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你一定要看着我，幸福呀！

徐麗雅縮到姜寧身後瑟瑟發抖，付敏說得對，其實她真的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還沒有長大的孩子。現在只是憑着一腔熱血在思考而已。

不過現在讓姜寧覺得難過的，倒不是付敏對她的態度，而是付敏話裏面隱含的意思。姜寧這次難得的沒有錯開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付敏，看的付敏皺起了光滑平整的眉頭，沒好氣的說道：「你用這眼神看我幹嘛？」

「我能對你做什麼，只是想問問，難道這就是你這麼多年始終對我冷淡的原因嗎？你覺得我和我爸都是你不堪回首的過去，是你愚蠢的青春的證明，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我們從你的生命裏面剔除，是不是？」

姜寧有些失神的手緊緊抓着徐麗雅的手，因為用力。抓的徐麗雅小聲的痛呼出聲。

可是姜寧就像是根本就沒有感覺到似的，只是瞪着付敏。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到一個答案。

付敏剛開始還有些躲閃，不過瞬間就變成了不耐煩和不悅，冷淡的看了姜寧一樣：「我是你媽，你憑什麼來質疑我？而且我現在不想說關於你的事情，你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把話題給轉開。」

姜寧臉上的笑容更大了，真是她的親媽啊！既然以為她這樣的表現，只是為了轉開話題！

徐麗雅被眼前的對壘鎮住，呼吸都不敢重了。

「行，既然你覺得我是在轉移話題，那麼咱們就來說說徐麗雅的事情。雖然我迫不得已是得叫你一聲媽，不過這麼多年了。我也是個沒娘教導的人，所以我說出什麼不對的話來，你可千萬不要太跟我計較了！」姜寧止住心裏面一直往外涌動的心酸。笑着看着付敏。

付敏沒說話，只是看着姜寧，對姜寧眼中的痛恨視若無物。

姜寧想大家都說着虎毒不食子，但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冷血無情的父母的。

至少眼前的付敏對她而言，就是這樣。

收了自己的心思，徐麗雅此時也終於把自己的手從姜寧手裏面抽了出來，姜寧往前走了一步，無畏的對上付敏的眼神，開口說道：「你覺得這是小雅年少無知，所以才會犯下這樣的錯誤。其實你錯了，她已經成年了，是個有自己的想法思想的成年人，不管是你還是其他的任何人都沒有辦法替她做選擇，除了她自己。」

「你知道她之前為什麼要離家出走嗎？就是因為你！」姜寧眼神逐漸變的深沉，又往前走了一步，逼進付敏，繼續說道，「因為你這個自認為自己疼她愛她的母親，因為你對她的愛和掌控欲太沉太重了，壓的她喘不過起來。所以發生這樣的事情之後，徐麗雅想到的，不是找你尋求解決的辦法，而是在你知道之前，逃離你，遠遠的離開你，她才有辦法做她想做的事情。」

「姜寧，你這是什麼說話的語氣？姜平就是這麼教你跟長輩說話的嗎？」付敏冷冷的回道，姜寧的話讓她有些狼狽，即便是她現在還是保持着高高在上的樣子。

「你覺得你有資格提起我爸的名字？既然你也沒打算管我，那我爸爸怎麼教我的，就不用你關心的吧？你不是要跟我說徐麗雅的事情嗎？現在又要自己岔開話題，難不成是你現在心虛了？」姜寧學着付敏的樣子笑道。

別說，姜寧真的端起架子來學付敏，兩個人還真有些相似。

「我有什麼好心虛的？我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小雅好，倒是你口口聲聲的說的這些話，才是真的笑話，小雅她但凡有點分辨能力，就該知道誰才是真的為她好。」

「是嗎？」姜寧輕笑，「她要真覺得你是為了她好，為什麼拼死拼活的也要從你身邊離開呢？」

姜寧反問，讓付敏安靜下來。

徐麗雅沒想到姜寧既然真的有這麼強勢的一面，她知道付敏很愛自己，雖然她不是付敏親生的，但是其實從記事開始，付敏就已經是她的媽媽了，她一直是怎麼疼自己的，徐麗雅也知道她的真心，所以在她的想法裏面，除了身上流着的不是同樣的血，付敏對她來說，就是親生媽媽。

