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救美

「巴姆，你找的這人可靠嗎？」

「放心吧，老大，一個外鄉人，還有他的兩個同伴，足夠彪悍，足夠雄壯，足夠陌生！」

「唔，花了多少錢？」那個被稱作老大的卻是個滿臉雀斑的小子，他繼續問道。

「放心吧，二十個銀幣而已，老大，這種事情男人都樂意乾的，要不是我這張臉太熟了，這錢我就自己賺了。」肥肥的巴姆臉上浮現出嚮往的神色。

「啪！」坐在對面的老大給了他後腦勺一下子：「你賺還不如我賺！」

這個脾氣暴躁的小子名叫傑克，是拉莫小鎮鎮長摩爾的兒子，看上去十四五歲左右，五官倒是端正，眼睛雖說不大，卻是頗有靈氣，不時閃耀著狡詐的光芒。

此刻兩位不良少年就坐在酒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像真正的陰謀家一樣地密談著。

這裡是鐵匠之家，本鎮唯一的酒館。

昏暗而嘈雜是鐵匠之家永遠不變的主題，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濃的令人作嘔的劣質酒味，粗俗的笑話和瘋狂大笑聲一浪浪衝擊著人們的耳膜。此時儘管還不到黃昏，還是擠滿了來尋歡作樂的人們，於是一些東倒西歪的醉漢會被及時扔到後門外的小巷裡，以便騰出座位招待新來的顧客。

