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開發陷阱

第十四章 開發陷阱

第十四章開發陷阱

「他?」市委書記聽到這兒,皺了一下眉頭。「落實了?」

「嗯。」包明點了點頭。然後拿出了一包材料。

這包材料用的信封,正是金瓶兒交給金力其格的那個信封。

「書記,金瓶兒這份材料太重要了!」包明提醒市委書記說。

「重要?」

「是啊。」包明說:「這個塔拉克,為了保全自己,竟要挾金瓶兒……這就反證了他自己的醜行。」

「反證?」

「對!」包明解釋說:「如果僅有那一盤光碟作證,他硬不承認,我們也沒辦法。萬一是別人搞移花接木,利用剪接技巧對他栽贓陷害呢?可是,他現在對金瓶兒採取這樣的做法,那就無疑為自己的罪行提供了一個鐵證:他的嫖娼是真的。」

「這……好哇!」市委書記一邊看材料,一邊自言自語地說:「真得謝謝這個叫金瓶兒的人,他為市委剷除政界的一個毒瘤做了一份大貢獻哪!」

「是啊!這一下,我看那個老市長就沒啥可說的了。」包明弄清了這個問題,顯得非常興奮。

「包明,依你看,這事情該怎麼處理?」市委書記把材料還給包明,問他。

「這……我們紀委就是除草劑。」包明責無旁貸地說:「發現毒草,除掉就是了!」

「能不能……再等等。」市委書記說到這兒,顯出些少有的優柔寡斷的樣子。

「書記,出現了什麼特殊情況?」包明不明白市委書記的意思。

「包明同志,你看啊……」市委書記坐下來,又是遞給了包明一支煙,然後艱難地陳述著自己的觀點:「最近,我們市委搞了幾次大的組織調整,這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包明點着頭,掐了手指頭,算了算說:「外貿的老孫被免掉了;『重化』的老裴降職了;霍林發入黨了;達世華又上任了。嘿,這個金力其格,簡直是掀起了濤天巨浪啊!」

「是啊是啊。」市委書記接下來說:「如果你查的這幾個案子落實了;又得下去一大串兒吧!」

「對呀!我看,這幾個案子一落實,北遼市就等於颳了一場廉政風暴!」

「可是,你們……也把自己置於風口浪頭了。」市委書記謹慎地提醒他。

「這……我不怕。」包明「啪」得一拍胸脯:「我本人乾乾淨淨,利利索索;我老婆在市文聯機關,唉,那可是有名的清水衙門,一年連一塊錢的獎金也看不着哇。哼,他們別說抓我的小辮子,就連我們全家都是清清白白的。」

「都像你這樣,不就好了嘛。」

「那……書記,你是說……」

「包明同志,金力其格的愛人正在搞房地產開發,你知道嗎?」

「哎,這……你告訴金力其格,咱合法經營就是了。他們能把咱怎麼着?」

「問題就在於他愛人經營得不太合法。」市委書記着急地提醒他。

「不太合法?不會吧?」

「我看了。他使用的那片土地,正是赫拉縣旅遊區的規劃地呀。」市委書記一字一句地說:「如果我是塔拉克,隨時隨地可以帶領執法隊伍去駙馬園,用大鏟車把他們蓋好的小別墅一棟一棟地剷平了。」

「這?」包明一下子倒吸了一口涼氣。「金力其格就沒有想到這一碼子事兒?」

「金力其格倒是想到了。他愛人硬是不聽,你有什麼辦法?」

「嘿,這個敗家老娘們兒。要是我,先揍她一頓再說。」

「你看你看,這像個市紀委書記說的話嗎!」市委書記立刻批評了他。

「我是替金力其格窩囊。」包明嚷着說:「他這一輩子,在人家手下就別想翻身。」

「清官難斷家務事。」市委書記嘆息了一聲,「但願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不,你的擔心有道理。」包明這時分析了一下情況,說:「我看,人家塔拉克對這事兒保持沉默,是在給金力其格留着面子哪。如果我們動他,這個金力其格可就要……哼,反正人家對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還有一件事,就是咱們的臭水溝工程。」市委書記望了望窗外,憂心如焚地說:「我原以為開工建設是個福音哪!沒想到這建設資金全都是從銀行里貸的。」

「這事兒,已經是明擺着的了……」包明聽到臭水溝的800萬,又來氣了,「那個老市長挪用800萬資金三年時間……這裏面肯定有黑洞!」

聽到這兒,市委書記朝他擺了擺手,制止住他,然後問:「喂,你知不知道,是誰為這次貸款提供了擔保?」

「誰?」

「是呼拉貝特。」

「啊?」

「包明啊,你反,天經地義。可是,我還得考慮保護部下,考慮老百姓的利益吧?」市委書記接下來慢慢分析說:「如果咱們動了塔拉克,勢必要牽連到呼拉貝特;如果呼拉貝特的商業信用出了問題;銀行就要收回貸款。銀行一收貸款,咱們的臭水溝工程就得停工。你說,這不是坑了老百姓嗎?他們在外面蹲了三年了!」

