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東海之夜
聞生刀的目光瞬間凌厲起來,好似鷹隼一般緊緊盯上了那一柄帶血的刀,每過一秒鐘,他瞳孔深處的可怕殺氣便濃厚了一分,等到他的目光從刀身之上輕輕劃過,看清楚刀鋒之下的每一層紋路之後,他整個人已經是被一股幾乎凝結成實質的可怕殺氣徹底環繞,
關於這把刀,聞生刀很熟悉,因為在他的懷中,同樣藏著這把刀,或者說,是和這把刀一模一樣的刀,
這把刀有兩把,原本是他師尊的成名寶刀,只是后來聞生刀和君神來到東海闖蕩,師尊便將這兩把刀分別送給了二人,許多年來,聞生刀和君神靠這兩把刀的絕世威能,硬生生在東海打出了千兵藏刀盟的名聲,而這兩把刀,更是被二人當做性命一般去守護,
聞生刀拍拍自己的胸口,那柄刀被他貼身而帶,自從有了龍牙,虎翼之後,聞生刀便將那一柄刀收藏起來,不忍讓它再經廝殺,
所以地面上的那一柄刀,當然不可能是他懷中的那一柄,那麼如今的真相,只能是一種......
時當此時,聞生刀心中的猜想已經幾乎成真,他望著地面上的那一柄血刀,呼吸開始急促,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正在心頭漸漸醞釀,許久過後,他終於轉過頭,將視線對上了那一具屍體,
儘管那具屍體的頭顱已經不知所蹤,但是從屍體的體型和服飾,以及環繞在這具屍體周圍的那一層若有若無的刀勁,加上那一種無比熟悉的氣息,聞生刀已經能判斷出這具屍體的主人是誰,
此刻黑夜深沉如墨,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悲涼氣氛,聞生刀就這樣靜靜的佇立在黑夜之間,眼神中的殺氣逐漸褪去,繼而被一股那難以言說的凄苦情緒所替代,
他怔怔的望向那一具屍體,嘴角輕輕動著,用一種近乎顫抖的語氣輕輕說道：「師尊,塵歸塵,土歸土,我定然不會讓你白白死去,如若你黃泉有靈,就保佑那個畜生不會死在別人手中,」
言及至此,聞生刀忽然彎身跪地,朝著那具屍體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地面之上頓時響起一陣可怕的轟隆聲響,而這一刻,他卻是很快站起身來,眼眸間的悲憤之色瞬間消失,那一層可怕的殺氣亦是隨之回來,
沉默片刻,聞生刀伸手入懷,慢慢摸出了那一柄刀,目光中帶著種種情緒,從刀身之上輕輕飄過,轉而眼神微凝,竟是刀口一轉,朝著那一具屍身重重揮下,
一片雪白刀光頓時傾瀉而出,將那一具屍體徹底吞沒,不過就是眨眼的功夫,隨著刀光漸漸散開,那一具屍體已經是被那股澎湃的刀氣切割成無數細小的碎片,漸漸彌散於塵土之間,
老者的命葬送在第一把刀之下,他的屍體毀在第二把刀之下,也許這就是命運,誰也說不清,
時當此時,聞生刀面無表情的注視著地面之間漸漸掩去的血肉,轉而將地面上的那一柄血刀拾起,將這兩柄刀慢慢藏入懷中,像是在收藏兩件珍貴的藝術品,
等到他做完這一切,天依舊是那樣沉,夜依舊是那般黑,好似一塊帷幕,將整個天地遮住,
他站在原地許久,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沒人知道他想做些什麼,只是在最初的沉默過後,聞生刀慢慢挺直了身子,他目光輕瞥,望向了君神所在那間屋子的方向,
喉嚨深處發出了一種類似野獸般的低吼,聞生刀身形一轉,竟是沒有任何預兆的拔身而起,朝著目光所視的地方快速飄去,他知道,在他離開東海之前,有些事,他必須找君神要一個說法,如果這個說法說不通,那就只能用刀來解決,用命來償還,
可是他的身子剛剛飄起,不遠處的夜色之間,忽而亮起了一抹刀光,隨之便是兩抹,三抹,無數抹劍光同時亮起,在虛空之中匯聚成一片無比亮麗可怕的刀幕,朝著聞生刀這邊呼嘯而來,
聞生刀眼神一凝,他的臉上沒有任何驚懼之色,反而是有一抹極強的戰意瞬間升起,龍牙,虎翼兩柄狂刀同時在手,也不管來者是誰,直接雙刀猛揮,朝著那一片光幕縱橫斬下,沿途在虛空之間激蕩出一片極亮極強的刀光,將這片夜色瞬間照亮的猶如白晝,
透過這一片刀光,能夠隱隱看清,那一幕劍光的主人,全部身著藏刀盟的服飾,領頭的那位,是為方臉大漢,此刻他的手中,正緊緊握著一柄丈許長的闊劍,看上去氣勢驚人,隱約間殺氣騰雲,
眼見龍牙,虎翼刀光襲來,大漢雙目一瞪,卻是不敢直面鋒芒,反而指揮著手底下的那群將士抽身急退,與此同時,空氣中亦是傳來大漢的狂嘯之聲：「聞生刀,莫忘了你的身份,盟主麾下,你焉敢放肆,」
