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V后新章

第108章 V后新章

長春抹了抹眼睛,低低道了一聲是。

夏春朝又笑道:「記得長春這名字,還是你到陸家時,柳氏替你起的。你原先叫什麼?我卻記不起來了。」長春答道:「我在家時,只有個爹娘給起的小名兒,也許久沒人叫了。長春這名字叫慣了,回到家去,大夥也還是這樣叫。姑娘也不必改口,還叫我長春就是了。」

夏春朝笑了笑,說道:「你也倒爽快,多少人被攆離了主家,便再不肯用主家給起的名兒呢。」長春笑說:「不過是個名字,就是給人叫的,不拘叫個什麼罷,總是習慣的就好。」夏春朝笑道:「你倒想得開。」繼而問道:「如今在家做什麼呢?可有人家了沒有?嫁妝預備下了?」長春淺笑道:「姑娘真是說笑了,我年紀也算大了,又是在人家裏當房裏丫鬟這麼久了,有什麼正經人家肯娶呢?我去陸家服侍這些年,家裏也沒想着我會再回去,並沒積攢下幾個錢,哪裏有力量給我置辦嫁妝?我如今跟着姑姑接些綉活來家做,也幫人漿洗些衣裳,勉強餬口度日。」

夏春朝嘆息道:「你在陸家時,只在上房服侍,哪裏做過這樣的活?倒是難為你了。」長春說道:「我生來就是這個命罷,小時家境不好,也很吃了幾年的苦。還是姑娘買我進了陸家,才過了幾年的好日子,如今不過是再回去,倒也罷了。我本是要跟哥哥過的,但哥哥已成了親,嫂子侄子一家子,屋子又淺窄,擠在一處十分不便。正巧我姑姑一人孀居多年,上了年紀又無兒無女,平日沒人照料,便接了我過去。現下,我跟着姑姑過活,日子倒也說得過去。」

說話間,珠兒送了茶盤果點上來。

夏春朝便讓長春喝茶,長春怎敢依從,連連退卻道:「姑娘跟前,我哪裏敢這等放肆?」夏春朝笑道:「今非昔比了,如今我既不是陸家的少奶奶,你也不是陸家的丫鬟。咱們兩個都是被陸家掃地出門的人,還論舊日的主僕么?你既來我這兒,便是我的客。夏家待客,一盞茶總是要的。你不肯吃,是看不上么?」長春這才依言取了一盞,淺淺吃了一口,便捧在手上。

夏春朝又說道:「我走的早些,陸家後來怎樣了?只聽得內里亂成一團,卻也不知是個什麼情形。」長春便說道:「自打姑娘走了,家裏各處便沒了章法。起初大夥還能依著姑娘留下的規矩行事,看沒人能出來管事,便亂為王起來。太太的脾氣,姑娘是知道的,不過是個色厲內荏的貨,除了窩裏橫旁的本事一概沒有。老爺是個甩手掌柜,這家事是從來不管的。老太太更不必講了,除卻當事後諸葛外,便只知訓斥太太。只是嘴裏說的厲害,當真叫她來管事,卻又縮在後面推身子不好。好不好的,二姑娘的病越發重了,吃了多少葯也不見個效驗。一日,老爺不知自哪裏尋了個大夫,說是以前在宮裏伺候娘娘的,託了熟人才請來。這太醫來看過,卻說是個什麼骨癆之症,竟是個大的癥候,只好吃藥看看,就留了一個方子。二姑娘照方子吃了幾副葯,倒好了些。不想一日夜裏,二姑娘忽然吐了幾口血出來,立時就不行了。我看着心裏發慌,就忙去上方稟報。大夫還沒請到,姑娘便撒手去了。合家子亂成一團,太太便說我服侍不用心,又說家裏艱難,用不着許多人手,竟而不要身價銀子,將我攆了出去。」說到此處,她記起陸紅姐在世時對自己的恩情,不由抹了兩滴眼淚。