「書記,別說了。」包明這一下像是徹底明白了,「我看,先不動他也行。不過……要是省旅遊局提出的那些問題都查實了。省紀委也不會饒過他。」

「省紀委……我可以協調一下。」

「可是,這份材料……」包明指了指手裏的那包材料,「金力其格可是看過了。」

「你怎麼讓他看了呢?」市委書記生氣了。

「不是我讓他看的。」包明急忙辯解說:「是他親手交給我的。」

市委書記聽包明這樣一說,焦急地搖起了頭。

炎熱的夏季里,駙馬園別墅小區的工地上正在熱火朝天地施工。

老市長、塔拉克、呼拉貝特正在施工現場視察。

金瓶兒穿了一身略顯得嬌艷的夏裝跟在這幾個人後面。

經歷了與金力其格的那場情感風暴,她的神情、姿態顯得老練了許多。

興奮不已的費拉大聲地介紹了各棟小別墅的名字。然後嘻笑地對老市長說:「老市長啊,等你退休回家了;就來這兒住吧。我給留一棟最漂亮的。」

聽到退休回家的話,老市長像是不高興。他「哼」了一聲,隨後冷冷地說:「是啊,等我回了家,你們家的金力其格就該接我的班了。」

「他呀,老農村棒子倔橫橫的,有什麼能耐?」費拉使勁兒地數落着自己的丈夫,「能幹到今天這一步,已經是燒高香了。」

「嫂子啊,知道上級領導為什麼這麼關心你的別墅區嗎?」呼拉貝特搖擺着腦袋,煞有介事地點撥著費拉。

「那……是特別關照我吧!」費拉不得要領地回答了一句。

「嫂子啊,領導能允許你這別墅小區開工,全是看你家老父親的面子啊。」呼拉貝特一句話把金力其格推得老遠,「當時老爺子在縣機關工作,曾經關照過老市長。老市長這才特批了你這工程啊!」

