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往事

第150章:往事

夜深了,顧夫人洗了澡從浴室出來,蓉姨在替她鋪床,多少年了,她還是習慣用那把床掃。床掃刷毛都磨短了,可她還捨不得扔,細細地將床掃了一遍。把兩個枕頭拍鬆了並列著放到那裡。

儘管那個人不在了。可依舊留著他的位置。

顧夫人看著那枕頭,想起那個人,微微有一瞬間的出神。

蓉姨回頭看見她,直起身叫了聲夫人。

顧夫人走到妝鏡前坐下,蓉姨也跟著過去,拿了毛巾替她擦頭髮。

蓉姨捧著她的頭髮,看著裡面細碎的白髮,不著痕迹的掩飾過去,用烏髮蓋住。

顧夫人道:「別藏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能不知道嗎?」

蓉姨笑了笑道:「其實現在年輕人也興染頭髮,夫人回頭不如去試試。」

顧夫人笑著道:「算了,一把年紀了打扮給誰看,染來染去白頭髮還不是要長出來,麻煩。」

她看著鏡子里自己這張臉,是比從前老得多了。以前她打扮給他看。現在他看不著了,她也就不用再打扮了。

蓉姨見她嘴角有喜色,像是心情不錯的樣子,這才慢慢的開了口,「剛才,您當著她的面說那些話,我看樂靈那丫頭挺難受的,她對少爺也是有幾分真心的,要不是家世不好,其實讓她跟了少爺也好。」

顧夫人拿只那隻珍珠發卡在手裡把玩著,過了一會道:「我就是為她好,才斷了她這份念想。」

蓉姨聽她這樣說,便小聲應著是,不敢再多言。

顧夫人頓了頓,又道:「顧家的臉面還是要的。要是外頭說,因為淮安腿不好使了,就娶了個下人,那顧家的臉面往哪放?所以這回,我一定要替淮安找一門好親。」

「那也是應該的。」蓉姨替她理著頭髮道:「只是我瞧著少爺這兩年一直埋頭工作,似乎不怎麼花心思在這上頭,怕只怕,他對喬家丫頭還不死心。」

顧夫人眸子里添了幾分冷然,望著鏡子里的人影不哼聲。

屋子裡陷入一片沉黑,蓉姨替她擦乾頭髮扶她到床上睡下,便退出了房間。

月華如水,清白的月光照進窗子,依稀辨得清屋子裡大致的擺設輪廓,曹淑惠看著窗外的月光,想起剛才蓉姨的話,不由的嘆了口氣,自打那件事發生到現在,也有四五年了,他早該清醒了才是,要是他還那麼執迷不悟的話,也只能怪他不爭氣了。

另一頭的枕頭空空的,她伸過手,摸了摸那絲質的緞面,上頭彷彿還留給他的味道,可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三年了,床品早就換洗過不知多少次。

她一直沒讓她們扔這些舊床單,也是為著偶爾可以在這裡找到一點他存在過的影子,可是時間太久了,連他長得什麼樣,她都快記不起來了。

這些年顧家發生了這麼多事,一樁樁一件件她都是知道的,可是她又能去跟誰說呢?誰讓她嫁了這麼一個人。

月光移過了一些,打在她擱在外頭的手臂上,月華彷彿滲了冰,觸肌生寒,一如那天晚上,這麼多年,她一直不忍心去想那一晚,是因為她到現在都沒辦法接受她所愛的人是個殺人犯的事實。

那晚的月色也像今天這麼好,她洗了澡早早睡下了,聽見外頭車聲響,知道是他回來,但她沒有像往常一樣下樓迎接他。

他已經好幾天不回來了,以前就算不回來也總要打個電話,可是他不光沒打電話回來,連她打過去,他也只讓秘書應付一下就將她擋了回來。

她多少有點慪氣的意思,她當年頂著壓力嫁給他,只圖他對她真心真意的。

朋友家人都勸過她,是她自己堅持嫁了他,後來他生意做得越來越好,她起初也擔心他在男女情事上頭亂來,可是這麼些年了,他從沒有一件對不起她的事,所以她當顧夫人當得很太平,也很舒心,偶爾有些人說話尖酸刻薄,她也都忍了。

