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愛你永不背棄

第五十九章 愛你永不背棄

第五十九章愛你永不背棄

那天回到宮中,已是深夜。陳閱和封玦離開之後,蘇淺一個人怔怔地坐在房中,看著那些熟悉的擺件,想起當初和夜騏在這裡的那些甜蜜的點點滴滴,想著想著便又淚流滿面,心中的那個名字,不知不覺,逸出了口:「夜騏……」

而語音未落,便聽見門口一響,她遲緩地轉過頭,看見高立正站在那裡,一臉乾笑:「又……又想主子啦?」

蘇淺忽然意識到自己在外人面前失態,忙低下頭,抹去臉上的淚,強自平靜:「朕要就寢了,你也下去休息吧。」頓了頓,又補充一句:「把門關好。」

「哎,哎。」高立尷尬地點頭哈腰,退出去給她把門帶上。

蘇淺長長地嘆出一口氣,將釵環取下,更衣上床。

初時還輾轉反側,可不多時,便感到精神漸漸舒緩,陷入沉睡……

在這個承載著太多回憶的地方,她好像真的很容易在夢中見到夜騏。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便又看見夜騏到來,坐在床邊,那樣溫柔地凝望她。

她好想對他微笑,淚卻落了下來。

他俯下身,一點點吻去她的淚,從眼角,至唇邊,最終和她痴纏不休。

吻越來越深,他的整個身體都壓了下來,覆上她的。

那樣的熱度,幾乎讓她以為,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可是,她依舊動不了,這讓她心裡悵然,原來,還是在夢中。