「謝謝老市長,謝謝老市長……」費拉感謝不盡地連連拱手。

「好了,我們走吧!」老市長像是厭煩了,提醒秘書叫車。

「這……你們得吃了飯再走啊!」費拉極力挽留。

「不了不了!」呼拉貝特急忙上前擋駕說:「老市長下午還要回市政府開會哪!」

秘書一招手,一輛豪華的大吉普車開了過來。

大吉普車行駛在駙馬園一側的路上。

車上的人們在對話。

「開發這一片,她能賺多少錢?」坐在前面的老市長回頭問。

「能掙200萬?」塔拉克估計著說。

「200萬擋不住。」呼拉貝特晃着腦袋否認說:「怎麼也得250萬吧!有很多該繳的費用,咱都沒有收她的啊。」

「那……加上這片園子,他們家的家產一共能『沉』多少?」老市長又問。

「怎麼也有1000萬吧!」呼拉貝特看了看外邊的景色,順口說道。

「沒有沒有……」塔拉克急忙糾正他說:「去年統計局來估過產。里裏外外加在一起,不過就是800來萬。」

「才值他媽的這麼一點兒。」呼拉貝特一下子撇起了嘴:「還趕不上我存摺上的零頭兒多哪!」

聽着他們的談話,金瓶兒的嘴角掠過一絲冷笑。

大汗風景園。

一處裝修得別出心裁的賓館小樓。

大吉普車停下。老市長幾個人走了下來,徑直進入了賓館前廳。

餐廳里,呼拉貝特拿來菜譜,扔給金瓶兒,說:「瓶兒部長,你來點菜吧!」

金瓶兒不苟言笑,拿起菜單端詳起來。

廁所里。老市長和塔拉克正在小便池前撒尿。

塔拉克瞅著老市長的眼色,囁聲地問道:「老市長,市委那邊兒……沒有人再追查我的事兒了吧?」

「呃!」老市長聽到這兒微微一笑,說:「我本來一直為你擔心受怕。可是,今天一看這駙馬園裏的別墅小區,我心裏就有底嘍。」

「可是,聽說那個金力其格……他盯上誰就沒完沒了得整啊!」

「哈……」老市長一邊提着褲子,一邊說:「他傻了?這麼一大片違章建築正在建築中,他真想讓我們剷平?老婆子那一關他就過不去。」

「那個包明,聽說臉挺黑的。他要是堅持查我呢?」塔拉克慢騰騰地扣著褲子上的扭扣,像是願意多與老市長說上幾句話。

「嗨,放心。」老市長擰開了水龍頭,在洗臉間沖着手說:「人家都是一條線上的哥們,也懂得相互保護。」

「呃,這就好,這就好……謝謝老市長關心。」這時,塔拉克才麻俐地從廁所里走了出來洗手。

「要感謝,就感謝呼拉貝特吧。」老市長用衛生紙擦着手說:「這小子啊,在一些事情上眼光看得比我們遠啊!」

「瓶兒,這次鄉鎮幹部調整,撈了不少吧?」呼拉貝特看到老市長和塔拉克沒有回來,趁機與金瓶兒嘮起了嗑。

「呼拉貝特,你什麼意思?」金瓶兒顯得城府深了不少,在呼拉貝特也有了幾分尊嚴,「這批幹部,是縣委常委會定的。」

「哈……」呼拉貝特立刻扮了個鬼臉,然後啞然一笑:「縣委常委會,還不是你和塔拉克二人預先商量好了的。」

「我是組織部部長,他應當和我商量。」金瓶兒嚴肅地告訴他。

「我看……現在這幹部提拔調動的事兒,塔拉克得看你的眼色行事了吧?」呼拉貝特毫不客氣地湊了上去,厚著臉皮問道。

「這……」金瓶兒想了想,理直氣壯地表白道:「我要是說得對,他當然得聽我的。」

「嘿,瓶兒部長,厲害厲害……」呼拉貝特連忙假裝恭敬地拿起了茶壺,為金瓶兒倒了一杯水,說:「今後,我再看見瓶兒部長,也得溜須打進步了。呵呵……」

「呼拉貝特。」金瓶兒此時板起了臉,警告他說:「你是副縣長。以後在我面前注意點兒自己的形象。」

「好好好!」呼拉貝特看到金瓶兒竟對自己這樣大不敬,先是抿了抿嘴,隨後大加報復地說道:「瓶兒部長啊,光靠提拔這些鄉鎮幹部弄個萬兒把千的不算什麼能耐?你還得想辦法與金力其格搞好關係,多提拔幾個縣級幹部,那錢來得就『暴』了。嘿,一『泡』就是十來萬哪!」

「呼拉貝特,你放什麼屁?」金瓶兒的臉色一變,潑婦似地罵起了粗話。

「你這是……」

呼拉貝特正待回擊,老市長和塔拉克高興地走了進來。

「瓶兒,你怎麼了……」塔拉克看到噘了嘴的金瓶兒,覺得氣氛不大對頭。

「沒有事兒,就是讓狗屁呲了一下。」

「瓶兒部長,對不起……算我得罪你了。給你賠禮行不行?」呼拉貝特逢場作戲般地拱起了手。

老市長漫不經心地坐在上座位上,對眼前的事情視而不見。

夜晚,一輛嶄新的計程車上,坐了金瓶兒和塔拉克。

「你呀你,和他斗什麼嘴?」塔拉克勸瓶兒,「他那個人,你還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說的話多難聽?」金瓶兒氣憤呼呼地說道。

「他說什麼了?」塔拉克問道。

「他……哼!」金瓶兒想了想,沒有說出來。

「那就算了。」塔拉克說道這兒,從小兜了里拿出一把金潢色的鑰匙,說:「今天中午他們交了鑰匙。咱們現在去看看吧!」

「嗯……」金瓶兒看了看鑰匙,臉上禁不住偷偷一樂。可是,卻又馬上撅了嘴,說:「聽說,現在賣的都是清水房,屋子裏空蕩蕩的。有什麼好看的?」

「哎!那是別人。咱們買房子……嘿,傢具、擺設全都給佈置好了。」塔拉克得意忘形地說:「你睜大眼睛欣賞就是了!」

城郊,別墅花園裏。

一輛嶄新的計程車開進了花園。

車子停在了一棟三層小樓前。塔拉克拉着金瓶兒的手下了車。

兩個人走上台階,塔拉克掏出鑰匙打開了樓門。

燈光一亮,眼前出現了一個輝煌的世界:

寬敞的大廳里,擺放了貴重的沙發坐椅。厚厚的布藝窗帘垂直地落在地下,將室內的燦爛場景與外面黑暗的世界隔開了。屋角,背投的大屏幕彩電和造型別緻的音響盡顯宅內的豪華。在幾棵高大的棕櫚叢間盛開的一束束花朵里,一道彎彎的雕花扶手樓梯漸漸往二樓延伸上去。

