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人市見聞

第二十二章 人市見聞

二人回威武侯府,李炎在前,屏兒畏畏縮縮地跟在後面。

李炎走到偏廂客廳附近,不由停下,再往前走幾步,便要見到眾人,面對他們的審問,真不知該如何作答。只得默默祈禱:「最好是蕾兒姑娘和婆婆都出去了,不要讓他們碰上。」

「公子,你在做什麼?」屏兒見李炎模樣古怪瞪着水靈靈的眼睛發問道。

李炎小聲道:「沒什麼,我們進去吧。」硬著頭皮往裏走。剛邁腿想跨進客廳門杴,「嗖」的一聲響,一柄陰森森的長劍已架在頭頸上,嚇得他一大跳。

趙蕾的聲音響起道:「李炎,你怎麼大白天鬼鬼祟祟的?還以為是又來盜寶賊了呢。」

一天未見的管仲之這時出現在前方笑道:「公子的師叔想必是大魚大肉招待,令公子樂不思歸了。」

李炎大為尷尬,身後的屏兒突然蹦出,向趙蕾和管仲之恭敬地打招呼道:「小姐好,公子好。」

趙蕾功力高深早聽出李炎身後跟有一人,這時忽見是一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不由一怔,怎麼也想不到李炎會帶個小姑娘回來。

管仲之謙身道:「在下是僕人,可不敢被稱公子。」

趙蕾問:「姑娘是……」

李炎不敢開口,屏兒卻毫不開乎地坦言道:「奴婢是公子剛收的婢女屏兒。」

趙蕾道:「婢女屏兒?你怎會和李炎碰到一起的?」

屏兒不答,笑嘻嘻地跑在李炎身後,李炎立時成了眾人之矢。他臉色極不自然地說道:「此事說來話長,還是先說說你們的武士館之行如何?」

趙蕾看了一眼屏兒,點頭道:「也好,大家屋裏請。」

金花婆婆在屋內,並未出來,李炎進去見了,忙叫:「婆婆」,屏兒極為乖巧,敢跟着叫「婆婆」,金花婆婆點了點頭。眾人坐定,僅屏兒站在李炎身後。李炎道:「屏兒,你也坐。」

屏兒道:「屏兒是奴婢,怎麼可以和主人同坐一席?就算再生一個膽也不敢的。」

趙蕾道:「屏兒,你便坐吧,這裏不同別處,不用計較那些規矩的。」

管仲之道:「是啊,屏兒,管仲之也是他們剛收的下人,不也坐了?放心吧,公子和小姐可是天下最好心的主人,不會怪你無禮的。」

屏兒搖頭,還是一意要站在李炎身後,眾人無法,也便隨她了。

趙蕾道:「昨日各武士館一行收穫頗豐,我們從中發現了好幾點可疑,詳細內容就由管仲之來說。」

管仲之道:「此事希望能從小人身世說起。小人出生管國,家父乃朝中重臣,十四年前管國隨武庚叛亂,武庚不敵周公旦敗亡,管國也被攻陷,管國君自知罪**深重,無顏再見天子,以一已之命換得全國百姓之安全。如此結局本是極好,無奈,不知為何,叛首武庚竟然未死,來我管國一一面見當年參與叛亂的各臣各將,指責他們各為已欲,害他舉事敗亡。各臣各將當然各有說辭,冠冕堂皇,武庚聽得怒起,大罵眾臣不守信義。」

「事後,管國有些臣將對武庚的責罵記恨在心,又見他大勢已去,起了打落水狗一**,更把武庚行蹤透與周天子知道。那後果可想而知,武庚被大肆追殺,狼狽不堪,最後還不得不從一狗洞鑽出,才逃得性命。」

「管國舉告的臣將得知武庚逃脫后,大是着急,才把此事說與其他臣將得知。我父聽到后,回來對我和我娘親說,『百足之蟲,死而不疆,我們只有躲避一途了』,當夜便向國君辭官,帶着一家老少歸隱。」

「半年之後,不知為何,武庚竟找到我們,並派出大批刺客前來追殺。我父早知會有此一日,暗中對我和娘道:『當年管國隨商叛亂,我便知以後成則王侯敗剛寇,既然是敗了,總有一天會是這個樣子,不過令我想不到的是執行這個結果的會是當年追隨的主子。罷了,我不死只會害了大家一同喪命,仲兒,你和娘一道逃命去吧。』」