可是付敏的性格，徐麗雅也是有些懼怕的。

平時看上去比誰都優雅好說話，私底下對她卻頗為嚴格，這也是徐麗雅始終不敢告訴付敏的原因。

「這個原因我回頭會好好的問問小雅，我現在只想問，你知道她肚子裏的孩子的父親是誰嗎？」付敏語氣突然軟了下來。

姜寧有些不適應，徐麗雅對她搖頭，姜寧看了徐麗雅一眼，也沒有先前的那麼強勢了：「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還是知道其實不想說？」付敏問道。

「真的不知道。」姜寧咬牙說道。狀女腸扛。

徐麗雅鬆了口氣，望了一眼付敏，她現在臉色重新變得冷淡了起來，對着姜寧像是對着一個陌生人：「既然你不知道的話，今天我這裏比較忙，就不多留你了。」

姜寧一時之間沒從付敏的變臉絕技裏面反應過來，付敏就做出了送客的姿態。

姜寧其實早就想走，不過在她有這個意圖的時候，徐麗雅反應極快的拉住了她的手，姜寧感覺到了徐麗雅的顫抖，低頭，她正一臉祈求的望着自己。

真的很頭疼，本來要離開的步子，又停了下來，面對着付敏，姜寧壓抑住自己心裏面的逃跑的慾望，筆直的擋在徐麗雅面前，一臉正直的看着付敏：「你打算怎麼做？」

「這不關你的事情吧？」付敏反問道。

「是不關我的事情，但是這事情我也一直都知道，您就當我是多管閑事，非得參一腳在裏面。我想你肯定也不想體驗我到底是個多麼野蠻的人，如果你不說的話，那麼我也不放心徐麗雅現在在徐家獃著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小雅不在自家獃著，要去哪裏？」

「我就是這麼個想法，具體不還得是看你的打算嗎？畢竟咱們都是有人權的，到時候小雅想去哪裏，你就算是我們的媽媽，也沒辦法限制我們的行動自由吧？」姜寧說的無比的冷靜。

付敏不可置信的盯着姜寧看，似乎是不敢置信姜寧竟然敢用這樣的語氣跟自己說話，半響，付敏不耐煩的說道：「這個孩子不能留下，得趁著大家現在還不知道的時候，去醫院拿掉。美國那邊的學校，我會給她辦好休學，她就先好好在家休養一段時間。」

「不要，我不要拿掉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我一定要生下來。」徐麗雅突然爆發似的說道。

看到付敏一秒鐘罩下來的臉色，姜寧覺得頭疼的更厲害了。

「小雅，你聽話，這孩子要是留下的話，他會成為你一輩子的笑柄的，你現在還這麼年輕，現在的衝動，會毀了你下半輩子的生活的。你之前不是說你想成為中國最好的室內設計師嗎？我和你爸爸送你出國去學設計，也是為了想給你完成你的夢想。你想想現在這個孩子，不僅耽誤了你的學業，而且還耽誤了你的夢想，值得嗎？」付敏對上徐麗雅的時候，沒有像對姜寧的時候一樣，這麼的疾言厲色。

姜寧覺得自己站在她們倆中間，只是一個花瓶，她們之間的感覺才像是真的母女，自己和付敏，差不多是仇人了。

這麼一想，其實挺可笑的。

徐麗雅現在立場堅定的很，哪怕是付敏這麼勸著，徐麗雅也沒有鬆口，堅定的說道：「值得，只要讓我留下這個孩子，不管付出多少代價都值得。」

「可是小雅，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生下了這個孩子，以後你怎麼結婚嫁人？咱們這個圈子裏面，條件好點的男人，怎麼會娶一個帶着孩子的女人？」付敏苦口婆心的勸到。

「那我就不嫁人了！反正我本來也不想嫁人！媽，你就不要逼我了好不好？你要是真的為了我好的話，就讓我自己做主好不好？」徐麗雅不敢和付敏硬來，只好小聲的哀求道。

「不行！什麼事情我都可以由着你來，但是這件事情不可以，這個孩子你不能留下，就算不是為你了，為了這個孩子，你也不能把他留下來，你不打算結婚，打算自己過一輩子，咱們徐家可以養着你一輩子沒關係，但是孩子長大以後，問起他的父親，你要怎麼回答他呢？難道要讓他一輩子活在沒有父親的陰影裏面嗎？」付敏斷然拒絕。