「啊!」看到這一切,金瓶兒眼睛一亮,立刻為之陶醉了。

「瓶兒,好嗎?」塔拉克看到金瓶兒那副激動興奮的樣子,一把將她摟在懷裏。

金瓶兒就勢伸出胳膊,纏住了塔拉克的脖子。

兩個人擁在了一起。

塔拉克看到時機成熟,趁機將金瓶兒抱起來,放倒在寬大的沙發上。

「瓶兒,我想你……」塔拉克騰出了一支手,開始撫摸金瓶兒的身體。

「嗯……現在不行。」金瓶兒突然睜開了眼睛。她看着屋子裏豪華的裝飾,像是想到了什麼,立刻掙扎著坐了起來。

「瓶兒啊,你還要我怎麼樣對你啊!」塔拉克卟通跪在地上,哀求着說道。

「這房子,我不能要。」金瓶兒果斷地說道。

「什麼,你不要?」塔拉克感到很奇怪,「瓶兒啊,你不是一直夢想擁有自己的花園住宅嗎?現在我把房子送給你,你怎麼又不要了?」

「塔拉克,你心裏真的對我好嗎?」金瓶兒嚴肅著面孔,像是拷問。

「蒼天可鑒!」塔拉克指著天花板,開始發誓。

「那,你明天把錢給我。」金瓶兒毫不客氣地說道。

「錢?」

「對。」金瓶兒板起臉兒來,慢慢說道:「你把買房子的錢交給我。由我自己親自把它買下來。」

「自己親自買?你是怕……」

「是的。」金瓶兒此時顯得十分老道地說,「我想,等將來人們議論到我的房子時。我不想給他們留下什麼話柄。」

「這……」塔拉克稍稍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咬着牙點了頭。

夜晚,老市長家。

餐廳里,老市長剛剛吃過飯。年輕的小媳婦遞過餐巾。他接過來餐巾擦了擦嘴,稱心如意地打了飽咯,感慨地說:「還是在家裏吃得舒服啊!」

「以後啊,你就天天回來吃。」小媳婦說,「在酒桌上,除了喝就是喝。飯菜的香味啊,你一點兒也吃不出來了。」

「是啊是啊。」老市長放下餐巾,又端起了水杯漱了漱口說:「以後,我就讓服務員偷偷地往酒杯里倒白開水。」

「那,人家要是發現了;該罰你了!」

「哼……」老市長做了個倚老賣老的姿態,拿來牙籤剔著牙縫說:「在北遼這塊地方,誰敢罰我?」

「喂?」小媳婦伏在他的身邊,一邊沏著茶水,一邊裝作漫不經心地問著一件事,「呼拉貝特在『新重化』的工程,沒有問題了吧?」

「這……」老市長聽到這件事情,像是有些煩惱,「還得做做工作。」

「你不是告訴管工程的老裴了嗎?」

「可是,他還沒有見到達世華的面哪!」老市長不高興地說:「他的事兒呀,以後你盡量少管。」

「哦,我就是問一問。」看到老市長的表情,小媳婦立刻緘口了。

「這個人呀,膽子太大。」老市長一邊剔牙一邊說着,「他乾的事兒,有些連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

