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晚宴
「你在看什麼啊？」一道女聲雖輕柔卻掩藏不住裡面的寒意。
方景惟轉身見是沈曦洛，緩緩的一笑：「四公主怎麼出來了？」
「不放心你，想看著你走，就出來看看。」沈曦洛的視線滑過方景惟勾起的嘴角，眼神中的冰冷才慢慢散去。
剛剛她出來見方景惟望著前方出神，順著瞄了一眼，不看還好，看了才知道，方景惟的目光竟一直都跟著一個女人。
只因夜色茫茫，看不太清，想再認真看的時候，那人卻已經消失在了宮牆下。
可是那抹身影她熟悉異常。
正是沈蘊卿。
難道上一世他對她的情，還要帶到這一世來嗎？
沈曦洛的手藏在寬大的衣袖中，豆蔻染紅的指甲，狠狠的掐著手心，用手心的疼痛來抵擋心裡的難受。
沈曦洛低垂著眼帘將情緒巧妙的掩飾起來，聲音輕緩：「方景惟，還不走嗎？」
「走，只是這裡的景色太美，有些捨不得罷了。」方景惟將剛剛的心思全部的隱藏，看著眼前的沈曦洛，放低了聲音道：「四公主不覺得嗎？」
「黑沉沉的夜，哪裡就美了？莫不是衛公子看到了什麼美人兒才不捨得走了吧。」
沈曦洛話語幽幽。
這一世，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也能夠滿足你。只要你讓我站到你的身邊，把你的心分給我就好。
方景惟眼眸一動，心中明了，四公主是看見了那抹他一直關注的身影。他不能給自己製造任何的麻煩，現在的四公主還有很多的用處。
「是美人兒，一個如天仙般的美人兒，雖然剛剛見過了，仍然有些放不下。」
沈曦洛猛然抬頭。
這個男人，前腳還在對自己訴說著衷腸，後腳就承認想著別的女人嗎？
「夠了！你給我滾！」
饒是沈曦洛經過了兩生兩世，也依舊全然不能接受方景惟在自己的面前說那個女人的好，更何況是這種不加掩飾的思念。
方景惟故意的一驚，詫異開口：「四公主，在下冒犯您了嗎？或許這些心思，不能對四公主講，那就讓天知道好了。」
沈曦洛越聽越不對勁，開口問道：「你什麼意思？」
「我……」方景惟欲言又止：「算了，還是不要說的好。」
「有話就說。」沈曦洛見他那個樣子，心中竟然產生了一絲竊喜。
方景惟高高的身影俯下身來，離對面的沈曦洛越來越近，甚至都能感受到他那種男人特有的氣息。
沈曦洛莫名的想要倒退幾步，卻被他的手一把抓住，快速的開口：「我說的美人兒是你，如果有冒犯，那在下向四公主請罪。」
「什麼？」
沈曦洛已經被他突然的逼近弄的心神恍惚，再突然聽到這樣一句，她期盼了許久，甚至已經在心裡產生過無數次幻想的事情，當真正發生在眼前的時候，她徹底的凌亂了。
「既然四公主不明白在下的意思，那在下告退了。」方景惟擰緊了眉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快速的轉身離開。
這時候的沈曦洛猛然驚醒，一把拉住前方人的衣袖，聲音柔的能滴下水來：「你說的，是真的嗎？」
「難道公主不相信在下的話嗎？這樣的夜裡，除了剛剛我從公主的地方出來，哪裡還有什麼美麗的仙女會出現啊？」方景惟的話說的如真的一般，沒有任何的破綻。
「難道，你就沒有看到一個身影從這裡走過嗎？」想起朦朧中的那個身影，沈曦洛還是想問個清楚，她不願再被欺騙。
方景惟見沈曦洛的戒備心開始放下，便順著話頭道：「哪裡有什麼影子？莫不是，四公主看錯了？哦對了，你說的是那邊嗎？剛才我出來的時候，好像是有個宮女過去，只是我的心思全在別的地方，倒真沒有怎麼注意。」
心思全在別的地方，這個別的地方，除了指的是她，還能有誰呢？
沈曦洛仰頭髮現，方景惟那雙濃眉大眼正凝神望著自己，裡面的專註與柔情，是掩飾不了的。
可能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吧。
沈曦洛低低的一嘆，眉梢眼角都染上一層釋然：「你真的這樣在乎我嗎？」
「公主，你既然不信在下，那麼說再多也沒有什麼意義了，在下還有公事，先行一步。」
「好，好，我相信你。」沈曦洛見方景惟沉下臉轉過身子，急忙攔著，笑著道：「我只是想確定一下而已。」
「好了，你的問題我也回答了，現在天色也晚了，你回自己的宮中吧，我要去當值了。」方景惟拍拍她的肩膀，耐著性子。
沈曦洛拉著他的衣袖，露出一副撒嬌的模樣：「可是，我不想讓你走。」