「我說，這人這麼不靠譜？怎麼還沒來？」傑克問道。

「別急，老大，就來了。」

巴姆的話音未落，就聽到酒館扉門「吱呀」一聲打開，兩人便一起扭頭向門口望去。

走進來的是一位陌生少年，傑克和巴姆同時嘆了口氣，顯然這不是他們要等的人。

那少年徑直走到吧台前，摸出一枚銀幣扔在桌上：「請給我一杯麥酒，一塊麵包。」

「到那邊自己找座位等著！」老闆麻利地收了銀幣，眼皮也不抬地向後面吼道：「羅莉，給客人倒酒！」

這時扉門再次打開，這次進來的是三名彪形大漢，傑克和巴姆頓時興奮起來。

「來了來了！就是他們。」巴姆低聲說道。

「等會你讓我先上，明白嗎？」

「知道了，老大！」

那三名大漢坐到吧台前，將來不及離開的陌生少年一把擠開，為首的漢子一拍桌子叫道：「給巴克利大爺和他的同伴來三杯啤酒！算在這小子賬上！」

那少年皺了皺眉頭，沒有說什麼，然後找了個座位坐下，順手將行囊放在一邊。一名身材高挑的女侍端著盤子過來，將麥酒和麵包一一放下，小聲說：「別惹他們，一看就是無賴。」

少年微微點頭：「你叫羅莉？」

「是的。」說完羅莉轉身離開。

突然一條粗腿伸出，絲毫沒有防備的女侍被絆了一跤，身體失去了平衡，重重跌坐在一個男人的懷裡，抬頭一看，正是剛才那個巴克利。

巴克利笑嘻嘻地抱著羅莉，雙手開始在她身上不斷遊走，那嫻熟的手法，直奔主題的準頭，一看就知道是個老手。

覺察到異樣的老闆抬起了眼皮，慢慢站了起來，但巴克利的一名同伴對著他指了一指，然後豎起食指左右緩緩擺動了幾下，老闆重又頹然坐下。

「哦，小妞，你的托盤砸到了巴克利大爺的頭！我現在已經頭暈了，你看看，雙手都不聽使喚了。」巴克利恬不知恥地說道，手下卻一刻不停地上下摸索。

酒館里的人們頓時歡呼起來，甚至有人打起了一個長長的唿哨。

「哦？是這樣嗎？」羅莉奮力掙紮起身，然後「啪」地一聲將托盤重重砸到巴克利腦袋上。

「唏——」人們彷彿感同身受，有人下意識地摸著自己腦袋。

巴克利晃了晃腦袋，一把將準備離去的羅莉重新拉回懷抱：「小婊.子……」

傑克看著這一幕，怒道：「媽的，演過頭了吧？」

「上啊！老大，該你了！」巴姆催促道。

傑克刷地站了起來，一手用力指著巴克利……

「住手！」

這呵斥聲卻是那名陌生少年發出來的，他衝上前去，將羅莉拉到自己身後，厲聲喝道：「你們想幹什麼？！」

傑克舉著手呆住了，這演的是哪出？明明是我的台詞……

巴克利站了起來，幾名同伴也活動著指節圍了過來：「好管閑事的小子，你犯了兩個錯誤！首先，這個小婊.子砸到了我的頭……」

少年身後的羅莉憤怒地喊著：「是你故意絆倒我的！」

「那又怎樣？誰看到了？」巴克利獰笑著，轉頭對著少年說：「所以這事你不該管！其次，你已經成功地惹火了這個酒館里最強有力的人物——巴克利大爺！」

「所以呢？」少年不動聲色地問。

「我的記性不太好，告訴他，上次惹火我的那個可憐蟲後來是怎麼了。」巴克利的臉色變得猙獰起來。

「坐著輪椅離開了。」巴克利的一位同伴悲天憫人地說。

「就這樣嗎？」

「就這樣！」巴克利揮動著老拳撲了上來。

然後大家就覺得眼前一花。

「嗷——」巴克利大爺的身影撞開酒館的窗門，重重摔在了地上，一動也不動，看上去顯然凶多吉少。

酒館里的人們都呆住了，誰也沒有看到少年是如何出手的，然後如夢初醒的兩名同伴開始衝出大門。

「站住！」

同伴們愕然停下，望向少年的眼神已是充滿了畏懼。

噹啷啷，一枚金燦燦的金幣划著弧線落到了一名同伴手裡，少年慢悠悠地說道：「這枚金幣足夠巴克利大爺買一輛結實點的輪椅了！」

轟！隨著巴克利一夥倉皇離去，人們開始歡呼起來，他們此刻的心情相當複雜，有畏懼，有敬佩，有嫉妒，當然，也有毫不掩飾的貪婪。

羅莉更是興奮得像只小鳥，她拉住少年的手，雙眼裡包含的濃濃曖昧彷彿下一刻就要滴下來，帥氣多金的少年本就是少女們夢中的最佳主角，何況眼前這少年還是那麼瀟洒動人，武技高強……

「晚上住這裡么？」羅莉幾乎是咬著少年的耳朵輕輕問道，臉色已經紅得像剛烤好的龍蝦：「別誤會，我只是，只是……」

同樣臉紅得像剛烤好的螃蟹般的少年也是局促不安，尤其是羅莉順勢將整個飽滿的胸部都靠在他的手臂上時，他徹底沒有了剛才的從容淡定，囁嚅著說道：「明天我要去帝都……」

一邊的傑克獃獃地看著這一幕，嘴裡喃喃地說著：「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這應該都是我的戲份才對……」

這時，一名同樣坐在角落的精壯漢子，拉低了斗篷上的頭罩，不動聲色地悄然離去。

……

「你是說，金幣？」離拉莫小鎮三公裡外的一所不起眼的農舍里，一個臉上從左邊眉毛到鼻樑骨斜著一道長長傷疤的兇悍男子正從一張椅子上跳下來，然後一把揪住了眼前那人的衣領。

「是的，拉姆爾，整整一袋金幣，我看得非常清楚。」那人不敢掙扎，赫然就是酒館里溜走的那名精壯漢子！

「那麼，我們得好好想一想，那小子是什麼來歷？」拉姆爾慢慢鬆開了衣領，沉吟著。

「我不太清楚，看著像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看他出手，大概有六級左右的武技，有點扎手。」