「是嗎?」小媳婦這時有些害怕了,「你可得看緊他點兒。別讓他打了你的旗號……」

「那倒不至於。」老市長端起小媳婦遞過的茶呷了一口,剛要說什麼,門鈴兒響了。

小媳婦急忙跑到門口的瞭望孔隙里往外瞅了瞅,扭頭對老市長說:「說着他,他就到了。讓他進來?」

「唉!」老市長不情願地嘆了一口氣,說:「好吧。晚上也不讓休息。」

「哦,小姑。」呼拉貝特進了門,就沖老市長的小媳婦恭敬地點了個頭。

「呼拉貝特,還沒有回家?」老市長搶先打了招呼。

「是啊是啊……」呼拉貝特換了鞋,悄悄地在老市長指示的座位上坐下來。

「有事兒啊?」老市長開門見山地問。

呼拉貝特立刻打開隨身帶的包,抽出一個洋包裝的酒瓶,說:「有個出國的剛剛回來,我讓他給你弄了一瓶高級『威士忌』。」

老市長看了看洋酒瓶,不以為然地說:「這種洋東西,喝起來不對咱們中國人的口味兒,還挺貴的。」

「什麼貴不貴?你就當汽水兒喝吧!」呼拉貝特說完,把酒遞給了老市長的小媳婦。

小媳婦給呼拉貝特倒了一杯水,然後接過酒瓶,轉身進了屋子裏。

「老市長,『新重化』的工程,聽說達世華要重新招標?」呼拉貝特俯過身子問。

「這也正常。」老市長坦然地說:「設備換了,廠房佈局變了,人家對安裝工程的隊伍當然也要審查審查。」

「那,我跟老裴簽訂的合同,不會廢除了吧?」呼拉貝特擔心地問。

「你呀,不能老是指望那個老裴。」老市長點撥着他說:「現在呀,達世華一瞪眼,他就嚇得不敢說話了。」

呼拉貝特馬上顯得有些失望了,幾乎是哀求似地對老市長說:「實在不行,您再給出面說一說。這工程造價可是幾個億啊!」

「呼拉貝特,這樣吧!」老市長出主意說:「你也親自出面找找達世華。人怕見面嘛!總不接觸,人家也挑你的禮啊!」

「是是是……」呼拉貝特聽着,頻頻地點着頭。

「至於我嘛,找達世華說話不是太方便。」老市長皺了皺眉頭說,「實在不行啊,我就得找市委書記,讓他發話吧。」

「那太好了,太好了!」呼拉貝特感激涕零地表示著自己的謝意,「有您這句話,我心裏就有底了!」

「新重化」公司施工現場。

機械轟鳴,人聲鼎沸,一派繁忙的施工景象。

達世華在老裴等人陪同下,觀看施工情況。

在工地的一角,幾個小夥子正在砌一面牆體。

「喂,磚頭!」牆上一個拿了瓦刀的小夥子喊了一聲。

「來嘍!」站在地上負責遞磚的青年人爽快地答應了一聲,便從身邊的磚垛上抓起磚塊,一塊一塊慢慢拋上去。

牆上的小夥子熟練地將拋上來的磚塊接住,一塊一塊地放在牆頭擺好。

「夠了!」牆上的小夥子說。

「再來一塊。」地上的青年人順手抓了一塊磚,習慣地拋了上去。

牆上的小夥子一個失手沒有接住。拋出去的磚頭啪一聲掉在了地上。

地上雖然是鬆軟的泥土,掉下來的磚頭卻摔碎了。

「慢!」細心的達世華看到了這個情景,立刻喊住了行走的人們。

他走到牆體前,順手從磚垛上抓了一塊磚,輕輕往牆體上一碰。

磚頭裂開了。

他又抓起一塊,又碰,又裂開了。

接連碰了幾塊,不是裂開縫,就是碰得粉碎。

「這些磚是誰購進的?」達世華問老裴。

「是施工方。」老裴回答。

「施工方?」達世華眼睛轉了轉,又問道:「這個施工隊,是哪兒的?」

「招標招來的。」老裴答非所問。

「從哪兒招來的?」達世華緊追不捨。

「哦……這全是呼拉貝特招來的。」老裴不得不說了實話。

「他們具備安裝這種大型設備的資格嗎?」達世華看了看正在幹活兒的小夥子,又懷疑地瀏覽了一遍周圍完工了的建築物。

「聽說他們有資質證書。他們的施工質量還獲過獎勵呢!」

「好吧,我看看他們的獎勵證書。」

「喂!」老裴順便拍了拍工地上一個小夥子的肩膀,「你的頭頭呢?」

小夥子嘰哩咕碌說了一句南方話。

達世華和老裴都沒有聽懂。

「你們有會說普通話的嗎?」達世華大聲喊道。

小夥子笑了笑,搖晃着腦袋又咕碌了一句南方話。

「唉,這些人怎麼這麼笨哪!」老裴搖了搖頭。

「文盲,能不笨嗎?」達世華冷冷一笑。

「文盲?」老裴看了看達世華。

「我估計,他們根本就沒有上過學。」達世華對老裴說:「就是小學畢業,也能學幾句普通話吧。」

「可能都是農村的吧?」老裴順口接了一句碴,接下來問道:「總裁,你看,這有什麼問題嗎?」

「看到了嗎?」達世華指著前面轉動的一台水泥攪拌機,對老裴說:「看到攪拌機上這幾個字了嗎?」

順着達世華手指的方向,老裴正了正眼鏡,認真看了一下,念了出來:「三家屯施工隊。」

「一個屯兒的工程隊,就敢到我『重化』來比量?」達世華冷嘲熱諷,極不滿意。

「屯?也興許是個城市的名字哪!」老裴遮遮掩掩,不好意思地分辨說:「瀋陽有個蘇家屯,吉林有個鄭家屯……都是大車站啊。」

「這三家屯?嘿,也許是個省會大城市哪!」達世華撇了一下嘴,「好吧,咱們看看他們的證書再說。」

「喂,你們的工棚在哪兒?」老裴問了另一個小夥子。

這個小夥子像是聽懂了達世華的話,往身後方向的一個臨建小屋努了努嘴。

達世華抬腿向工棚走去。

工棚里,幾個工頭在打撲克。

看到達世華一行人來到,他們慌忙丟掉撲克,恭恭敬敬地站了起來。

「你們的證書呢?」老裴向一個年紀稍大的人問道。

年紀稍大的人立刻轉過身子,從牆上摘下了一塊用玻璃框鑲了的獎勵證書。

老裴接過來,用嘴吹了吹玻璃上面的一層灰塵,送到達世華眼前。

「獎勵證書……」達世華嘰笑着念了出來:「高原縣大山鄉三家屯工程隊在豬舍改造工程中……哈……」

周圍的人們聽到達世華念出的聲音,一下子轟笑起來。

「達總,你這是……」老裴有些發毛了。

「老裴呀,你說的這個三家屯挺大呀,歸鄉里領導,哈……」

「我,失誤失誤……」老裴忙不迭地檢討著。

「先別忙着檢討。」達世華止住了笑聲,「咱們再到別處看看……」

一期工程工地。

幾個砌了半截的水泥槽晾在工地上。施工的工具七零八落地散放了一地。

「這是怎麼回事兒?」達世華站住腳,問老裴。

「喂,基建處的老劉呢?」老裴像是不清楚,急忙回頭,找自己的部下。

「來了來了。」基建處的老劉趕緊跑到前面來。

「這裏……」老裴的腦袋往工地上一歪,「怎麼停了?快向達總彙報。」

「呃,達總,這是一期工程的料場。因為資金不到位,暫時停工了。現在您把錢要來了。我們馬上就上。」

「嗯。」達世華點了一下頭,然後走到一截砌好的水泥槽前面,用手捶了幾下。

「這是上等的水泥預製件,沒問題。」基建處老劉誇耀地說。

「是嗎?」達世華突然轉回了身子,在自己的隊伍中尋找起什麼人來。

「達總,找誰?」老裴問。

「這個小夥子,過來。」達世華指了指一個年輕的機關幹部。

年輕人立刻跑到達世華面前,問:「達總,要我幹什麼?」

「這個大鎚。」達世華指了指地上的一堆工具,「你能掄動嗎?」

「沒問題。」年輕人說着,一支手把大鎚拿了起來。

「看到這一截水泥槽了嗎?」達世華拍了拍剛才捶過的樁子,說:「你給我使圓了勁,砸!」

「砸?」年輕人一楞。

「對,使勁兒砸。」

年輕人明白了。立刻掄起了大鎚。

「嘣」的一聲,大鎚砸在了槽子上。

嘩啦!槽子碎裂開來。

水泥脫落了一大半,裏面露出了歪歪曲曲的幾根鋼筋。

「來,這邊……」達世華又走到另一截槽子前,「再砸!」

年輕人又是一錘。

槽子不僅到碎裂了,還暴露了裏面夾雜的碎鵝卵石。

「你們看了吧。」達世華立刻嚴肅地說,「這個年輕人是個文弱書生,長期坐機關的人。可是,他這一鎚子就能讓咱們的上等預製件粉身碎骨。要是來個六級地震,這套裝置還能保住嗎?」

