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毀人不倦

第4章 毀人不倦

87_87074第四章毀人不倦

光頭腦袋掄著胳膊氣呼呼走了,朝陽躡手躡腳鎖好門,關上燈,這才一路小跑到後排臨窗,蹲下身對不知何時藏在桌洞裏的陸湛澄邀功道:「老闆,你的敵人被我騙走了!」

黑暗的階梯會議室只有窗帘縫隙里隱約透進來的點點燈光,那些屬於城市的夜光匯聚在朝陽興奮的眼睛裏,璀璨得就像滿月映襯下的粼粼水面。

陸湛澄移開自己的視線,狐疑道:「確定?」

朝陽用力點頭,「確定啊。」

陸湛澄漠然站起身,將衣角扯平,神情倨傲,好像剛才還藏在桌洞裏的男人根本不是他,「我的敵人?」

「對啊。」朝陽以為自己看花眼,嘻嘻笑道:「老闆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

朝陽真正想問的是那光頭腦袋來者不善,陸湛澄如此躲避他,莫非是財務狀況出了問題?被追債?

情場已經失利,商場再河山失守,老闆也太可憐了。

如果連老闆都自身難保,那她下個月的工資呢?

她那孤苦伶仃,微薄弱小的工資呢?

腦子裏想的再多,嘴上卻嚴嚴實實地把著門。

一個人可以看起來傻,但不能真的傻。

「他不是我的敵人。」陸湛澄重新落座,一條腿自然而然翹起,鋥亮的皮鞋清高不羈地點在朝陽膝蓋前,差點閃瞎她的眼。

朝陽識時務地閉緊嘴。

陸湛澄上下打量朝陽,片刻后問道:「你剛才背的不是教案,是什麼?」

朝陽想起自己先前的傻態,窘道:「是這次校區例會的材料,我是主講。」

陸湛澄悠然開口道:「你的身份是什麼?」

「身份?」朝陽不明所以,有些膽怯,「主講?」

「我是問,你是闡述者,還是轉述者?換言之,你是在表現自己,還是在單純轉述別人的結論?」陸湛澄忽然指向身旁的空地,理所當然道:「你太高了,蹲下。」

朝陽迅速蹲下,虔誠地仰望陸老闆后才恍惚意識到,眼前的老闆和下午在辦公室幫她換水的老闆,似乎有些不同。

明明都是不苟言笑的模樣,在人格氣質上為什麼卻有種逐漸崩壞的錯覺?

「另外,你的教學案例要全部換掉。」陸湛澄冷淡道:「拿五六年前的案例來證明現在的論點,尤其引導學生情緒管理的那幾個,你真的了解現在的中學生嗎?比起理性的認知,感官上的直接體驗才是最有效的,也就是說,不要告訴他們應該怎麼管理自己的情緒,而是引導他們直接產生良性的情緒,明白嗎?你的這些案例論點,究竟是想貽笑大方還是娛樂自己?」

朝陽迅速檢閱自己的材料,沒想到陸湛澄只聽了兩遍,就把自己全稿的內容都囫圇記住了,更甚者,朝陽這個一線教師沒注意到的細節,他都能面面俱到。

朝陽還在審思自己的材料,耳邊驀然聽到陸湛澄指示,毫不猶豫答應后才反應過來,陸湛澄剛才好像是叫她去門口。

「窺窺窺誰?」朝陽愕然。

陸湛澄雙臂環胸,下巴微抬,好整以暇道:「當然是你的敵人了。」

「我的敵人?」朝陽瞠目結舌,「誰?」

陸湛澄斜睨她道:「你不是說,我的敵人就是你的敵人嗎?」

朝陽瞪圓了眼,「可你不是說,他不是你的敵人嗎?」

陸湛澄眯起眼,聲調微微上揚,「朝、陽。」

朝陽立即扶正眼鏡,手忙腳亂往門口跑。

會議廳外的走廊空無一人,為保萬無一失,朝陽打開門縫偷溜出去,在走廊上來回溜達一圈,這才疑神疑鬼潛伏回會議室。

剛進會議室,就被陸湛澄鬼鬼祟祟貓在門后的身影嚇一跳。

「那老頭呢?」路幽靈冷冷問道。

朝陽抵著胸口應道:「不在外面。」

「確定嗎?」路幽靈似乎有疑心病。

朝陽的拳頭正好抵住了良心,因此她老實答道:「不確定誒。」

路幽靈轉頭瞥了朝陽一眼,眼白上翻,不屑道:「沒用。」

鎊!

朝陽覺得本來完整整一塊的自己,瞬間碎成渣了。

陸湛澄趴在門后安靜等待,姿勢熟練地就像草原上躲避猛獅的豺狼。

而她則是失群無助的小羚羊。

這一切都是幻覺吧?

這難道是整人遊戲?

會不會有隱藏攝像頭?

是要拿到公司年會上爭取娛樂最大化嗎?

陸湛澄等了會兒,見門外確實沒有動靜,回頭卻看見朝陽蹲在自己身後冥思苦想,表情糾結地能擰出水來。

「在想什麼?」陸湛澄隨口問道。

朝陽不假思索應道:「我覺得吧,這一定是個誤會。」

陸湛澄挑眉,「什麼誤會?」

朝陽本想說你就是那個最大的誤會,但這話衝到嗓子眼時就被她默默吞了回去。

開什麼玩笑,百萬年薪的美夢可還仰仗陸湛澄呢。

陸湛澄低頭看錶,距離下班還有十分鐘,如果他所料不差,這時候,老頭肯定就在樓下車庫守株待兔,如今正是他堂而皇之離開公司的大好時機。

陸湛澄直起腰,身形挺拔得像株白楊,他沖朝陽努努嘴,說道:「你過來,站直了。」

朝陽聽話地站直過去。

陸湛澄主動走近一步,隔着十多公分的距離,像每個少女心中標準的白馬王子般,站定在朝陽身前。

朝陽嚇了一跳,就要退後避開,肩膀卻被陸湛澄用一根手指壓住了。

「不要動。」陸湛澄一手壓着朝陽,一手持平比劃在朝陽腦袋上,驀地問道:「你們家的燈泡是不是都是你換的?」

朝陽接連退後數步,表情受傷。

陸湛澄又問道:「你和別人合傘,是不是永遠你在撐傘?」

朝陽捂著胸口又退後幾步。

「從小到大,你一定有一個外號,」陸湛澄覺得有趣,微笑道:「女巨人!」

女巨人!