「唔，等級高並不代表實力強！我們可是盜賊，方圓百里最著名的，最兇殘，最專業的盜賊團！何況我們還有一個四級魔法師！明白嗎小子，現在去把我的地圖拿來！」

一張草草繪就的拉莫小鎮地圖攤在了桌上，拉姆爾仔細地查看著，突然他重重一拳捶在某個點上，臉上刀疤跳動著，意味深長地說道：「明天，就在這裡……」

……

拉莫小鎮其實並不大，方圓只有一公里左右，鎮上兩百多戶人家大多務農為生，只有為數不多的職業者，例如酒館老闆兼著鐵匠、一名獸醫改行的醫生以及一位德高望重的鎮長摩爾。而前一陣子附近無端出現了一夥心狠手辣的盜賊，幹了幾起殺人越貨的命案，惴惴不安的鎮民們這才不得不雇傭了一個小隊的傭兵來維持當地的治安。

此刻鎮長摩爾正在頭疼著，倒不是因為剛剛酒館里發生的鬥毆事件，而是他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傑克。這個讓人撓頭的淘氣鬼七歲的時候，他就請來方圓數十里最好的老師來教授天文、地理、數學等等等等，摩爾的內心是想把兒子教育成才，長大可以接替他擔任鎮長的職責。

那麼死去的妻子也會感到安慰的。

但是現實太殘酷，傑克十歲那年，他就再也不肯好好念書，理由居然是老師所有會的他都已經學會，沒有繼續學習的必要了。

光輝之神塞拉昂忒斯在上，這可能嗎？

不管怎樣，從那以後，傑克就領著鎮上的幾個小混混整天遊手好閒，偷雞摸狗，有一次居然還偷看隔壁的蘇珊大媽洗澡！

唯一可以誇耀的是傑克每次打架都能打贏，偷雞摸狗都能得逞，偷看都能看到……這孩子做事很專註，尤其是壞事。

如果這也算優點的話！

要不是看在自己是鎮長的面子上，估計傑克早就被送上火刑架了吧？

隨著年齡大起來，十四歲的傑克已經發展到經常夜不歸宿的地步，而且，最近一次的說走就走，一去就是三個多月！

今天傑克又是一整天沒有看到人影，不知道哪個倒霉鬼又要遭殃了。

想到這裡，鎮長老摩爾只有苦笑著搖頭。

……

這時，小鎮邊上的磨坊里，傑克老大正大發雷霆：「敢動我的人，這小子是活得不耐煩了！」

「老大，巴克利可不是咱們的人。」肥肥的巴姆提醒說。

「去你的，我說的是羅莉！」

酒館侍女羅莉今年剛滿十五歲，正是曼陀鈴花般的年齡，艱辛的生活並沒有妨礙她野草般堅韌地成長，反而增添了她與年齡不符的成熟魅力。

羅莉是這座小鎮最漂亮的姑娘，那鮮花般嬌艷的容貌，金色的捲髮，以及……搖曳多姿的胸部，都讓傑克垂涎三尺，有事沒事就繞著她獻殷勤，遺憾的是羅莉似乎對他一點都不感興趣，只是表示要把他當成弟弟看待。

所以這次傑克才會讓巴姆找人來演一齣戲，好讓他有機會英雄救美，誰知道千算萬算，終於還是失了算，居然讓一個陌生小子撿了個便宜。

巴姆擺出一付過來人的模樣說：「我早就說過，要先下手為強……」

「啪」地一聲，巴姆多肉的後腦勺上挨了一記，他一臉無辜地望著傑克，堅持著說了下去：「你為什麼不聽？」

「要你管！今天我叫你們來，是商量怎麼教訓那小子，你說這些幹什麼？」

一直在一邊沒有出聲的湯姆發言了：「鎮里是不能動手了，還是要給老大的父親一點面子，聽說明天那小子就要去帝都弗蘭德爾，我看我們就在鎮外面的必經之路上動手，你們看怎麼樣？」

「我看行！」

「我知道一個地方，人跡罕至，雜草叢生，就埋伏在那裡好了，等那小子一到，就像上次對付那個哈迪那樣……」湯姆說道。

「嘿嘿嘿嘿！」

三個不良少年相互看看，想到那個哈迪的下場，心照不宣地奸笑了起來，然後分頭準備去了。

……

是夜，鐵匠之家酒館二樓的客房裡，窗戶上印出了兩個相互擁抱著的身影，然後身影重重倒下，隨即燈熄了。

這一夜，真是漫長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