「當時我還已十二歲,依稀明白事情嚴重,要留下幫爹,我爹大罵我。我娘也是女中豪傑,知事情嚴重,拉着我便逃命而去。此一逃就是數月,可憐我母子孤苦無依,到處流浪乞討,武庚竟還不放過我們,四處追殺。終於有一日,在邯鄲城外樹林,有刺客發現了我母子,我娘為救我捨身拚命,可是一來女子體弱、二來肚子飢餓,沒兩下便被刺客點倒在地,我也被抓了回來。」

「那刺客把我吊起,竟當年我的面扒光我娘衣裳,欲侮辱我娘。我怒極不知哪來力量掙斷繩子,和他拚命,但我小小年紀怎敵得過他,結果我娘被他一劍刺死。我逃了一天一夜,精疲力盡時,他們的人數已增至二十人,我只道天命亡我,正想束手待斃時,天幸讓我碰到了刀神前輩,他一邊禦敵一邊傳我離合身法,待我學會後才飄然離去。后我邊逃邊自行練習,等練熟后,我便仗此步法回去,把追兵殺得一乾二淨。」

「從那以後,我一邊練武,一邊找機會尋武庚報仇。後來卻發現,武庚高高在上,手下高手如雲,就算我武功再高都敵他不過。我不甘心,後來周朝發佈科舉之制,通過科考給有識之士創造良機。我便在練劍之餘勤學經文,以期望能得一功名,為父母報仇。」

「如此我一邊刻苦學習,一邊追蹤武庚人馬走向,才輾轉來到虎城。在各武士館都有武庚人馬,這已無庸置疑,東城之血案也是武庚一手所為。」

李炎問道:「那武庚在哪,你可知道?」

管仲之道:「雖然我和他糾葛甚多,但至今從未真正碰過面,只有幾次從老遠觀望一下,根本連什麼樣都看不清。」

趙蕾道:「那武庚確是狡猾至極,否則在朝廷的追殺下,也不會能躲在現在了。依我看,現在各國的暗殺事件多半是他為所。」

管仲之道:「不過據我觀察,藏身武士館的暗殺者該只是其中一小部分,還有大部分隱藏在別的什麼地方。而且,他們的暗殺對象不止包括國公大臣,劍俠名宿,就連普通的商賈富豪,外族小販,也都不放過,死在他們手上的人,可謂是多不勝舉。只是做了大案有人注意,殺個小人物就沒人理會了。我曾猜測,他們這麼做可能是為了增加武士館的收入,但細一想卻又不對,武士館所得的收入是入資助商之手的,武庚絕不可能這麼公開霍取錢財的。」