巨人!

人!

朝陽直接跑到梯形會議室最後一排,站在陸湛澄原先躲著的位置,遠遠伸出腦袋,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見。

陸湛澄驚訝,「這麼戲劇化?」

朝陽木頭一樣站着,沒有說話。

她最討厭自己的身高,這是她從母親那兒複製來的第二樣東西,藏也藏不住,躲也躲不開,時時彰顯着她的出身。

尤其這個惹眼的特徵還在過去二十多年的生活里處處帶來不便,本來就讓朝陽厭煩的東西,因為帶上了母親的陰影,讓她更加唯恐避之不及。

「回來。」陸湛澄說道。

朝陽在原地磨蹭,並不配合。

「你這是非暴力不合作嗎?」陸湛澄久久沒聽到朝陽的回答,咬牙威脅道:「我叫你過來。」

朝陽倔脾氣上頭,索性捂住耳朵。

陸湛澄原地翻了個白眼,下一秒已經捋起西裝衣袖,氣勢凌厲地衝過來抓人了。

朝陽這回是真嚇住了,慢了兩秒才懵懵懂懂地往邊上跑。

「站住!」陸湛澄生氣喝道。

朝陽害怕到結舌,「那那那你別追我呀!」

黑暗的梯形會議室里,陸湛澄要抓到朝陽簡直輕而易舉,他拽住她的胳膊后直接反折在背,毫不憐香惜玉地將朝陽面朝下壓在長桌上。

「痛痛痛!」朝陽都要哭了,「老闆你可以打我但是不可以開除我,勞動法會保護我的!」

陸湛澄哭笑不得,「當初是誰招聘你的?」

朝陽痛道:「易逢!是易逢!」

陸湛澄威脅道:「那我先把他炒了。」

朝陽立即歡欣雀躍,「好!」

陸湛澄愕然道:「你們不是男女朋友嗎?」

朝陽義憤填膺,「易逢那混蛋就會毀我名譽!」

砰,會議室的門突然被人踹開,一顆亮燦燦的光頭腦袋出現在門口,怒喝道:「陸湛澄!我就知道你……」

光頭腦袋的聲音戛然而止,靜默片刻后,本來就生氣的光頭腦袋愈發怒不可遏,掄起拳頭飛撲而至,將陸湛澄從朝陽背後掀飛出去,罵道:「陸湛澄!你這禽~獸!居然在會議室里對公司員工下毒手!我今天就讓你明白為什麼色字頭上懸著一把刀!」

朝陽重獲自由,站起身後木愣愣地看着這一切。

光頭腦袋昏暗中瞥了朝陽一眼,氣到嗓子直冒煙,「還是個男人!陸湛澄!你瘋了嗎?」

朝陽雖然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卻直覺自己受到了侮辱,訥訥辯解道:「那個……我是女的……」

光頭腦袋聽到女聲,竟然毫不掩飾地長舒一口氣,「嚇得我!」

陸湛澄罵道:「這不是重點好嗎?」

「對哦。」光頭腦袋被陸湛澄一提醒,頓時發怒,「女人更不可以欺負!你這衣冠禽~獸!」

陸湛澄被光頭腦袋摜倒在地,抽空回頭罵朝陽道:「你這混蛋!毀我名譽!」

朝陽實在想不起來自己做了什麼毀老闆清譽的事,怔在原地,半晌不清楚該不該幫忙。

她不知道的是,陸湛澄反剪她的手又將她壓趴在桌上逼供的畫面,在昏暗不明的會議室里,被毫不知情的人瞧見,多麼激情勃發,多麼少兒-不宜,多麼需要厚碼無限遮蓋。

光頭腦袋揍完了陸湛澄,氣喘吁吁站起身,朝朝陽走來。

朝陽大吃一驚,在忠君和自保的選項上,再次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自保——她怪叫一聲,直接跑出會議室,腳底生風,頭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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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一路跑到辦公室,迎面撞上陸湛澄的助理王歆,朝陽花容失色,拉着王歆就往會議室跑,生怕去往了陸湛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可到了會議室,會議室里已經空無一人,別說陸湛澄,那光頭腦袋也沒了蹤影。

朝陽站在門口忍了又忍,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老闆他……不會被毀屍滅跡了吧?」

王歆一路沒來得及解釋,好笑道:「我就和老闆說不能躲在會議室,遲早要被發現的!」

「誒?」朝陽不明所以。

王歆哈哈大笑,「朝陽!你是新來的,不認識陸老先生,那光頭不是別人,正是老闆的爸爸,陸遠海陸老先生!他老人家就算要把老闆大卸八塊,最後一定也會完好無缺地重新拼整送回來,放心吧!」

「……老闆的爹?」朝陽喃喃問道。

「嗯。」王歆親切笑道:「親爹。」

朝陽雙腿一軟,坐倒在地,「媽呀……」

王歆緊張地伸手扶她。

朝陽抓緊王歆的手臂,絕望道:「王老師,你說我現在調到東三省,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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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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