姜寧現在真的是進退兩難，她覺得付敏有些話是對的，如果不能給孩子一個圓滿的家庭的話，不如不要這個孩子，至少孩子不會像她一樣，別人受了什麼委屈，還能回來找媽媽撒嬌，她就只能咬牙忍着，不敢讓姜平知道一丁點，生怕他知道了會替自己難過。

心裏面更加的難過，姜寧沉默下來，徐麗雅聽到付敏這麼說，心裏面有些鬆動，但還是咬牙堅持道：「沒關係，就算是他以後都沒有爸爸，我會把全世界最好的都捧到他面前，不會讓他覺得他比其他人少了什麼的。」

姜寧有些淚凝於睫，看着這樣的徐麗雅，之前還是刁蠻的少女，轉眼身上卻鍍上了一層母性的光輝。

也許當時姜平也是這麼想的吧，所以他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捧到了自己面前，所以即便是沒有媽媽的生活，姜寧也從來不覺得自己在別人面前矮了一截。

這麼想着，姜寧忽然之間有些感動，衝動之下開了口：「媽，雖然我知道我說的話，你也聽不進去，但是小雅這次的事情，我始終和她站在同一個陣線上。而且就算是生下這個孩子之後，小雅未來會辛苦，甚至可能會後悔。但是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了，如果現在拿掉這個孩子的話，那麼小雅現在就會遺憾，這遺憾可能會伴隨她一輩子的。」

「你才多大，知道什麼是一輩子？」付敏不悅的說道。

「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這條路是我自己選擇的，那麼哪怕前面鋪滿了荊棘，我也能笑着走下去，如果這條路不是我自己選擇的，而是別人逼我做的選擇，即便是路上開滿了鮮花，我也不會開心的。」姜寧說道。

說完這些話之後，姜寧又看了付敏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後來轉好的態度讓付敏的臉色好看了一些，至少在她說完這兩句話之後，付敏沒有第一時間跳出來反駁她了。

不過這件事她也只能幫到這裏了，姜寧把徐麗雅從自己身後拉了出來，推到付敏面前：「我想起來自己還有些事情要忙，剩下的你們兩個好好談談吧，我就不瞎摻和了。」

「你現在要走？都這麼晚了，吃了飯再走吧？」徐麗雅轉頭望着姜寧說道，她的情緒也平緩了下來，現在還能記得要留姜寧吃飯。

「不了，我的電話號碼你也是記得的，要是還有什麼事情，你就給我打電話。」姜寧最後交代了一句。

沒有再看付敏一樣，也假裝看不到徐麗雅眼神裏面真心的挽留。

其實姜寧覺得在這件事情裏面，她其實也不算是最大的輸家。就算是付敏從來不把她看在眼裏，但是至少她和徐麗雅之間的關係不像是從前那麼尷尬了。

所以，她應該算是有所得到了吧？

走出徐家大門的時候，外頭的晚霞已經沒有了，暮色四合，天色暗淡，只餘下一絲光亮。

姜寧站在門口，像尊雕塑似的站在門口看了很久。

剛剛付敏的很多話，都像是刀子，直愣愣的插在她的心口上。姜寧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的，甚至她想着自己也不是第一次第二次難過了。

不過這次當付敏對她的冷漠和毫不在意鋪天蓋地而來的時候。

姜寧忽然覺得，好像也沒有那麼的難以忍受了。

因為想到了姜平，那個溫柔沉默的男人，他對自己的愛，是她最好的盔甲，抵擋着來自這個世界上四面八方而來的傷害。

夜色越發的深沉，路燈一齊亮了起來，晚上褪去了白天的炎熱，有涼悠悠的小風溫柔的拂過姜寧的臉，姜寧嘴角捲起一個笑容，心裏面也變得柔軟溫和。

爸爸，我真的好想你啊！如果你還在的話，一定不會看着我被人欺負的對不對？

可是爸爸，我知道我已經拖累了你一輩子了，所以我現在不能夠那麼的自私，你這麼好的人，一定會上天堂，那個地方，不會有辛苦和勞累。

而我，會作為您生命的延續，哪怕痛苦，哪怕掉眼淚，我也會一步一步，毫不猶豫的走下去。

這是你去世前我答應您的事情，我會幸福，你一定要看着我幸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