個商業的流通都很方便。而冀州在翡翠這個行當,就沒有其他州郡那般鼎盛了,不過冀州緊挨著北疆國,北疆國盛產和田玉,冀州董家靠著來往兩國倒賣和田玉,也賺得盆滿缽滿。董家家主許是和北疆人打交道打得久了,也沾染上了些胡人的習性,留著一把絡腮鬍,穿著短衣革靴,顯得很氣派。

而最後一位評審,蘇青荷在看清時愣住了,殷守的解說也適時地戛然而止。

蘇青荷指了指最右邊那位明顯和周圍氣場不合,緊鎖著眉頭,眼神幽沉躁動,似乎在下一秒就要發飆暴走的男人,問道:「他是誰?」

殷守幾不可見地皺了眉:「他啊,你不知道也罷,他家的產業和玉石並無關係,但外界對他賭玉琢玉的技法傳得神乎其神,還給他起了個名號叫琢玉郞,到底有沒有真本事,今天便可見分曉。」

「靖江候的長子段離箏,長得是一表人才,只可惜雙腿……因此,脾性難免有些古怪。」殷守見蘇青荷一臉不解,又補充了那麼一句。

蘇青荷點點頭,脾氣古怪這點,她已經領教過了,她只是沒想到,他居然會是斗石大會的評審。

她二人說話間的功夫,不出古韻所料,那向雲映嵐攻擂的男子已經敗下陣來,灰溜溜地捧著一堆垮石走下擂台,沒入人群中。

斗石打擂的規則很簡單,只要是在玉石一條街里購買得帶有篆刻木牌的毛料,都能上台去打擂。在繳納不菲的參賽費后,當場解石,解出的翡翠品質高者為擂主,若出現差不多品質水種的翡翠,則由評審投花簽來決定誰是擂主,剩下得便是一遍遍重複地攻擂和守擂,直到酉時一刻,還站在擂台上的人便是此次大會的勝者,獲得十萬銀兩的賞錢。

此時斗石擂台最激烈的部分已經過去,在早晨斗石環節剛開始的時候,上百人一起解石的場面那才叫氣勢磅礴,周圍幾里只聞得見解石機拉動鋼刃摩挲玉石的尖利聲,簡直要刺破耳膜。

現在大會已經進入到收尾階段,自雲映嵐的玻璃種冰翡一出后,幾乎沒人敢上台來自討苦吃,除非對自己的毛料抱有天大的信心,能切出比雲映嵐那塊還要大的玻璃種翡翠。

玻璃種翡翠算是翡翠中的頂尖者了,像十公斤級的塊頭已算得上是極品,價值早已超十萬紋銀。

蘇青荷十分意外雲映嵐居然能切出這麼珍貴的翡翠,前世她見過的十公斤以上的玻璃種,一個巴掌可以數得過來,可見其難得的程度了,是有錢都買不到的。

斗石擂台前擺放的巨大石晷上影子已經接近了酉時的刻度,蘇青荷摸了摸棉布下不足五公斤的毛料,那副猶如仙境般美好的畫面再次呈現眼前,蘇青荷瞬間有了信心。

微定了定神,蘇青荷邁開步子脫離了人群,走到了正中央的真空地帶。

還未反應過來的殷守來不及拉住她的手腕,只見那抹蔥綠嬌小的身影,邁著堅定又穩定的步伐,在近萬人的注目下,一步一步踏上了前往擂台的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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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玉點酥(賭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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