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娘留了個線頭,你只要剪下線頭,意思意思就好了。」

鄔深深怔愣了很久,她沒想到肖氏會來這招。

大女兒的過於安靜讓身為母親的人開始有些不安了。「這料子是有些舊了,要不,這不要了,娘帶你到大街上去挑布料,我們裁新的,多請幾個綉娘趕趕工,一準可以的。」

「娘,這嫁衣,女兒喜歡,我好喜歡,以後我還要把它留給我的女兒。」鄔深深被水意染得朦矓的眼裡,清晰倒映肖氏依舊秀美的面目,偎進母親的懷裡,雙臂環抱住她細瘦的腰,閉上的眼睫漾出的水珠從臉頰滑落。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被女兒環抱的肖氏輕拍著鄔深深的背,心中有多少難過開心便有多少不舍和心疼,又聽她說要把嫁衣留給外孫女,不禁噗哧一笑,「傻孩子,哪能呢,到時候這布料都不成樣子了。」

「那她就穿著新做的嫁衣好了,我要把娘給的嫁衣留下來當個念想。」

「瞧你說的都是什麼話,別讓姑爺笑話了。」

破涕微笑的母女,頭抵著頭說起別人不知道的悄悄話,咯咯的笑聲讓在廳堂正在做針線的幾個人都放下手裡的東西,推門進來了。

「阿姊,這嫁衣真漂亮,娘,我有沒有?」鄔淺淺讚歎完了大姊的,自然賴著她娘,要求一樣的待遇。

「你這不知羞的。」肖氏用食指在她臉上劃了划。

「娘,我不依。」鄔淺淺一噘紅艷艷的嘴,一副羞愧難當的模樣,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

鄔深深笑得翻倒在床上,昆堇、秋嬋二人也掩著嘴,眼裡有著淡淡的羨慕。

接下來,肖氏整日帶著她去挑布料,買飾品,還有各種成親時會用到的東西,雖然戰止的母親遠在京城——當初戰氏女眷只是被眨為庶民,母親本想跟來,可戰止擔心母親吃不了流放邊境的苦,便讓她回外祖家去,並未跟著他們兄弟前來。不過還有戰冽這小叔子在,也因此婆母、小叔子的衣服,從裡衣、中衣到外套、襪子、鞋子甚至配件的絡子,一樣也不能少。

本來跟野馬沒兩樣的鄔深深之後被哀怨的拘在家裡,簡直像拚了老命似的和一堆布料死磕。

而戰止也央了媒婆來行六禮,納采、納徵、請期……該有的禮數一樣沒漏,就等著正日子來臨。

因為住的是市井,婚前三天新郎和新娘不可以見面,必須等到吉時來迎娶的習俗,也沒那麼多窮講究,鄔深深針線做厭了,便溜到隔壁宅子去布置自己的新房。

這是三進宅子帶著座花園的青磚瓦房,不起眼的小門,繞過影壁,豁然開朗,前廳后舍十幾間屋子,黑瓦粉牆又大又敞亮,前屋主留下的古松翠柏十分精神,南邊臨水的池子命人埋了荷花種子,明年夏天許就有萬紫千紅的夏荷可以賞了,當然,也少不了好吃的藕片和蓮子。

一明兩暗的屋子,東邊是內室,後面帶個暖閣,西邊是書房,後面帶個套房,門前種著桂花、海棠和一株杏樹,青磚鋪地,高麗紙糊窗,三套件通體透雕靠背舒適的玫瑰椅,紅木架子床,小敞廳里的陶花觚里插著一高一低的兩枝大紅的重瓣木槿花。

鄔深深前世今生最渴望的就是能有個自己的家,藏著被針戳得傷痕纍纍的十指,鄔深深每回在這裡閑逛,奇異的都能找到一份說不出來的寧靜,彷佛她的心裡知曉,這方寸之地便是她將來要和心愛男人共度一生的地方——她有了屬於自己的家。

就在這樣生活的張弛中,成婚的日子就到了。

丑時末,鄔深深就被挖了起來,要梳頭挽臉塗脂抹粉,還有一大堆的囑咐叮嚀得記住遵守。

梳頭嬤嬤是有講究的,最好是和新娘子有親屬關係,婚姻幸福,家中長輩和小輩都齊全的老人。

但是鄔深深明顯的沒有這樣的親戚,所以肖氏便托娘家那邊的旁支尋了一名老太太。

這位老太太六十幾歲,不只她的男人還在,甚至父母和公婆也長壽的活著,方圓十里誰家有喜事總愛請她去錦上添花,她也總是一請就來,歡喜的替人送嫁,樂此不疲。

老太太一面梳頭,一面唱著十梳歌,「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兒孫滿地,四梳四條銀筍盡標齊,五梳翁娌和順,六梳夫妻相敬,七梳七姊下凡,八梳八仙來賀壽,寶鴨穿蓮道外游,九梳九子連環樣樣有,十梳夫妻兩老到白頭。」

