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起初,他不理解動物不是拿來吃的,為什麼要把它們關在柵欄里賣票給人看?不懂郎中和戲子明明再低賤不過,為什麼到了他們那裡是人人趨之若鶩的行業?他無法想象女人自己挑丈夫,也無法想象合則聚、不合則散的男女關係,更無法相信那裡的男人責任感薄弱,無法挑起一家子的生計。

然而許許多多的「無法」與「不理解」,在她的舌燦蓮花間,漸漸轉變。

他慢慢理解她那個世界的運行規則同時,也理解她穿越的痛苦,她無法像過去那樣自由恣意,她被這裡的世界加諸在女人身上的傳統規矩所拘束,為了符合這個世界的標準、為了融入這裡的人們生活,她必須每天不斷的學習言行舉止、態度觀念、說話口氣……光聽她說,就令人覺得疲憊。

不只如此,那些以前讓她生活便捷順利的物品全都瞬間消失。

每當她懷念過去、提及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東西時,他真想看看,可以讓菜肉不腐敗的冰箱長什麼樣子;想知道扭開水龍頭就有源源不絕的清水流出來是什麼感覺;想她嘴裡的電燈,為什麼不需要火就能將夜晚照亮得如白晝;想坐坐那個讓她老是抱怨馬車速度慢又顛簸的捷運,更想用手指滑一滑她愛不釋手的。

真的能夠一機在手回味無窮?真的能夠靠一個扁扁的小盒子就知道全世界發生什麼事?

從憤怒、排斥到接納、好奇、想象,這個過程並不長,這也許與她的口才有關係,也許與她的聰明有關。

沒錯,她比他所能想象的更睿智。

鄰居陸嫂子提一個頭,她就能舉出十個例證,證明陸嫂子家的男人進城裡,不是賺錢而是玩女人;張爺爺說起張奶奶的脾氣,她就能聯想出許多病徵,然後診斷出張奶奶得的是更年期疾病,讓她天天喝豆漿、多運動;小武喜歡的玩意兒遺失了,她牽著他走出去、繞一圈,一下子就能找到。

每次幫人解決了問題,她總會得意地跟他說:「你老婆不簡單吧,我可是初級版的福爾摩斯。」

他不知道誰是福爾摩斯,就如同不知道她為什麼老是喊他海倫公子一樣,對於她的世界,他理解得還不算多,但就算有很多的不懂橫亘在兩人中間,但他還是一點一點地喜歡上她、喜歡上她的世界。

他想,將來離開這裡之後,他依然要她在自己身邊待著。

希帆替他夾一塊炸雞,說道:「如果所有男人都像你這麼好服侍,只要餵飽肚子就跑不掉,女人一定會更有安全感。」

璟然吃掉炸雞,心裡回答:所有女人都有你這等好手藝的話,男人也肯定跑不掉。

她說:「其實男人不會講話又怎樣?女人可以少聽一些謊言。」

他嚼著嘴裡的好味道,心中回答:如果不喜歡女人,男人怎會費精神去哄女人?

她又說:「男人看不見也無妨,往好處想,在我發白齒搖、老態龍鍾時,你就不會往別的女人身上尋找慰藉。」

碗里沒東西了,他捧著碗往外伸,她給他炸薯條。吃著鬆軟的薯條,他心道:不是所有男人都膚淺,就像他,喜歡她,喜歡的不是她的軀體容顏,而是她的聰明智慧。

她再說:「也許我這麼強勢霸道自私的壞女人……」

她還沒說完,他在心裡已經接下話了:你是個好女人,沒有什麼強勢霸道自私,你對每個人都好,包括一個「無用」的丈夫……

他心裡的話還沒接完,突地,他聽見她的下半句話——

「就適合你這樣的男人,海倫公子,我認了,我認你這個老公、這段婚姻,我會和你好好過完這輩子的。」

這個結論讓璟然高興極了,笑彎眉眼、笑彎性感的嘴。

看吧,就算不能聽、不能說,他們還是默契十足,在她說完話、他吃完東西時,剛好笑得花開燦爛。

希帆錯解他的笑容,以為他吃得很滿意、很上癮,看一眼空了的盤子,她抓起他的手,在他掌心邊寫邊說:「沒了,炸的東西吃太多對身體不好,淺嘗即止,明天做更好吃的食物給你吃。」

她旋身,一面收拾碗筷一面說話,帶著笑容的臉龐分外燦爛。

希帆回頭看一眼噘嘴不滿的男人,笑容加深了。

他聽不見,她卻老愛對他講話,她沒有天真到以為自己多講一些,他就會變得耳聰目明,那麼她會一直不停的跟他說話只是因為……寂寞?