李炎道:「既然猜測不透,那我們不如就直接或抓或請弄些武士回來得了,再慢慢盤問、引誘,多多少少總能套出些消息,再另行探查就容易多了。」

趙蕾一口否定道:「如此不異於大海撈針,更會打草驚蛇,不足取。」

管仲之道:「而且那些暗殺者都是死士,在牙縫中藏有毒針,只要事情敗露或是被抓就會咬會自盡,根本無法盤問。」

李炎聽了心驚道:「這麼可怕。」

屏兒突然小聲道:「公子,我還有更可怕的呢,聽說那些快死的人在死前都會詛咒別人,誰被詛咒了都會死得很慘的,很靈驗的。」

李炎笑道:「屏兒,你可別胡說八道,那有這種事?」

趙蕾道:「說說無妨。」

屏兒道:「公子不喜歡,屏兒便不說了。」

這時,金花婆婆突然咳了兩聲,李炎幾人停下,金花婆婆道:「婆婆老了,也沒心思想這些事,你們談吧,婆婆先回去休息了。」

李炎和趙蕾明白,婆婆最在意的只有齊通師伯,對她說的話也不在意。李炎身後的屏兒見婆婆站起,,忙過去扶她的手道:「婆婆,屏兒送你回去休息。」

金花婆婆拍了拍她的手和藹地道:「屏兒好乖。」

二人走出廳門,金花婆婆問道:「屏兒,你是怎麼跟炎兒認識的,可否跟婆婆說說?」

屏兒道:「婆婆和公子、小姐他們都是大好人,屏兒得公子帶走屏兒,感激都來不及,怎會隱瞞?」

「屏兒自小孤苦無依,幸被商老爺的手下帶回商府,才免餓死。在商府,商農總管和鸞鳳姐姐管着我們,鸞鳳姐姐還負責教我們琴、棋、劍、舞,把我們訓練成歌舞妓。和我一起的大約有三十來人,數我年紀最小,這兩年,和我一起的幾十個姐妹幾乎都被送走了,我也不知他們被送到了什麼地方去,跟了哪個主人。直到前些天,我隨鸞鳳姐姐回商府,突然在半路接到商老爺的吩咐,說府內有大批客人,丫婢不夠,要鸞鳳姐姐想辦法。我隨鸞鳳姐姐前去青樓借了十幾人,後去人市買,本來那地方奴婢們是不能去的,我坐在馬車上也便跟了去。到那后,鸞鳳姐姐特別交代不準探頭偷頭,可我忍不信好奇,還是偷看了。在人市上,我看到了一個和我一起訓練的姐妹,她好慘,手上腳上全是傷,簡直被人折磨得不成人樣,我見了都好害怕。我問鸞鳳姐姐道:『鸞鳳姐姐,小青姐姐怎會在那兒,她好慘,好可憐啊,你救救她好嗎?』鸞鳳姐姐聽了罵道:『不准你看還偷看,不聽話她便是榜樣。』我聽了心裏好害怕,鸞鳳姐姐對我們很兇,動不動就打我們,我不敢再說,真怕被她們也拿去賣了。」

「直到昨天,我都不知想過多少次要逃出去,可是他們那麼多人守着,我又無處可去,想想又不逃了。昨天,商管家叫我出去舞劍,我都怕極了,小青她們都是被叫去舞劍,然後再也沒有回來過,最後就成了那樣子。」

金花婆婆問道:「你舞劍給誰看?又怎會和你公子一起回來的?」

屏兒道:「我去舞劍就是舞給公子看的。當時除了公子外,還有商老爺,還有一個四十多歲,很討厭的男子,也不知是誰?後來公子喝醉了酒,商老爺見了便要我扶他去睡覺。我聽了之後很害怕,怕和小青一樣,當時真想一死了之,但我一想,公子比那個討厭的男人好多了,才沒有死。後來見了公子后,公子跟我說話很客氣的,長得又好看,我心裏高興極了,就哭着求公子帶我出來。」

「公子經不住我哭,就答應了,可我心裏怕商老爺不答應,可是沒想到,商老爺很爽快地答應了,他還對我說:『炎兒從小命苦,沒人照料,你便當他丫環好好服侍他吧。』我聽后差點高興得跳起來,商老爺突然臉色一變道:『你好好服侍他便罷了,若是哪一天惹主人生氣或討厭,我便要回你,罰你要你生不如死,再把你買到人市上去。』我是又高興又害怕,高興的是終於逃出來了,心裏卻又害怕哪一天惹公子,會把我送回商老爺那裏,那屏兒便生不如死了。」

金花婆婆聽了笑道:「你不用害怕,你家商老爺是個好人,是大俠,不會那麼做的。」看着屏兒白凈的臉又道:「那你以後好好服侍你家公子吧。」

屏兒應道:「是,婆婆,屏兒明白。」

金花婆婆道:「你也夠可憐的,婆婆少時也是一富商之家,知道富人對奴婢們是要打要罵全無約束,不中意時還送給下人侮辱戲耍,亦或賣掉。你放心伺候公子,婆婆幫你找公子說說,叫他決不可欺負你。」

屏兒道:「婆婆,你不要說,公子是個好人,是最好最好的好人,若屏兒做錯了事,就算被公子打被公子罵也是應該的,只要公子不把屏兒賣掉就行了。」

這番話說得極為真誠可憐,金花婆婆聽了也有些心酸,心道:「這孩子肯定受了不好苦,真是好可憐啊。」這時,已到金花婆婆房門外,打開門進入房內,金花婆婆才道:「屏兒確實是個好孩子,你能跟着這樣的主人算是你的福氣,你這便回去吧。」