刀光迎風而遁,直接在地面上轟碎出一塊巨大的深坑,一層恐怖至極的刀勁自深坑來傳來,漸漸朝著四面八方彌散而開,早已退到一邊的方臉大漢感受到那股可怕的刀勁,不由暗暗咂舌,望向聞生刀的目光中更是帶上了几絲畏懼之色,
聞生刀重重落地,左手龍牙,右手虎翼,威風凜凜猶如上古刀神,他右腳輕輕往前邁了一步,直接踏碎了腳下的那一塊巨石,就在一片塵煙飄揚之間,傳來他好似從地獄間飄起來的冷酷聲音：「我現在沒空跟你們廢話,告訴我,君神在哪,」
方臉大漢尚未開口,跟隨在他身後的無數下屬卻是一陣紛亂,人群之間,不斷傳來莫名的喝罵之音,無比刺耳,
大漢微微側目,卻見聞生刀的目光中漸漸表現出些許不耐,眉宇間之間的殺氣亦是愈發濃厚,不由心中一陣驚慌,伸手制止了人群的躁動,大漢眼神微凝,沉吟片刻,轉而說道：「雖然不知道你和盟主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我只能告訴你,今夜的你,是不會見到盟主的......就算你殺光了我們這群人,那麼從這一刻起,你的每一秒鐘,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呼吸,都可能遭到藏刀盟中無數將士的暗殺和追捕.....」
聞生刀聞言抬頭,他慢慢舉起右手的虎翼,斜斜的指向大漢,聲音漸漸冰寒起來：「你,在威脅我,你知不知道,會死人的,」
「不是威脅,只是忠告,而且,我想在這個千兵藏刀盟中,即使有人能威脅到你,那個人也絕對不會是我......而我說了這麼多,只是想提醒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或者說,一個一直存在於你身邊的,真正的威脅,」
大漢的聲音在顫抖,顯然面對殺氣騰騰的聞生刀,他無可避免的產生了恐懼,
但是他很快平靜下來,將手中的那柄闊劍小心翼翼的橫在自己胸前,而後深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你要記住,從你的妻子離開的那一天,你依舊不是一個人,你死了也就死了,你自己不在乎,可是別忘了,你畢竟還是有個女兒,」
大漢的聲音中漸漸帶上了几絲同情和莫名的情緒,他緊緊盯著聞生刀,用那種極度不安,卻又萬分無奈的語氣說了下去：「一直以來,無論你去到哪裡,都會將你的女兒帶在身邊,可是現在,我並沒有看見她,」
聞生刀的右手漸漸放了下來,臉上的殺意漸退,轉而露出了些許不安,
大漢看在眼裡,嘴角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意,他沒有再說話,只是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身軀掩入了人群之中,顯然面對這位東海一刀屠,即便用再多的言語去進攻,也不一定能完全阻止他的絕強殺意,所以他必須很小心的去保護自己,畢竟一旦疏忽,是會死人的,
而這一刻,聞生刀短暫的沉默過後,慢慢抬起頭來,用那種看待死人一般的目光望向大漢,而後開口說道：「在我出門之前,君水去找笛兒,我想知道,他這次來,究竟是自己的意願,還是君神的安排,」
「有什麼區別嗎,總而言之,笛兒小姐確實被公子帶走了,而他們現在到底在哪裡,你又哪能知道,」
大漢輕輕笑出聲來,他的聲音中帶上了幾分嘲弄：「只要笛兒小姐在盟主手中,你這位東海一刀屠,還不是任他宰割,有時候,一個人的力量就算再強,又有什麼用,到頭來,即便你有龍牙,虎翼在手,依然被盟主兵不血刃給玩弄於手中,不是嗎,」
聞生刀沉默下來,他就這樣看著那位大漢,眼神中帶上了無比的寒冷氣息,
許久許久,就在這沉沉的夜色之間,聞生刀慢慢轉過了身,他將龍牙,虎翼綁在自己身後,朝著來時的方向緩緩走去,他的身影顯得有點孤單,腳步有些笨拙,落在那群藏刀盟的將士眼中,引起一陣嘲笑,
聞生刀卻是忽而轉過身來,他再次看了一眼那位大漢,而後說了一句話：「如果我記得沒錯,你是君神身邊的一條狗,你叫冷刀,人稱『闊劍客』,是嗎,」
大漢微愣,他昂起頭,說道：「那又如何,」
聞生刀搖搖頭,說道：「不如何,」
說完這句話,聞生刀繼續往前走,只是這一次,背後再沒有任何人發笑,只有一陣恐慌,
此刻,夜,依舊很沉,帶著幾分蕭瑟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