夏春朝冷笑道:「即便二姑娘不在了,也大可叫你去服侍陸賈氏那老東西。再不然,廚房漿洗,哪裏不要人手?一個陸家,還放不下一個你?別人不打發,偏打發你出來。柳氏是唯恐沒了二姑娘,陸煥成再打你的主意,撐了她的窩,忙不迭將你打發了,好叫陸煥成死了那條心。她千防萬防,斷斷沒算到外頭起火,也算失了腳了。」長春聽這話出有因,趕忙問道:「姑娘這話卻是怎麼個意思?」夏春朝笑道:「今兒叫你來,就為這件事,只是扯東扯西的,竟而沒顧上。」說着,便將陸煥成在外偷養外宅,且外宅已誕下一子之事講了一遍。

長春聽了這番話,自然明了其意,掩口一笑,說道:「太太亂吃了一輩子的醋,平白冤殺那麼多人,卻不知早已被人種下蛆了。姑娘放心,這事兒好辦。我雖出來了,我哥嫂還在陸家。如今太太房裏,忍冬拜了管家娘子做乾娘,很不將迎夏放在眼裏。迎夏沒個靠山,太太又立不起來,她正煩惱,正一心尋機會呢。此事只怕正好可在她心頭,她大些,倒比忍冬拿的定主意,太太也信她,這事兒她去說,最合適不過。」

夏春朝淺笑道:「這丫頭雖丑,倒是人不可貌相,有些機靈性子,只怕輕易不肯上鈎呢。」長春道:「姑娘安心吧,她到了眼下這個地步,是進退兩難了,再不會想那許多。」

夏春朝這才笑道:「如此極好,只是還要煩勞你,我心裏怪過意不去的。」長春忙道:「姑娘哪裏話,在陸家時我也多受姑娘照拂。姑娘受了那樣大的委屈,我只恨人微力薄,不能保全姑娘。如今不過略答報些許姑娘的恩情,怎敢叫姑娘謝呢?」夏春朝說道:「話雖這樣講,到底今時不比往日。這樣罷,我初來鄉下,諸事不便,這裏到處都缺人手。珠兒寶兒兩個雖好,到底年齡小些,沒經過事。你若不嫌棄鄉下地方,我倒想叫你再來幫忙,到底咱們相處多年,彼此熟悉。你如不放心你姑姑,我這兒廚房也還缺人燒火。」

長春聽聞此事,哪有不願的道理?當即跪下在地下,磕了三個響頭,說道:「姑娘這樣厚待於我,我當真不知如何報答,往後必定盡心竭力報答姑娘。只是,姑娘別嫌棄我粗手笨腳就好。」

夏春朝一面叫珠兒扶她起來,一面笑道:「怎麼說着說着又跪下了,快起來。我有着身子不能扶你,你倒拿上架子了!」一席話落,屋裏眾人皆笑了起來。

長春自地下起來,聽見這話,甚感訝異,言道:「姑娘竟有了身子?可是少爺的?」一話未了,連忙打了自己一記嘴巴,陪笑道:「我真是該打,不是少爺的還能是誰的!」又說道:「姑娘既有了身子,可告訴陸家了?他們若知道姑娘懷着他們家的子嗣,怕是要緊趕着接姑娘回去呢。」

夏春朝冷笑道:「他們來接,我好稀罕他們來接!這孩子是我肚子裏養出來的,同他們有什麼干係!我一個人也能養大孩子,尋他們做什麼?!」

珠兒忙瞧瞧捏了長春一把,長春卻如不覺,仍舊說道:「姑娘,雖說陸家虧待了姑娘,但這事兒同少爺卻沒什麼相干。姑娘說這孩子同陸家沒什麼干係,但到底也是少爺的孩子,少爺是他父親。姑娘在家時同少爺那等恩愛,又怎麼忍心叫他父子分離呢?」