※※※

屏兒回到客廳,見三人還在裏面商量,便不進去打擾,在門口石階上坐下來,雙手托腮,看着院中特意栽種成左右整齊兩列的花草風景。

耳內傳來李炎的聲音:「其實我也迫不得已的,屏兒她很可憐的。」原來他們商量完了,正談論自己,不由側耳傾聽,管仲之道:「小姐,公子說得沒錯,公子心地善良,站在公子的立場,他是無論如何也會這麼乾的。再說帶一個奴婢有何大不了的,哪戶大人家是沒有丫婢的?就算是小戶人家,都還兩三個丫婢伺候着呢。」

屏兒聽說趙蕾好似反對此事,不由心急,跑進去道:「小姐,求你別趕屏兒走,趕屏兒回去的話,商老爺一定會把屏兒買到人市去的,如果你們不要屏兒,屏兒只有一死以謝公子大恩了。」

李炎叫道:「屏兒,你別做傻事,公子幾時說過不要你了?」

屏兒「嚶」地一聲跑到了李炎身後,飲涰起來。

趙蕾見了道:「屏兒,你誤會了,我非是要趕你走,只是想問問你家公子準備如何待你。李炎,此去洛邑危險重重,你不會帶着屏兒去冒險吧,倒不如把她留在二叔家,二叔為人和藹,決不會虧待下人的。」

李炎道:「這,我也知道,看我們剛來時劉老伯的神情便知道了。」說完便是沉默,好似在考慮如何作出抉擇。

屏兒生怕真把她扔下,哭叫道:「公子,你別不要我,屏兒要跟着你,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鍋,公子去哪,屏兒也去哪。」

李炎道:「小姐說得不錯,洛邑之行實在太兇險了,我怕保護不了你。」

屏兒道:「屏兒就算死,也要死在公子身邊,而不要活在別的地方,再說屏兒若離開公子,被商老爺知道,一定會把屏兒要去,再賣到人市的。就算商老爺不會,商農大管家也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李炎見屏兒哭得傷心,嘆了口氣道:「屏兒別哭,公子帶你去便是。」

趙蕾問道:「人市是什麼地方,你怎麼那麼害怕?」

管仲之答道:「人市,顧名思義就是買賣人口的地方,那些貴族或富人有多餘或不要的仆佣都會送到人市去賣,有些人想買奴僕,也會直接去人市的。」

趙蕾怒道:「竟有這種天理不容的地方,我怎麼不知道?」

李炎道:「我也是這兩天才略有所聞。」

管仲之道:「其實這也是是普通不過,有盈必有缺,有了盈缺便會有市場,在貴族人眼裏,下人只不過是一種會開口的工具罷了。」

趙蕾道:「真是豈有此理,我們這便去搗了它,把人市裏的人全救出來。」

管仲之苦笑道:「天下城邑這麼多,如何救得完,再說他們都有朝廷、貴族各種勢力保護,如何救得?」

李炎道:「是啊,蕾兒姑娘,這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定的,憑我們幾個人的力量,怎麼可能改變得了一個國家的狀況?更何況整個天下都是如此。」

趙蕾不理道:「沒做過怎知道?我馬上要去人市看看,你去不去我不勉強,管仲之,你帶我去。」

李炎怎會不去,回身道:「屏兒,你怕不怕?」

屏兒道:「有公子在,屏兒去哪都不怕。」

※※※

路途遙遠,管仲之出去找了一輛大馬車,他和車夫坐在車頭驅駕馬車,李炎、趙蕾、屏兒三人同坐車內。

走了片刻,趙蕾問道:「屏兒,你的家在哪?怎麼會被帶到商府的?」

屏兒道:「屏兒也不知道家在哪裏,只記得在家裏,一年中有三季都是白茫茫的蓋着雪,好漂亮的。後來有一天,來了伙強盜,把我爹娘、爺爺奶奶,還有很多人都給殺了。我當時還小,被他們帶到了很遠的地方。有一日,他們碰上了商老爺的人,結果都被商老爺的人給打跑了,我便被帶到了商府。」趙蕾聽得皺了皺眉,又跟她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