不,在他身邊,她從沒感到過寂寞,她不確定自己為什麼老愛對他滔滔不絕的講個不停,但她確定自己喜歡這份感覺。

收拾好廚房,希帆坐到他身邊,輕輕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分明只有他依靠自己的分,可這樣一個動作,她便覺得自己依賴上他,好像身邊多了座靠山,好像天塌下來也不必害怕,他什麼都不必做,她已經感受充分到安全感。

「海倫公子,如果你準備好了,如果你有一點點喜歡我,我們就當真正的夫妻,好不好?」

口氣有點羞澀,雖然她在職場是女強人,但在愛情戰場上她從未主動挑起過戰爭,也許是屢戰屢敗的經驗,讓她對愛情有些畏怯。

璟然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後悔過。

如果他不裝聾啞,他就可以馬上告訴她:我已經準備好了。

如果他能夠說話,他就能握住她的手,認真的對她說:韓希帆,我喜歡、非常喜歡你,不是一點點,而是很多、很多點。

可他現在什麼都不能做,只能伸手攬住她的肩,享受這片刻的甜美。

希帆沒有推卻,不是因為下定決心要當他的女人,而是因為她早已經習慣,並且喜歡上他的擁抱。輕輕地往他懷裡鑽了鑽,她的臉上帶起愜意的微笑。

【第六章變賣腦中的想法】

時間過得比想象中還要快,希帆已經沒了剛來時的時間漫長感,記得剛穿越時,這裡沒有計算機網路、沒有FB、微博、line,連本可以提供休閑的書冊都沒有,日子簡直不知道要怎麼過,於是她開始對海倫公子說話,開始泡在廚房裡煮東西,開始和左鄰右舍攀交情。

當習慣這樣的生活節奏之後,她已漸漸的拋棄都會生活中的緊繃,她發覺自己不僅走路的速度變慢,連呼吸也變得悠長舒緩。

整整五個時辰的睡眠時間,讓她的皮膚嫩得能掐出水來,記憶中的疲憊感全都消除了,清晨醒來總有一種滿足的幸福感。

不知道為什麼,不管睡前離他離得再遠,早上醒來時自己總是窩在他的懷間,他的胸膛很寬闊、很舒服,靠在裡面讓人不想離開。

也許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草香讓她不自覺的向他靠近,她不曾在別人的身上聞到那種味道,像青草,也像剛剛修剪過草坪的大操場,輕輕靠上,便感覺彷佛在綠意盎然的草原間奔跑,尤其是在夜裡,與甜甜的茉莉花香氣相融合,教人不知不覺的陶醉、迷戀。

她不知道那個味道是怎麼來的,沒有香包、沒有熏料,彷佛是他身上與生俱來的氣息。

睡得飽、吃得好,日子過得悠悠閑閑、不急不躁,突然間發現,過去的自己是在生存,穿越之後才懂得何謂生活。

時間多了,她開始學習其它生活技藝,以前搞不懂的春分夏至,現在明白了,以前不懂的祭祀禮儀,現在搞懂了,她會織布、縫衣服,她會納鞋、繡鞋面,雖然做得不太好,但一不參加選美比賽,二則自家老公對美醜沒概念,所以穿得舒服是她追求的目標。

「好了。」她忙碌兩天的絨毛拖鞋終於完成了。

鄰居汪大叔送了張兔子皮,她做成兩雙鞋,一雙大的、一雙小的,毛茸茸的皮面擺在裡頭,外面用一塊青布包著,看起來不起眼,但腳丫子踩在裡面一整個舒爽啊!

放下針線,抱著拖鞋走到丈夫身邊,像是獻寶似的,希帆在他手心上邊寫邊說:「我做了雙很舒服的鞋,可以在屋子裡面穿,我幫你試試。」

蹲下身,她除去他的鞋襪,讓他露出光腳丫,再把拖鞋幫他套上,頓時軟軟的、暖暖的觸感印上他的腳。

這是什麼感覺?從沒有經歷過的,他不知道鞋子也能做成這樣好穿,彷佛裸足踩在棉花堆里或毛毯上。

心微暖,他有許多鞋,多數是京城裡最負盛名的金履軒做的,當然家裡的通房、姨娘和婢女們也爭相幫他做鞋,他的鞋多到一雙一雙的接著都可以繞整個鎮北王府三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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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房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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