夏春朝雙唇緊抿一字不發,珠兒忙道:「時候不早了,長春姐姐還要趕着進城。這才下了雨,路上泥濘不好走,還是早些回去的好。姐姐回去收拾下了,揀個日子就來罷。橫豎咱們也沒別的事體,家裏是日日有人的。」

長春聞說,也知僭越,便起身向著夏春朝欠身告辭。

夏春朝倒也沒說旁的,只是道:「你收拾了只管來就是,只是別忘了我交代的事。」言罷,便使珠兒相送。

珠兒將長春送到屋外,埋怨道:「你何必多這個嘴,姑娘如今最不要聽的就是陸家和少爺。合家子上下,連一個字兒也不敢提的。我叫你不要說,你只是不聽。往常你也不是這樣子沒眼色的人,今兒是怎麼了?定要招惹她不痛快!」

長春笑了笑,說道:「姑娘的脾氣,你我皆知。她真不想聽,早就呵斥我閉嘴了。可是你瞧,適才姑娘只是不言語,可見她心裏還是放不下少爺。少爺同姑娘都是極好的人,怎麼忍心看他們被那些惡人拆散?」珠兒無話可說,半日才道:「我們也是這樣講,但咱們不過是丫頭,這樣的事哪裏輪得到咱們來管?便是叫咱們管,又有什麼好法子?」言罷,抬頭看看天色,卻見天上依舊鉛色沉沉,便道:「你快些去罷,免得路上再被雨淋了,回家生病!」

當下各自無話,長春登車歸家而去。

回到家中,長春將今日之事告訴她姑母。長春姑母是個積年寡婦,膝下並無一男半女,正為身後事愁,聽見這消息,歡喜不盡,一口應下。

隔日起來,長春便到哥嫂家中,將夏春朝交代之事講了一遍。這家子男女受夏春朝恩惠不淺,自然甘願效力。長春嫂子在陸家同那迎夏一向能說的上話,更不覺為難。

當日,這婦人進去當差,趕着迎夏到廚房來嗑瓜子閑聊,她便趁機把這事當閑話講了。迎夏吃了一驚,問道:「這事可作準?」那婦人笑道:「怎麼不準?人就在街上住着,孩子衣裳曬了一院子,老爺日常進進出出,大夥都看着呢!家裏這雌老虎一病倒,老爺可算是脫了網了。」迎夏不言語,心裏計較道:現下這家裏,倒是老太太還能說上幾句話。雖說也有老爺那條路子,但我這副模樣,怎好走的?倒不若如此這般,丟了太太,投靠老太太去,還是個前程。

這般主意拿定,她瓜子也不嗑了,只道:「嫂子,太太房裏等著使喚我,不敢離得久了。先去了,嫂子勿怪。」那婦人心知入港,忙道:「你去罷,我這兒也有活計。」

迎夏便飛步走回上房,進到院子裏,只見忍冬在廊下坐着繡花。她不理忍冬,忍冬也不理她,二人各自無話。迎夏正要進屋,忍冬忽然道:「太太才吃了葯睡下了,你進去撞什麼瘟?」迎夏也不理睬,摔了帘子進門去了。

忍冬碰了個軟釘子,一口啐在地下。

迎夏轉進內室,果然見柳氏太陽穴上貼著一副膏藥,似睡非睡的躺在床上。緩步蹭上前去,低聲道:「太太,可睡了?」

柳氏哼了一聲,迎夏又道:「我有件極要緊的事,不知太太這會兒能不能聽?」柳氏少氣無力道:「有話便講罷,橫豎我就這口氣了,也沒什麼聽得聽不得。」迎夏便將適才聽來之事,添油加醋講了一回,又道:「太太,老爺行出這樣的事兒來,分明是沒把您放在眼裏。聽聞那女人已給老爺生了個兒子,滿大街人都知道,是咱們陸家的種。將來老爺要帶他回來認祖歸宗,這家財豈不是有他的一份?太太還是快些拿個主意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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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女不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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