到了人市,三人下車,看了看方位,這裏該是在虎城邊緣,附近不遠處一連排的城牆高聳屹立着,保護著這裏面的繁華。

管仲之把馬車交給車夫讓他馬好,自己跟着李炎幾人一起進入人市。

人市內人來人往,簡直就像一個熱鬧繁榮的集鎮,只是貨物不再是東西,而是換成了人。

在各個店門口搭著簡易的木架棚,棚內有一熊熊燒着的火爐,炎爐前站着四名粗大壯實,滿臉橫肉的惡相侍衛,他們受雇於賣主負責看護「貨物」。貨物都擠在裏邊,個個面黃肌瘦,上身**著,雖說是五月天,但光着膀子,着實凍得他們瑟瑟發抖,而一邊的「女奴」倒顯得優待一點,穿了一套粗厚的麻織布衣,但也作工粗糙,是最為廉價的那種。

在人市中,偶爾發出幾聲「啊啊」的慘叫聲,幾人想看卻被人擋住,不知發生何事,倒顯得有些詭異。

這時,馬蹄聲起,二騎駿馬奪門而入,進入幾人視線。路中的商人、賣主紛紛閃避。二騎放緩腳步,策馬插入李炎等人前,指著那些男奴道:「看來今天的貨色好一點。」

那賣主見二人來,馬上像撿了寶似的,奉迎道:「是,是,這批是昨天剛到的,都是上等貨。」然後回身惡臉相向,發出命令,眾男奴聽后麻木地一排排好,共計十人。

二騎打量了一番「貨物」,用手點出四人,那賣方笑呵呵道:「二位爺果然好眼力,這四個體格健壯,就算是再重的話也一定幹得。爺稍等,奴才馬上給你弄好。」

二騎坐在馬上,其中一人不耐煩地甩甩手,四處打量其他人物,忽見着趙蕾和屏兒美目正盯着他,不由面露淫笑,但見李炎和管仲之持劍在旁,又衣着華貴,顯是極有身分之人,才硬生生的收回眼睛,看往別處。

這時,突聽慘叫聲起,李趙屏管四人不約而同看去,只見那賣主正指揮下人從火爐抽出一燒紅的鉻印,正向那四人奴隸額頭上鉻,一觸及額頭,立時青煙冒起,發出「嗞嗞」之聲,四奴的慘叫聲響徹人市,李炎幾人這才明白剛來時聽到的叫聲從何而來。

如此殘忍,令李炎趙蕾幾人觸目驚心,一時之間竟失去行動的意識,獃獃地看着,可見這對他們的震撼是何等的強大。

終於,屏兒抵不住恐懼,緊抓着李炎的右手,躲到其身後,不敢再看。李炎心中憐憫,更進一步明白屏兒的恐懼,心關泛起保護弱小的本能,讓他靠在肩上,左手輕輕地撫摸一下那因害怕而顫抖的香肩,給以信心的安慰。

鉻完印,四人奴隸額頭上都顯著血淋淋的「奴」字,同時,燒焦的肉味隨飛飄進眾人口鼻里。

二騎不為所動,其中一人道:「今日沒帶銀子,這個給你,把他們吊到馬上。」說着朝賣主扔出了手中的馬鞭。賣主接在手中,只見馬鞭做工精細,通身纏着金黃絲絨,顯得極為名貴,不由大喜,馬上吩咐下人把四奴雙手捆住,二人一騎地吊在馬上。