可是那陣子她確實慌了,沒了方寸,他這麼對她,一定是在外頭有了人。

她故意的不開燈,也沒起身。

過了一會,她聽見他腳步聲慢慢靠近了,他推開門進來,走到床邊坐下來,彷彿發了一會呆,然後就脫了衣服躺上來,床墊微微的往下陷了陷。

她壓制的火氣立刻噴涌而上,霍地坐起身,一把扭亮了檯燈,「你是不是外頭有人了?」

顧衍東彷彿被嚇了一跳,用手遮了一點光,見她披頭散髮的,臉上滿上怒火,他說:「我累了,有事明天再說。」

她一下子火了,拉著他道:「你不許睡,你把話跟我說清楚。」

顧衍東微微的一怔,突然厭煩起來,「沒有的事,你別瞎猜。」

「那你這麼多天為什麼不回家,你沒做虧心事幹嘛躲著我?」

她不依不撓的,拉著他大吵了一架,顧衍東受不住她折騰,抱著被子睡到起居室去了。

半夜,她在床上輾轉反覆睡不著,半夜迷迷糊糊聽見手機響,她胡亂的拿起來,聽見那頭傳出周康海略顯慌亂的聲音,「董事長,事辦成了,剩下的人我都按您的吩咐打發走了,鄭榮生乘今晚的船到澳門。」

大概是這邊良久的沒有聲音,他起了疑心,頓了頓,「喂,你是誰?」

曹淑惠深呼了一口氣,強忍著要暈過去的身子,光著腳下了床,走到起居室,將手機伸到他面前,「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借著月光,顧衍東的臉色有點難看,看了她一眼,沒有哼聲,電話那頭,周康海還在喂喂的發出聲音。

顧衍東拿過手機對他說:「我再給你回過去。」

說著就掛了電話。

曹淑惠揚手摑了他一掌,聲音之巨,在寂靜的起居室里聽起來格外的響亮,「為什麼這麼做?」

顧衍東沒有還手,也沒有去摸自己的臉,只是低著頭坐在那裡不語。

她抓著他搖晃著,「告訴我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為什麼?就因為喬家退婚?我早就跟你說過,那是他們年輕人自己的事,淮安他自己會處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一開始只覺得顧衍東為人太過狡猾與冷漠,可是商人之間注重利益也無可厚非,所以她並不放在心上,可她沒想到他居然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她站起身,連連後退了數步,身子靠到挨牆放著的矮桌上,上面的花瓶被震了一下跌落下來,在地毯上滾了幾圈后停了下來。

他一聲不哼的,只是坐在那裡,他這人就是這樣,每次她發脾氣,他都一聲不哼的像個木頭。

她突然恨起來,抓起桌上另一隻花瓶扔了過去,花瓶砸在牆上碎了,她又開始砸別的東西,他躲都沒躲,就那麼任她發泄了一通后,他說:「淮安出事了。」

再往後的記憶,都是斷斷續續的,直到淮安告訴她,他給她吃了一種藥劑,為了防止她把實話說出去。

那又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曹淑惠翻了個身,閉上眼,強迫自己睡去。

******

會議室一片鴉雀無聲,部門經理做完報告看向對面的簡崇明。

他低著頭看著面前的文件,良久的沒出聲。

部門經理站在那裡,有些尷尬,底下起了一陣騷動,不時傳出嗤的聲音。

周櫟在旁小聲叫他,「總裁。」

簡崇明回過神來,揉了揉發疼的眉心道:「這份報告我回去再看一眼,再做決定。」

「是,總裁。」

「散會。」

簡崇明率先起身出了會議室,他回到辦公室,肖曼跟著進來,將一沓厚厚的文件放到桌子上,「總裁,這都是今天下班前要簽字的。」

簡崇明看著那沓文件,他扯了扯領帶,有些疲憊,「替我沖杯咖啡。」

「是。」

肖曼走之前,又回身看了一眼簡崇明,他已經整理好情緒,坐下來埋首工作了。

看著他疲憊的樣子,肖曼心裡有些感慨,儘管身處總裁那樣的位置,也有諸多事情身不由己。

中午,大家都去樓下吃飯了,辦公室變得空蕩蕩的,肖曼看了一眼總裁辦公室,裡頭還沒有叫她叫外賣,大概是又不吃飯了,最近兩年,總裁很少外出用午餐,都是讓她叫外賣上來,這個時間不叫,應該是不吃了。

她看了一眼表,一點了,再撐一會,那些人應該就回來了,她有些睏倦,起身去洗手間,用冷水洗了一把臉,稍稍清醒了些。

格子間里有人在說話,聽聲音不像是這一層的人,大概是底下的員工嫌廁所擠,偷偷跑了上來,底下的廁所不夠用,也常有人偷偷跑上來借廁所

「總裁最近怎麼了?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

「我聽說董事長身子不大好,要是回頭真有什麼閃失,那總裁的位置可就難保了。」

「這話是怎麼說?難道總裁不是繼承人嗎?」

「咱們是股份制企業,繼承權還是要靠股票來說話,你還不知道罷?外頭有傳言聶家老夫人不怎麼喜歡董事長,所以啊,要是董事長不在了,老太太手裡的股份,加上三房的股份,很有可能,總裁就會被擠下去了。」

「那簡理事長會成為新總裁嗎?」系來呆弟。

「說不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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