「達總,這……」基建處老劉的神情一下子慌亂起來,「我馬上查、馬上查……」

「老劉,你不用查。」達世華審視他的眼睛,「你告訴我,這是誰幹的?」

「是赫拉縣的工程隊。」

「赫拉縣?縣級工程隊?」達世華微微一笑,「還好,比剛才那個三家屯施工隊還高了兩級呢?可是……他們乾的活兒,真就不如人家砌豬圈砌得好!」

聽到達世華這樣說,人們面面相覷,誰也沒敢笑出聲來。

小會議室。

達世華開始嚴厲地批評起來:「你們各位都看見了:文盲組成的施工隊伍;比豆腐渣還鬆散的建築材料;在農村砌豬圈獲得過獎勵的技術水平;這就是我們的施工現狀,這樣干出來的工程,不是『王八蛋工程』是什麼?!」

說到這兒,他看了看身旁嚇得膽戰心驚的老裴,沉痛地說:「一套代表世界先進技術的『重化』新設備,就這麼安裝。老裴呀,你就不擔心?」

「達總,我承認自己工作失誤。」老裴低着頭,委屈地說道:「可是,人家呼拉貝特中了標,這『二包』『三包』的事兒咱們就不好插手了。」

「哼,中標?中了標也得保證質量啊!」達世華看着老裴那副窩囊的樣子,生氣地說:「當時我離開『重化』時,還特別囑咐過你,不管哪個工程公司中了標,都不允許搞『轉包』。我一下台,你就隨他們便了。你看看,現在成了什麼樣子了!」

「可是,這些事兒……連老市長都允許了。我們總不能不服從領導吧?」基建處的老劉答腔了。

「老劉呀,謝謝你說了一句實話。」達世華感慨地接着說道:「是啊,老裴是市長任命的幹部。不服從領導哪兒成呀!不過……這種事兒,從今天開始,就不允許再發生了。本人申明一下:我是『新重化』的新總裁,是省國有資產公司、港商、霍氏公司、北遼老『重化』等大股東們投票任命的首席執行總裁。我首先要對全體股東和董事會負責。如果北遼市的哪個大幹部再用行政命令的大屁股來壓我,本人絕不聽他那一套。我絕不會為了討好哪個領導,就拿股東們的血汗錢開玩笑!」