那二騎見綁好,雙腳一夾馬肚,向人市外馳去。四奴被繩一拉,強忍痛楚,拚命地跟着狂跑,直到消失在眾人眼前。

李炎半晌回過神來道:「真是太殘忍了,屏兒,你放心,公子決不會讓你受這苦的。」

屏兒放開手,撲到李炎懷裏,像個小女孩似地哭道:「公子是天下最好的好人,屏兒只想一生跟着公子,服侍公子,哪兒都不去,那就心滿意足了。」

李炎感動道:「屏兒放心,公子決不會丟下你的,更不會趕你走,你可是公子最好最乖的屏兒。」說着輕拍幾下屏兒的背脊樑。

「讓讓,讓讓,你快走開啊你。」還未靜一會兒,叫嚷聲又起,一奴才模樣的少年一把推開李炎和屏兒。

李炎從未遇到過這種事,加之現在心情複雜,便未予理會,屏兒卻是不依,誰對公子不敬便要和誰爭理,還未開口,趙蕾的喝聲已起:「你這奴才作死嗎?」

那少年聽到,不屑地打量一下道:「今日家少爺興緻高,沒空理你,走開走開。」未說完便已自顧驅趕人群去了。

趙蕾正滿腔怒火,眼角隱隱有水光閃爍,顯然是剛才激動的餘波未熄,正要發作。李炎忙阻道:「先看看情況再說。」

管仲之道:「不錯,這奴才這麼囂張不把人放眼裏,他主子可能大有來頭。」

趙蕾重「哼」了一聲,藉以發泄,這時李炎忽道:「原來蕾兒姑娘也是有眼淚的。」

趙蕾怒道:「你找死嗎?亂說什麼。」李炎紅起臉道歉道:「這個,我滿口亂說,可別當真。」

趙蕾也非是真怒道:「你這人可真奇怪,每次我發怒,你便來說些莫名奇怪的話,真不知你怎作想的?」在李炎心中,趙蕾是不該有眼淚的,但為何會有此想,他自己也不清楚,也許是趙蕾太過好強,也太強了吧。

「少爺,少爺,這邊走。」語氣充滿阿諛之意,讓人聽了極不舒服,隨着聲音,幾個官宦子弟出現在李炎幾個面前,被稱為少爺的少年道:「秦兄,你的奴才劉這兒有一絕色美女,到底在哪兒啊?」

秦兄道:「嘿嘿,這我也不知,我也沒見過啊。」

李炎、趙蕾、管仲之三人一聽這聲音有些耳熟,仔細一看,只見那秦兄正是秦維君。趙蕾沒好氣地道:「哼,原來是他。」

秦維君和少爺沒有看見李炎幾人,繼續前走,其中一奴才道:「奴才知道,那美人就在前面。」

少爺忽地停下,道:「秦壽,你說的是這位美人嗎?怎麼會有兩個?」手指著趙蕾和屏兒。

趙蕾冷哼一聲:「送死的人來了。」

那秦維君和秦壽奴僕也認出了趙蕾李炎,吃了一驚,秦維君好不自然地道:「趙小姐,原來是你,你怎會在這兒?」

趙蕾冷笑道:「本小姐在哪,幾時輪到『秦兄』管了?」說話時故意學少爺口氣把「秦兄」二字叫我重重的。

秦維君臉上一陣抽搐,口中接連幾個「這」字,說不出其它話來。那少爺見了笑道:「嘿嘿,可真稀奇,原來冷酷絕情,只會玩女人,不會把女人放心上的秦兄也終於有管得住他的人了。」說完大笑不已,完全沒把別人放在眼內,可見其一定是高高在上,家世顯赫之輩,平日裏欺負人慣了,才會這般目中無人。

李炎、趙蕾、管仲之、屏兒四人聽了立時怒氣上沖。李炎不客氣道:「敢問這位少爺,尊姓大名?」

少爺聽到語意不善,道:「喲,你還充當護花使者吶,只怕……」邊說邊把說向李炎臉上抹來,李炎一把抓住,手腕一別,只聽「喀嚓」聲響,那少年身材一矮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趙蕾冷笑道:「不學無求,也敢來惹我們?也不睜大狗眼看看我們是誰?」

屏兒這時道:「我們便是專門制你們這些只會欺負女子的壞人的。」不知是誰惹了她,竟也讓乖巧的她怒氣沖沖。是不是剛才那個囂張的奴才?

那少爺道:「管你們是誰,就算是天王老子,得罪少爺我也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李炎有心要教訓一下這囂張少爺,冷笑道:「真是這樣嗎?」手上一緊,那少爺殺豬般嚎叫着跪倒在地。

那少爺還不甘心,鬼叫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我臣相之子蕭順,還不快把我放了?」忍了一下見李炎還沒反應,又叫起道:「秦維君,你這奴才還站着幹嘛,快把他們殺了。不,這兩妞兒留着,我要她們生不如死。」

趙蕾聽后怒喝:「你作死。」飛起一腳,腳底印在其臉上,立時一個鞋印,紅腫起來。

秦維君「唰」地抽出劍道:「李炎,你放了蕭少爺。」

趙蕾道:「為何要放?可是他先來惹我們的,你若動手,便犯了比武規矩,自食其言。」

秦維君無奈收起劍道:「你們有何要求才放人,儘管提出。」

趙蕾被將了一軍,還真想不出什麼條件來。李炎忽地手一松道:「只不過是教訓他一下,可不用談什麼條件了,這次教訓希望少爺好好記着,下次再犯,可不單是這隻手這麼簡單了。」