「這怎麼可以呢？人多嘴雜，萬一要是被人發現，給公主帶來困擾，可是在下的罪過了。」
見留他不住，沈曦洛只得道：「你不要心急，我知道你的理想與抱負，也會想盡辦法給你鋪一些道路的。」
方景惟點點頭，伸手將沈曦洛一些碎發拂到耳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不，我要看著你走。」
方景惟的眼底滑過一絲厭煩，卻在接觸沈曦洛的目光時，快速換上深情與依戀：「好，依你。」
沈曦洛站在那裡，一直目送著自己心愛的男人消失在拐角處。剪水瞳眸中的柔情被後來的憎恨所代替。
沈蘊卿啊沈蘊卿，上一世，我不過是你與方景惟手中的棋子。
這一世，我一定要加倍努力，讓方景惟對我器重，對我另眼相對，直至徹底的愛上我，絕不重蹈上一世的覆轍。
天朗，繁星點點，一輪銀鉤斜掛在黑藍色的幕布上，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仰目而望，宮殿的脊檐，層層疊疊的如山巒般，連綿不絕。
近處，宮燈點點倒影著天上的星辰，卻比星子有序的多，一路延伸直燈火輝煌的大殿中。
裡面歌舞綿綿，在坐的人都或濃或淡的帶著點笑意，舉杯而飲。
今天，是歡送西齊使者回國的日子，經過接近兩個月的談判，兩國之間終於達成了一致的協議，為以後的和睦共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這也算是舉國的大事件，所以人聲雜雜。上至嘉和皇帝與嬪妃，下到朝臣與使者，都聚在此處欣賞歌舞。
一段柔美的舞蹈結束，嘉和帝舉杯相邀，眾人隨聲附和。
慕容決仰頭而盡杯中酒，白衣飄飄而起，臉上的笑容讓眼角眉梢都有一種風情。那雙桃花眼本就嫵媚，此時微微一勾，更是讓對面的小宮女們微微一怔后，紛紛低下頭。
沈蘊卿堪堪舉杯，不經意一撇慕容決，看著琉璃盞中搖曳的葡萄美酒，映著微紅的臉頰，低頭淺淺一笑。
西齊的這個國師，還當真風華絕代。
只見他眼眸掃過對面，移到上方，舉杯道：「嘉和國歌舞似水，柔而美，如花，艷而嬌，真是讓人留戀不已。不過，我們西齊國的舞蹈，也是獨有一種別樣風味，不知陛下可否賞臉，欣賞一下？」
嘉和帝顯然是有些醉意，斜歪著身子，笑道：「自然要好好欣賞一番。」
「啪啪啪。」
三聲脆且清的掌聲響起后，殿外飄進一隊身著勁裝的舞女，踩著鏗鏘有力的鼓點，步伐快速而活潑，如夏日的雨，一滴似一滴的踩在人心上，讓旁邊的人跟著來回的舞動。
紅妝勁舞別有一番滋味。
眾女手接手，腳連腳，嚴絲合縫的圍繞著中心位置，不停的旋轉再旋轉，當轉到不能繼續的時候，誰也沒有想到中間竟突然冒出一個穿著長擺羽翼的女子。
那女子腳步腳步輕快，如在地上飛，柔軟的身子搖曳多姿，看的人眼睛亂轉都有些跟不上她那快速而撩撥人心的舞態。
眾人見這女子舞技高超，連嘉和國都難有這樣的人才，都往她的臉上看去。
當目光落在她那臉上之時，卻被半邊銀面遮住，連眼睛都沒有，徒留一張小小的小巴，潔白而細膩。
鼓點不斷的急促，如雷霆萬鈞的氣勢，女子的身子剛勁而有力，彷彿她不是跟著音樂而舞，而是音樂跟著她才能發出那樣的魅力之聲。
滿室都是驚艷的目光，連嘉和帝都坐直了身子，饒有興趣的觀看。
慕容決含笑斜眸，將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中。
當掃過沈蘊卿的面上時，卻發現那張白皙的小臉，正寫滿了若有所思。
沉靜如水銀碧波，心之嚮往。
場中的舞，越到最後越是激情四射，熱情火辣的了極點。
加之女子半遮面孔，身段輕柔，舞姿形如流水，在座男子都覺得血脈噴張起來。
沈蘊卿眼中帶笑，意味悠長的看著那個女人，日後恐怕這皇宮中會更加的熱鬧。
女子的動作漸漸的放慢，一陣輕快的舞動后，身子緩緩的停了下來，旁邊的舞姬在完成她們的使命后，依次散去。
獨留她一人亭亭玉立的站在大殿中央，不言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嘉和帝才雙手輕輕的拍動，伴著聲音洪亮：「好，好，好！」
連贊三個「好」字，在場所有的人，或者說是所有的男人們也都使勁的鼓起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