「達總,事情已經這樣了,你說怎麼辦吧?」老裴慢慢抬起頭來,囁囁地說道。

「好,本總裁決定。」達世華說着,站了起來。

會場上的人們跟着站立起來。

「我宣佈,所有在建項目一律停工;二期工程重新招標。從明天起,請市工程質量監督部門對一期工程進行嚴格檢查。凡是不合格的工程,一律推倒重來!」

「可是,達總,呼拉貝特和我們還有基建合同哪?」老裴立刻提醒說。

「他的合同?終止!」達世華果斷地做出了決策;說完,轉身進走了會議廳內設的辦公室里。

老裴瞅了瞅大家,看到人家都向他抽來一束束不信任的眼光。

他像預感到了什麼,着急地晃了晃腦袋。看到坐在記錄桌上的麗華,他眼睛一亮,走了過去。

「新重化」公司秘書室。

麗華領着老裴走進來,客氣地讓了座,說:「裴總,請坐下說。」

「麗華,我有一句話,不好向達總直接說,請你務必轉達。」老裴顯得心煩意亂,並沒有坐下來。

「你說吧。」麗華禮貌地站立起來。

「你知道今年年初,達總為什麼下了台嗎?」

「不說是幹部大調整嗎。」

「不是。」老裴悄悄地靠近麗華,輕輕地說:「真正的原因是他不同意呼拉貝特的工程隊來施工,這才得罪了老市長。」

「可是,剛才達總說了,現在是新體制了。老市長不能干涉『新重化』的事情了。」

「這倒沒有問題。關鍵是……」老裴擔心地說道:「呼拉貝特那小子太壞,太黑。你知道嗎?採購這些亂七八糟的材料,還有『轉包』的事兒,全是他一人乾的。」

「你是怕……」

「我怕達總吃虧呀!」老裴說道這兒,顯得心急火燎,誠懇至致。

「謝謝你對達總的關心,我馬上轉達你的意見。」

老裴聽麗華這麼說,像是一塊石頭落了地,擦著臉上的汗走了出去。

麗華抓起了電話。

「喂,達總。剛才老裴對我講,工程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都是呼拉貝特乾的。」

「我想就是他。」達世華在電話里說。

「另外,他告訴我,你下台的真正原因,就是因為反對呼拉貝特來施工。得罪了老市長。」

「他今天說了實話。」達世華呵呵地笑了。

「他要我提醒你,提防呼拉貝特,這個人什麼事兒都能幹出來。」

「知道了。哦,麗華呀,我找金力部長找不到。你問問水鶯兒,看他去了哪兒?」

「好。」麗華放下電話,打開了桌子上的手機。

「喂,水鶯兒小妹,我是麗華。你忙什麼呢?」

「你好麗華姐,我剛剛上完課。」

「上課,好哇!我看你當個舞蹈教師挺稱職的。以後,你別再參加那種演出了。依你和金力部長的身份,干那種事兒不合適。」

「謝謝。我還有兩場的合同。演完就『洗手』不幹了。哈……喂,麗華姐,你找我有事兒嗎?」

「金力部長在哪兒?達總要找他。」

「他呀,回駙馬園了。」

「駙馬園?」麗華重複了一遍,記了下來。

駙馬園。

正房廳堂的祖宗板上,掛了「御前駙馬」的畫像。

畫像下面,燭光閃爍,香煙繚繞。

金力其格按照薩滿祭禮,低頭拜畢,然後口中禱念道:「駙馬祖宗,為了國家大業,駙馬莊園將闢為旅遊勝地,供千萬人瞻仰拜謁。望祖宗恕不肖子孫遷移之罪;後世人將定月前來為祖宗守靈祭拜。」

金力其格說完,深深埋下頭去。

此時,費拉走了進來。她生氣地看了金力其格一眼,賭氣地跪在那兒,深施一禮,然後口中禱念道:「駙馬祖宗,因為後世出了不肖子孫,欲將駙馬莊園獻出去,闢為他人的遊玩之地。我雖女兒身,必將全力保護莊園。寧可身死,也要寸土不讓。望祖宗助我神力,護住莊園。後世人將定月前來為祖宗守靈祭拜。」

費拉說完,也深深埋下頭去。

待她站起來,金力其格委婉地對她說:「咱們別賭氣,好好商量行不行?」

費拉氣沖沖喊了一聲:「我和你,沒什麼可商量的!」

「費拉,既然這園子遲早要闢為旅遊勝地。我看,咱們還是主動一點兒,早些搬遷出去為好。」

「金力其格,你這人怎麼這麼死犟呢?」費拉大聲地嚷着說:「這別墅小區馬上就要峻工了。放着大把的票子不掙,你卻逼我停工搬遷。這是什麼道理?」

「現在停工,損失還不大;要是等到那一天,你哭都來不及了!」

「我好好的,哭什麼呀?」費拉指著金力其格的鼻子,「你當你的官,我掙我的錢;咱們各干各的。現在,誰不趁著有權有勢撈點兒錢啊!」

「掙錢也得合法才行!」

「我哪兒不合法了?這是副縣長呼拉貝特給我貸的款。」費拉極力地辯白著,「前幾天,老市長他們還來視察工地,交口稱讚哪。這怎麼就會不合法呢?」

「我已經說明白了;這是他們的圈套。」

「圈套……什麼圈套?你怎麼總是和人家鬧彆扭呢?」說到這兒,費拉一下子睜大了眼睛,警告說:「金力其格,我告訴你。你要是因為得罪人家讓他們毀了我的別墅小區、毀了我的園子,我就和你沒完!」

