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九幽門下三

受傷的狍子，驚弓之鳥般跌跌撞撞的闖入了正在歡快的吸食著月之精華的榆樹精的領地，雖只是剎那光景，卻感覺整個天空的月光都在那一刻暗淡下來，山溝內鋪滿地面的水銀也如水上波瀾向四周散去，只眨眼的功夫，整個山溝恢復了原貌。

「糟糕，別是弄巧成拙了吧？」

樹精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原以為只是小動作而已，可現在倒好，它不僅銷聲匿跡了，連一點氣息也未給我留下，只有山溝內那隻蹣跚悲鳴的狍子，還在掙扎著想逃離山溝，那凄慘的鳴叫聲，讓人心頭一陣陣發麻。

就在我以為沒戲了時，一點光芒突然從山溝內亮了起來，驚異中忙看過去，卻正是那棵老榆樹在發光。只見那棵榆樹的一隻長長的枝條散發著朦朦如月光般的光華，緩緩延伸著，向一路跑到樹下，卻沒了力氣，再也掙不動的狍子身前。

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窺測，總之那根枝條的反應像若一個人般。過了好一會，大概是覺得狍子沒有什麼可怕的，榆樹精放下心來，那根在空中舞動的枝條，輕輕的落在了悲鳴中的狍子身上。

意想不到的事情，就那樣發生了，我看到整個老榆樹，乃至整個山溝都被月光填充，而近在咫尺的狍子，也如有身受般的承受著月光的精華。只是，讓人驚訝的是，原本腿斷難以行的狍子，卻在片刻后，緩緩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在象徵了叩謝的連點了三下頭后，原本擔負著吸引榆樹精注意力，好讓我從容偷襲的狍子，就那樣一路歡快的跳躍著，消失在山溝的林間。而我，卻在那一刻，心中充滿了負疚感，我竟連一棵剛聚氣成形的榆樹精都不如，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憐憫，似乎不是我從師父那裡繼承來的東西，按他的理解，我應該趁狍子離開之際，榆樹精沉浸在營救生命那本能的歡愉中衝進溝內，出奇不意的用法術將榆樹精的元神連根基一起困住，再想辦法將榆樹精的元神分離出來，而後捉了它去向師父交差。

可現在，我不想那麼做了，因為那讓我感到極度不安，彷彿我就是那隻受傷的狍子，被人追趕著逃到一個地方，意外的受到了天地精靈的呵護，所有的痛苦都在瞬間遠逝，可以繼續快樂的活下去。

「哈哈，造化了，想不到這等奇遇，竟讓我們兄弟遇上了，兄弟，你說怎麼辦吧？」

「千年老榆樹成精，它的元神精純無比，正好用來練功，大哥，這次我們可謂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了，您是兄長，就讓小弟為您代勞，將榆樹精的元神擒下，供大哥享用，那大哥飛升便指日可待了，日後，還請大哥多照顧一下小弟。」

「那是自然，你我兄弟……啊……為什麼？」

「為什麼？呸，你有何德何能，想獨自享用這天地精華，告訴你吧，我老早就曉得這裡有榆樹精成怪了，可就是因為怕那老不死的從中作梗，這才費盡心思的把你弄來，現在那老不死的自身難保，我還怕個屁，嘿嘿，所以你還是去見閻王吧？」

「原來你是在利用我……」

「利用你又怎麼樣，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當我白痴呀？」

「你……你……」

正當我左右為難之際，卻突然聽得不遠處有人說話聲，心中一陣駭然。雖然我並不知曉說話兩人是否是高手，可正如師父所說的，作為一個高手而言，要學會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剛才我竟為了一點內心世界的一點點小小的波折，竟失神至此，實在不該。

不知來人何意，再加上我人小勢孤，若兩人想對我不利，怕有不測，便沒敢動作。悄無聲息的伏在地上，想先看個究竟再說，誰知兩人談論的內容卻讓我大吃一驚，原來他們也為了山溝里的榆樹精。

更讓我想不到的事，原本兩人說得好好的，可突然卻傳來一聲慘叫，這才明白原來兩人各懷鬼胎，都沒安什麼好心。雖在師父的教導下，對人性的貪婪有些耳聞，可畢竟沒有經歷過，可時下，眼前兄弟變臉相殘的場面，卻讓我膽戰心驚，不敢稍動。

「大哥，這裡山青水秀，也算是一塊風水寶地，你能死在這裡，也算是你的造化了，等我收拾了榆樹精后，再回來超度你，那時，還請大哥**在你我兄弟一場的份上，就去了吧，人生有何可留戀的呢，哈哈……」

笑聲漸止之際，卻見月色中溝沿上一個人影一閃，電逝般竄進溝中，那人逝空時的速度，還有幾乎與地平行的怪異姿式，無不令人咋舌。眼見他逐漸接近依舊一無所覺吸食著日月精華的榆樹精時，這才想起師父平日里說的那句話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知怎的，實在不想看到沉浸在自我天地中的榆樹精就這樣被壞人害了，可我又知自己還不是那個暗下殺手之人的對手。沉吟之際，我想到一個主意，張嘴咬破左手食指指尖，右手掐訣，心中默**『化血神珠』的咒語，將指尖溢出的那滴血水彈了出去。

化血神珠，其實是一個小法術，是用來迷惑對手的。因為每個修行之人的血肉，在修行中都有了『術氣』，法術高強的修行者，可以利用自己的血作法，變幻出各種稀奇古怪的事物來。

不過，因為我的功力尚淺，且又不敢驚動那人，是以我選擇了平日里成功率最高的血影。那滴血在飛出數十米之後，憑空爆開，化成一團血霧，迷漫在空中，聚氣成形后便有了人的形狀。

「什麼人？」

就在我暗呼成功之際，想不到自空中翻身落地的那人便覺察到了，急轉身間一道白光便疾射而來正中『血影』，隨即便看到血影在『砰』的一聲中爆開，散了形，被勁風吹散，而那道白光卻在斬斷數十根樹枝后，從我頭上飛過又折了回去，落在那人手中。

「我的媽呀，嚇死我了。」

心中暗道好險，這才曉得自己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太冒失了，一個不留神，今兒就死在這裡了。眼見那人厲害非常，我又手無寸鐵，與之捕殺，無異於以卵擊石，但想先溜掉去請師父過來幫忙。

「是哪路神仙，報上名來，陸某劍下不死無名之鬼……糟糕，哪裡走。」

「啊……」

那人的手段實在兇殘，生怕自己一動之際，便引來殺身之禍，只得暫且趴在地上，可就在這時，溝內發生了突變，吸食月光精華的榆樹精也在剛才的小波折中受到了驚嚇，鋪展在地面上的如水銀般光華迅速收攏。

正在叫囂的那人，見狀大驚失色，竟顧不得再『招呼』我，而是轉身提劍便向榆樹劍縱身飛去，只見白光一閃，若大的一片依舊閃著朦朦月光光華的樹條被白光斬落地下，而後耳內便聽到一個似極人聲的呻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