那少爺垂著軟綿綿的手惡道:「算你狠,我們走着瞧。」匆匆而去,走過秦維君身邊時還猶扔下一句:「狗奴才」,才自個推開圍觀的人群而去。

秦維君回復冷冰冰的神色,掃了李炎幾人一眼,也跟了去。

趙蕾意有不甘道:「光天化日下竟敢調戲女子,這麼容易放了他,真是太便宜了。」

李炎道:「這種人死不悔改,教訓他還怕沒機會嗎?」

趙蕾道:「最好一劍宰了他,省得還有良家女子被他侮辱。」

李炎道:「他是臣相之子,可不大好惹。」

趙蕾道:「婆婆蕭國臣相,算得了什麼?他敢再作惡,便去殺了他,那他們能耐我何。」李炎心中卻暗笑,想:「再過兩來便要離開,只怕這輩子都沒機會再碰頭了,還有下次?」

「公子,你看那兒。」幾人順着屏兒手指望去,只見一少年正對一老公公和一少女糾纏。

少年的雙手在少女身上亂摸,一會兒胸脯,一會兒屁股。少女不敢反抗只是繞着老公公逃跑。那老公公也不敢阻攔,一個勁地跪在地磕頭求饒。少年哪會理會,突然一把抓住少女左胸,抓得少女「呀」的叫起。

趙蕾見了大怒道:「又是那該死少爺的奴僕,真是一窩子壞胚,管仲之,你去把他拿下。」

那少年奴才只顧玩樂,管仲之長劍到了他脖子還不知,無奈只得劍身一拍。那少年奴才才驚覺,回頭見是他們,心知不好,忙跪地磕頭道:「這不關奴才的事,是少爺叫奴才把這美人帶回去的。請少爺、小姐饒奴才狗命。」

趙蕾怒道:「饒你作什,還謙害人不夠嗎?上樑不正下樑歪……」罵了這句忽想起什麼,轉口道:「好,放你回去,告訴你家主子,本小姐今夜取他狗命,叫他快點留了遺言,省得到時死得不幹不脆。」

少年奴才臉色急變「這,這」的說了幾句,見趙蕾正怒目一瞪,急道:「是,奴才這就回去稟報。」狼狽爬起,一步一踉蹌地逃走了。

老公公這時跪倒在地,老淚縱橫,哭叫道:「多虧聽四位恩人吶,要不,要不我這孫女可便完了,多虧恩人啊。」

趙蕾道:「老公公,你們祖孫倆怎會在這兒?快快回家去吧。」說着從懷中掏出些銀兩塞到老者手裏。

老公公拒之不要,哭道:「哪還有家?天可憐老奴,求恩人帶走我孫女吧,讓她作奴作婢都心甘情願,只求能讓她一口飯吃就行了。」

李炎道:「老公公,你坐起來,有話慢慢說。」

老公公依然跪着道:「孫女,你也來跪下。」少女依言跪倒,「咚咚」地磕著響頭。老公公這才道:「恩人,請你們收留我苦命的孫女,她,她很乖的,又聰明伶俐,今年才十五歲。老奴家鄉招了旱,地里粒粒無收,能換糧的都換了,現在祖孫倆無家可歸一路吃草啃樹皮地趕到這大城來,就是想為孫女找戶好有空,讓她能好好活下去。」

屏兒深有同感,拉着李炎的衣袖含淚道:「公子,他們好可憐,你收了他吧。」

李炎也被感動早有此意,看看趙蕾不知她如何處理。

趙蕾眼眶紅紅的,說道:「老公公,快起來,你們就跟我們回去吧。」老公公聽了喜極而泣,道:「是,多謝恩人,多謝恩人。孫女,快磕頭謝恩吶。」

那孫女本就沒停下,這下磕得更加快了「咚咚」的,地上現出了點點血漬。李炎看見,上去拉起二人,二人想再磕卻怎及李炎力大,一把拉站起來。

老公公又哭又笑地對少女道:「孫女,你終於有落腳之地,爺爺死了也高興了。」孫女哭道:「爺爺孫女不要你死。」

李炎幾個見祖孫倆感情流露,極為真摯,不忍打破。可偏偏事與願違,一陣馬蹄聲擾亂眾人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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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人市見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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