「費拉啊,咱們倆是多年的夫妻了;有事兒總得商量個統一的說法。別讓人家看笑話好不好?」金力其格強忍着自己的情緒,壓低了聲音哀求着。

「夫妻?是夫妻你就不該胳膊肘子往外擰;你就不該毀我們的園子!」費拉強詞奪理地叫喊著。

「我也是這個家庭的人。我怎麼會胳膊肘往外擰?」

「哼,你還是這個家庭的人?你的行為,早就不是了……你們這種外姓人,關鍵時刻就是靠不住!」

金力其格頓時來了氣:「別忘了,祖宗『御前駙馬』也是外姓人;沒有外姓人,哪有這麼大的家業?!」

「金力其格,既然你不想要這個園子了。就給我滾出去。從現在起,不准你呆在這個園子裏!」

金力其格的頭痛苦地陷了下去。

駙馬園門口。

金力其格抽著煙,煩躁地走來走去。

他掏出了手機,打電話問:「喂,計程車公司嗎?能不能來一輛車?」

電話回答:「對不起,太晚了,沒有車了。」

他失望地嘆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遠處閃出了燈光。

一輛計程車開了過來。

他正納悶,車上探出了水鶯兒的頭:「金力部長,上車吧!」

金力其格奇怪地問:「水鶯兒,你怎麼知道我要回市裏?」

水鶯兒一笑:「我會算……快上車吧!」

金力其格遲疑地上了車。

「你們吵架了?」水鶯兒問身邊的金力其格。

金力其格一楞:「你怎麼知道的?」

水鶯兒微微一笑說:「我聽人說的。」

金力其格想了想,覺得哪兒不對頭,便突然對司機說:「停車。」

車子停下了。

水鶯兒不解地問:「金力部長,你這是幹嘛呀?」

金力其格一臉莊重地對水鶯兒說:「水鶯兒,謝謝你的關心,這時候……我們倆呆在一起不好。」

水鶯兒突然生氣了:「金力其格,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好心好意來接你……」

金力其格堅定地說:「不行,這對你不好。」

水鶯兒大聲說:「有什麼不好?我這是回市裏,順便帶你走不行嗎?你以為我想摻和你家那點破事兒啊……你要多心你就下車!」

金力其格聽到這兒,「唉」了一聲,說:「水鶯兒,對不起。」

車子重新上路了。

黑暗中,金力其格點燃了一支煙。

水鶯兒伸出了手,將金力其格嘴裏的煙拔出來,說:「我想給你說件事兒。」

金力其格轉過頭來,問:「什麼事兒?」

「下個月,省里舉行舞蹈比賽,市文聯為我找了個男搭擋,要我跳雙人舞。」

「是嗎?」

「嗯,你同意嗎?」

「這……」金力其格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我……不懂舞蹈。」

水鶯兒「哼」了一聲,說:「什麼不懂?你是有意見,卻不願意說出來吧?」

金力其格無言相對。

水鶯兒輕鬆地「哈」了一口氣說:「我拒絕了!」

「為什麼?」金力其格追問道。

「道理很簡單,我不願意。」

「那,你會失去一次出名的機會呀!」金力其格露出一副惋惜的口氣。

「那我就去?」水鶯兒挑戰地問了他一句。

金力其格又沉默了。

水鶯兒嘻嘻一笑說:「放心吧,我不會去的。藝術對於我,只是人的素質涵養的一部分。我不會靠它去出名掙大錢,更不會為它獻身!你說對嗎?」

金力其格痛快地答了個「對」,惹得水鶯兒哈哈大笑了。

金力其格剛要問什麼,水鶯兒卻偎在了他的肩頭上。

「水鶯兒……」金力其格躲了躲。

水鶯兒毫不猶豫地靠近了他,說:「金力部長,你煩惱時,我陪陪你,你不會生氣吧!」

金力其格此時苦笑了一下,說:「水鶯兒,你還小,不懂得家庭、婚姻的事情……我不能傷害你啊……」

水鶯兒在黑暗中揮着小拳頭砸了一下金力其格的胸部,然後深情地說:「金力部長,讓我當你的女兒還不行嗎?」

聽到這兒,金力其格一下子愕然了。

可是,看到水鶯兒那一副天真無邪的面孔,他情不自禁地輕輕嘆息了一聲,然後喃喃地說道:「鶯兒,我這個部長,也許當不長了!也許我又要下台了……」

「是嗎?」水鶯兒此時擔心地看了看他的神情,然後將身子溫柔地貼在金力其格的胸前,懇切告訴他:「你要是再住院,我還會到病房裏護理你!」

聽到水鶯兒這樣說,金力其格激動地摟緊了她。接着,一串長長的淚水,從他的眼睛裏流了出來。

市委組織部。

部務會上,正在激烈地爭論著一個問題。

「既然他的季度工作目標沒有完成,考核的結果就是不稱職;既然是不稱職,就應該免除職務。這是木板上釘釘子事兒,還有什麼可懷疑的?」惠副部長一反常態地發表了彈劾塔拉克的意見。

「我看,一個縣委書記的免職和一個企業、一個委辦局領導的免職還是不一樣的。」幹部處張處長慢條斯理地解釋著:「一個縣,就是一個大社會呀;一個縣委書記的工作,牽涉到社會方方面面的因素。雖然赫拉縣主要經濟指標沒有完成,塔拉克同志還是做了不少工作。依我看,咱們先給他亮個黃牌,警告一下。怎麼樣?」

「我同意。」趙副部長立刻舉手表示贊成,「這樣做比較穩妥些。」

「可是,如果咱們袒護了塔拉克,那……外貿被免職的老孫會怎麼想?『重化』被降職的老裴會怎麼想?還有,那幾十個因為沒有完成目標任務被免職的局長們怎麼想?我看,不管縣區還是市直機關,都應該一律對待,不能因為照顧縣區幹部而壞了咱們的規矩。」惠副部長堅持自己的看法。

「其他部長,你們的意見?」金力其格看了看另外幾位部長,開始發問。

「我覺得,黃牌警告比較穩妥。」一位副部長明確地表了態。

「我也是這個意見。」另一位副部長的態度也明確了。

「好吧,我說一下。」金力其格開始總結了,「這一段時間大家很辛苦。如果說前一段我們主要是通過目標考核罷免了一批不稱職的幹部;這一段,我們則是通過公開選拔,為市委集聚了一批人才。尤其是我們從大專院校、科研院所、金融界、法律界選拔的這30名中青年專家,將大大改變政府幹部的結構,為我們這個老工業城市的振興提供充實的組織保證,我看常委們會通過的。啊……塔拉克的問題嗎?按照我們的目標考核方案,當然是應當免職的。可是,根據市委領導統一考慮,還是再緩一緩,暫不提交常委會討論了。」

「緩……就等於不處理了吧?」惠副部長聽到這兒,又發言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金力其格急忙解釋。

「怎麼不是這個意思?」惠副部長不服氣地說:「譬如,死緩;就是不殺了;就是留下了一條命。你這一緩,不就是要保護他嗎?」

「惠部長,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大家誰都看得明明白白。」惠副部長撇了撇嘴,接着說:「金力部長,你這麼使勁兒地保護塔拉克,是不是有難言之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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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天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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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開發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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