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他的故事聽在她耳里其實漏洞百出,她問道:「離京?換句話說我們之前住在京城?好端端的,我們幹麼離鄉背井?有人迫害我們嗎?包袱里有什麼重要東西,值得我們捨命相護?你說我們是夫妻,可我手臂上點了守宮砂,我並不是出嫁的婦人啊。」

「既然如此,為什麼耳朵能聽見的那天,村裡百姓都說我是你相公?我以為你記得我們的關係。」

他口氣里充滿失望,聽得希帆想笑,這個人不拿奧斯卡獎,實在對不起他精湛的演技。

「不記得了,是鄰居們說我們是夫妻,我才會以為我們是夫妻,而且我也不想浪費口舌解釋,為什麼我們會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所以呢?我們真的是貨真價實的夫妻嗎?」

睜眼說瞎話誰不會,她看過的小說和韓劇族繁不及備載,隨口亂編故事,劇情都比他精彩合理。

守宮砂?如果這話提早幾天講,他肯定會認為她是在欺騙他,關人無數的姜媛,江湖上最淫蕩的舞毒娘子,與守宮砂三個字怎麼也聯想不起來。

但二哥剛剛跟他解釋過,淫蕩的事是姜媛自己刻意放出來的謠言,她不可能「閱」男人無數,因為她那身毒根本碰不了男人,除非男人在已經死亡的狀況下還能高舉旗幟。

璟然明白二哥的意思,因姜媛長期服食毒物,所以她本身就是個毒物,所以她全身才會散發出一股帶著腥臭的腐霉味兒,需要用各種濃香來遮蓋。

「怎麼不說話,我的問題很難回答嗎?」她給他倒酒。

「不難,我只是在想從哪裡講比較好。」

「都可以,我不是太計較。」

他點點頭,緩聲道:「攔路盜賊要的自然是我們的銀子,只不過包袱里藏了癖形玉佩,那東西如果流落出去,別人就會知道我的身分,我不希望身分被拆穿,所以不願意交出包袱。」

「那塊玉佩很重要?」

「對。」

「為什麼?」她承認打破砂鍋問到底純粹是為了惡作劇,想看看他的編劇功力輸自己幾萬步。

「因為我是鎮北王的兒子,我瞧上你,想向你求親,但爹娘不贊成這門婚事,我便帶著你逃家,想往江南去,沒想到半途遇上盜賊,他們都是明眼人,我怕他們見到玉佩起貪念,會綁架我向王府要求贖金。

「要是我被他們抓回去,我們就要活生生被拆散,因此無論如何,包袱都不能夠交出去。」說完,他舉杯喝了酒。

他越編越有意思,連偶像武俠劇都能編出來,他若穿越到二十一世紀,假以時日一定可以在演藝圈闖出名堂。

希帆斜眼望著他,不知道該不該感到開心,至少他坦承了自己的身分,可他是傻的嗎?

不怕哪天她上門向他敲詐,為了不讓他的小公主心酸吃醋,他得拿多少銀子來打發她?

不過……一塊隨身玉佩都能典當五千兩的男人,大概不缺那麼一點錢,何況用錢打發女人這檔子事,說不定他一年得做上好幾回。

「換言之,我們是私奔,並非真正的夫妻?」她又給他添杯酒。

「在我心裡,我們就是名副其實的夫妻。」

他說得斬釘截鐵,她卻聽得心澀難解,他啊他,為什麼有本事把謊言講得這麼絢爛瑰麗?她真想對他說:在你心裡,我們是名副其實的夫妻,可這句話說出口的同時,你把你的小公主擺在哪裡?

何必呢,再過個幾天他的屬下就會找到主子,他的二哥幾帖葯下去,他的雙腳就能復原,他很快能夠脫離她了,他何必謊話一串一篇說得那麼認真?

真不擔心她會把握最後幾天時間,把他再弄殘、弄廢……

啊,她真是想太多了,他又不是不清楚她是穿越人士,不是恐怖組織,對於砍人頭、燒人身不感興趣,自己這種女人再講道理不過了,合則聚,不合則散,她比誰都了解,在感情的世界里,勉強是對自己最深刻的傷害。

遙想當年,對待交往七年的男友提分手,她都可以轉身,走得半點不戀棧,不傳簡訊、不在FB上做人身攻擊,她這種人哪裡需要他的防備?