鄔深深打賞了老太太一個大紅封,老太太也不客套,笑呵呵的道謝收了,還說了許多押韻吉祥話,十分趣致。

緊接著吉時到,鄔家人手忙腳亂的將新娘子送上花轎,雖然嫁得不遠,就在隔壁,但是肖氏、鄔淺淺和壯哥兒還是又喜又不舍的紅了眼睛。

壯哥兒尤其分外捨不得,浮腫的眼眶看得出來一夜難熬,縱使母親一再告訴他姊姊就只是搬到隔壁,往後只要他想就能去看她,他還是感受到了不一樣的傷感。

拜過天地,好不容易被送進新房,紅彤彤的床上撒滿桂圓、核桃、蓮子、棗子、花生等。

「姐兒,我去拿了些甜湯,您先喝一些吧。」昆堇做為陪嫁丫鬟,很盡責的拿了一個小碗遞給鄔深深。

鄔深深就著她的手把一碗甜湯喝了,覺得那些成親繁瑣的步驟而耗費的力氣都回來了。

「你和秋嬋下去休息吧,你們也都累了一天,戰止在前頭招待客人,想必不會那麼快回來。」大喜的日子,通常沒有把新郎灌得醉醺醺的好像就不叫新郎了。

昆董接了碗,拉著秋嬋守在門外。

只是兩人也才和喜娘說上幾句話,新郎官就出現在長廊的那頭。

一般新郎官都會在前頭陪客人喝上幾輪才會被放回來,誰知道這個新郎的速度這麼快。

她們哪知道主要是伴郎得力,梁驀是什麼身分,沒人敢太過分的灌他的酒,而詹事府少卿和工部侍郎算是長輩,誰敢那麼沒眼色的上前去拚酒。

戰止看到這些朋友們賣力的為自己擋酒,脫身便來到新房。

兩個丫頭即使在前廳見到新郎官的臉時慌張失措過好一陣子,現在再度看見還是失神了一下,喜娘亦然。

戰止給了賞錢,幾人也都識趣的退了下去。

新房裡只剩下灼灼的龍鳳喜燭和獨自坐在喜床上,他的小新娘子。

戰止拿著秤桿揭了紅蓋頭,相較平常冷清的臉蛋,鄔深深多了幾分艷色,整個人就像恣意盛放的花兒,炫目得讓他捨不得眨眼,然而誰知杏仁般的眼睛在看向他時,忽然轉為橫眉豎眼,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蹦三尺高。

「哪來的登徒子?誰讓你擅自進來的?昆董,來人……」

她的眼前猶如煙花炸開,見到的是一張風姿秀逸、如珠如玉的俊臉,這樣的臉配上慵懶的神情,令人怦然心動,臉紅心跳。

「想我了娘子?」鄔深深的手被戰止牢牢地握著,臉蛋酡成了玫瑰般的色澤,令人想輕嘗一口。

「戰止……」鄙深深有些茫然的看著這剃掉鬍子,渾身透著英氣,眉眼間笑意盈盈,舉世無雙的濁世佳公子。

「正是為夫。」

今天穿著大紅喜服的戰止相較平常一臉的大鬍子,簡直就是另外一個人。

「要知道你會這麼驚艷我這臉,我早該把那些礙眼的鬍子給刮乾淨。」見鄔深深如此反應,戰止的眼中多了絲得意。

鄔深深反應過來后,一張俏臉紅如晚霞,就連後頸子也是粉紅粉紅的。還以為他是個嚴肅正經的人,怎知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不過,這樣的他也不壞。

到了這時,她不知怎地忽然害起羞來,粉頸低垂,默默無語。

她的頸子長而弧度優美,柔美而動人,戰止看在眼裡,心酥麻酥麻的,他可不知道這眼神要落入別人眼底,估摸著就是黃鼠狼在想老母雞的眼神了。

「娘子,該喝合巹酒了。」他拿起兩個酒杯,遞給她一個。

她戰戰兢兢的抿了一口,入口順滑,居然是琥珀色的葡萄酒。「這是……」

「是札羅大爺送來的賀禮。」西域十二瓶年份頗高的紅葡萄酒,另外一箱白葡萄香檳,這禮不可謂送得不實惠了。「我們還是早點歇下吧。」戰止溫柔如水的說道。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福妻興家業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福妻興家業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三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