她想著想著,忍不住泄憤似的夾一堆菜到他碗里,聲音卻甜到讓自己聽了會抓狂。

「真的嗎?原來你這麼喜歡我,喜歡到願意為我放下一切,連家人富貴都可以拋棄。」

「是。」

璟然響應得很迅速,迅速到讓希帆覺得有些無措。

他之所以回答得飛快,因為那是真心話,口出真心話,讓他的笑容甜得漾出糖汁。

對,他這個人說鬼話、說謊話、說一大堆欺世盜名的廢話,就是不說真心話,他很高興,這世間終於有個人可以讓他不必防備、不必警惕,直接把真心晾在她面前。

搖搖頭,希帆暗罵自己,怎麼能夠把他的回答當真。

「我們原本打算逃到哪裡?」

「江南奉縣,那裡有一座很美麗的湖,叫做青湖,湖水清澈……」

說起「未來」,話題聊開,她不斷為他斟酒,他不斷說話,並且不斷把酒往肚子里倒。

「為什麼選擇那裡?那裡有山有水、風景秀麗?」

「那裡文人多,而你有一手好廚藝,我們打算臨湖開一間飯館,在屋前植滿楊柳樹,當風一吹、柳枝擺動,像無數個女子同時翩然起舞,我們的飯館就叫做舞仙居。」

他說得太認真,彷佛真有那麼一回事,並且他們正在努力朝夢想前進,聽得希帆的心也花花的,黃湯一杯接著一杯的喝下肚。

「聽起來很不錯,我掌廚,你做什麼?」

「我當掌柜的,你花錢大手大腳、從不斤斤計較,所以錢項上頭的事得交給我。」

希帆微哂,她花錢大手大腳,是因為相信憑自己的本事賺錢不難,因為她前輩子是女強人,並且是個不虧待自己衣食住行的女強人。

但她不與他爭辯,不過是作夢嘛,計較細節太煞風景。

「這個建議很合理,你經常吃我做的菜嗎?」

「說實話,以前機會不太多,但搬到這裡之後我天天吃、頓頓吃,往後更換了廚子,恐怕會食之無味。」

說實話?他這人嘴裡講得出實話?心又苦又澀,她真想大喊一聲屁啦,可是……

算了,作夢不犯法,說謊也不算犯法,執法人員沒這麼閑。

「你最喜歡吃哪道菜?」

「每一道都喜歡,不過我對泡菜餃子很期待,前天你給我聞了泡菜味道,和腌菜有點像卻又不太像,我不知道用泡菜做出來的餃子會是什麼味兒。」說起她的手藝,他都想流口水了,滿桌子明月樓的菜都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明天一大早起來,我就做給你吃。」

接下來他們又聊了很多,聊他對未來的規劃,聊她的夢想。

他說他要更名改姓,找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躲起來好好生活。

她心想,屁啦!喝一杯酒。

他說他想生三個兒子、兩個女兒,不管是兒子或女兒都要很會讀書。

她又想,屁啦!公主又不是母豬,哪肯犧牲身材替他生下一堆崽仔?

他說春天的時候,他們去湖上泛舟;夏天時,他們並肩坐在湖邊垂釣;秋天的黃昏,他想和她手牽手一起在湖邊散步;冬天……

他一句一句的說著,口齒漸漸有些不利落,她知道他醉了,她也醉了,五分醉,離被撿屍還有一段距離。

她喜歡五分醉,那是相當好的酒醉程度。

它可以讓人放大膽子、勇往直前,做一堆清醒時想都不敢想的事;它會讓人暫時放棄理智不顧後果,只憑喜欲行事;它可以讓她合理化自己的計劃,可以讓她滿足欲求;可以使她理直氣壯地相信——這是你欠我的,而欠債終歸要償還……

所以五分醉的她靠上他的身體,聞著他身體上的青草香。再說一次,他身上的味道和茉莉花香有說不出的融合……

只是花季快過了,白白的小花即將消失在枝頭。

「海倫,既然你心裡已經把我當成名副其實的妻子,不如今晚我們就成就好事?」她想吞了他,想嘗遍他的味道,想為這段時間的辛苦付出找回報償。是啊,她是商人,付出就要得到,她不做賠本生意的。

「嗯嗯。」他醉得比她還厲害,只覺得她的靠近令自己心神蕩漾。

「嗯嗯」是好還是不好?

算了,這種時候半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他,她再也再也再也不要吃虧!

於是使盡吃奶的力氣,希帆醉后展現出神奇力量,踉踉蹌蹌地把他扶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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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房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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