但即便這樣,也是幸福的。

任他卻除薄衫,任他吻似雨落,任他火熱掠奪。

她含淚貪歡,貪得一刻,便是一刻。

只願永世不醒……

可當陽光泄進窗欞的時候,她最終還是醒過來了。

枕邊空無一人,而她衣衫完好地躺在床上,無甚異樣。

又是綺夢一場。她惘然嘆息。

待她更衣出門,高立一臉憨笑地迎上來,說早膳已經準備好。

她點點頭,他又來一句:「昨晚睡得可好?」

她想起昨晚的夢境,頓時耳根一燙,沒有回答,便走到桌邊去用膳。

而就連吃飯,她耳邊也不得清凈,高立在旁邊一會兒說這菜吃了補血,一會兒說那粥喝了養胃,絮絮叨叨個不停。

蘇淺無語,匆匆吃了幾口就想放下碗找個借口脫身。

「哎,這不行,王爺吩咐過了,說您身體需要補咧,不能吃這麼少。」他又把封玦搬出來壓陣,還一臉赤誠之色。

蘇淺只得又勉強端起碗,這次他倒是學乖了,再不嘮叨,可一雙眼睛卻還是直盯著她,像監工一樣。

她被他看得受不了,假咳了一聲,他終於收斂了點,乾笑著瞟向別處。

吃完了飯,蘇淺去上朝,他又是追著上來,手裡拿著披風,說早上天涼,要多穿些。

還真是事無巨細。蘇淺默然接過披風,對他微微笑了笑,頓時見他兩眼放光,跟討了天大的賞似地。

她無言地轉身走在前面,他樂呵呵地跟著,一路自然又是說個不停。

蘇淺只覺得頭疼,在下朝後和封玦單獨碰面時,忍不住抱怨:「你找的那個高立怎麼那麼愛說話?」

封玦瞟了一眼站在不遠處張望的高立,笑道:「他呀,就是那性子,熱心腸,實在,直爽。」

高立看著他說話的口型,嘴角不易察覺地抽了抽……

雖然每日里白天被高立磨得耳朵起繭,可晚上卻是她最幸福的時光,因為夜騏總會如期而至,極盡溫柔繾綣。

這可惜這樣的日子,並不長久。這天,大驪來了急函,說南方又發了水災,詢問她幾時回朝。

她只覺得無奈,畢竟如今社稷民生,都是她必須擔負的責任。

心中鬱結,連帶著似乎覺得這屋子裡也尤其悶,她走過去,將窗戶略微推開些,有清涼的風流進來,她深呼吸一口,感覺舒暢了許多,才回到床上躺著。

可今日,不知怎麼,並不像往常那般容易睡著,折騰了許久才勉強入眠。

忽然,她迷迷糊糊地聽見門發出一聲輕響,隨即驚醒,竟看見有人閃身進了內室。

屏緊了呼吸,她半合著目裝睡,看那人越走越近,終於辨認出其身形,是高立。

他為何會在深夜進入她房中?蘇淺心中驚疑不定。

而下一刻,高立已經坐到床邊,做出了更驚人的舉動:伸出手,去摸蘇淺的臉。

「你要幹什麼?」蘇淺再也忍不住,厲喝出聲。

高立一愣:「你怎麼醒著?」

蘇淺心中更是駭然,心念一轉,悟出了他話中的含義:「你……你是不是做了什麼手腳?」

高立眸光一閃,眼底似有促狹,可惜在黑暗中蘇淺根本無法覺察。

他一本正經地點頭:「陛下猜得對,我在熏香里,摻了為你特製的迷藥。」

「迷藥?」蘇淺全身一震,想起這幾個晚上自己那些重複的夢境,有寒意從腳底升起,該不會……

而高立似料中了她的心思,咧嘴一笑:「對,和您夜夜春宵的人,正是小的我。」

「你,你……」蘇淺的身體劇烈顫抖,而高立已經壓了上來,開始扯她的衣襟:「美人兒,反正我們已經共度了那麼多次良宵,也不多今天這一次,不如……」

蘇淺掙扎著抓住床邊尖銳的燭台,往他身上刺去,卻被他一把握住手腕,輕易而舉地將燭台丟開,在她耳邊吹氣:「何必白費力氣,你殺不了我的,不如乾脆乖乖從了我吧。」

「混蛋,我總會等到殺你那一天。」蘇淺含恨罵道。

「誒,那可不一定。」他的聲音里,有隱藏的笑意:「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也許到了那一天,你發現自己早已愛上我。」

「就憑你這種畜生?那我寧可死。」蘇淺輕蔑地笑,下一瞬,狠狠地向自己的舌根咬了下去。

她真的不想活了,在屬於她和夜騏的床上,被另一個男人污辱。

「淺淺。」他疾呼出聲,迅即捏住了她的下巴。

而那一刻,她卻驚呆了。

這個熟悉的聲音……還有……他……他叫她什麼……

「淺淺你這個傻丫頭……」他沉沉一嘆,伸手到頰邊,緩緩揭下那張面具。

他是夜騏。蘇淺如同痴傻了一般,望著那張臉,眼中的淚,已經無意識地不斷外涌。

「是我,對不起,我只是想跟你,開個玩笑。」他訕訕地笑,心疼地抱住她:「是我不好。」

懷中的她,一動不動,悄無聲息。

他擔心地低下頭去吻她,卻覺得唇上一疼。

她狠狠地咬,直到口裡出現腥甜味。

「你騙我……你跟我開玩笑……夜騏你這個混蛋……天底下最混蛋的混蛋……」她突然爆發出大哭,狠命地捶打他。

「對不起,淺淺,對不起……」他語無倫次地道歉,不知所措地伸手去擦她的淚,卻被她狠狠推開了手。

「你繼續騙啊……怎麼不繼續騙……騙我說你死了……你……」她再說不出話,只是哭得打顫。

他終於不顧她掙扎,死死地將她抱在了懷裡,將臉深深埋她的發間,聲音哽噎:「抱歉,淺淺,那時候,我也是迫不得已。」

當他在倒下時,看見她那樣跌跌撞撞地奔向他,那一刻,心中的感覺,難以言喻,既傷感,又幸福。

他的淺淺,那樣愛她,其實他又怎麼捨得她流淚傷心。

可是,那是最一勞永逸的法子,他們從此再不必廝殺對決,而且最終有一天,她會來到他身邊。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以為……你死了……」蘇淺在他胸口嗚咽。

直到現在,她都害怕自己,還在做夢。

真的是他么?是那個她以為永遠再也見不到了的夜騏嗎?她仰起頭,伸出手,小心地去觸碰他的臉。

他心中絞痛,一動不動地任她撫摸,直到她顫抖的指尖,到達他的唇上,才輕輕在她指腹上,落下溫暖的一吻。

「夜騏。」她扁扁嘴,叫出那個名字的一瞬,心中驟然一松。

是了,的確是她的夜騏。

她的夜騏,還活著。

死死抱住他的脖子,她歡喜地又笑又流淚,一疊聲地喊著他的名字,似乎要將壓抑在心底這麼久的那些恐懼和悲傷,都藉此全部清空。

她喊一聲,他便應一聲,聲聲不落。

到最後,兩個人緊緊相擁,滾燙的淚,落在對方的肩上……

當一切平息,她像小貓一樣蜷在他懷中,纖細的手指撫摸著他的左腹,輕聲問:「我那天明明看見刀從這裡穿過去,為什麼你會沒事?」

夜騏沉沉一嘆:「因為,我小時候,這裡也曾受過重傷,大夫救治我的時候發現,我是傳說中的鏡面人。」

「什麼是鏡面人?」蘇淺疑惑地望著她。

「就是體內重要的臟器,與常人恰好長在相反的位置,常人在左,而我在右。」夜騏的回答,讓蘇淺鬆了口氣,嬌嗔地捶了他一下:「所以你就用這法子來騙我。」

可下一刻,她又想到了他方才話里提到的另一件事,有些遲疑地問:「你小時候,為何這裡會受傷?」

夜騏垂下睫毛,眸底現出痛色,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是我母親刺的。」

蘇淺頓時愣住。

感覺貼在她背上的手,掌心沁涼,她知道,這其中一定有個極其慘烈凄涼的故事,不禁心疼地抱緊他,給他溫暖。

「淺淺,其實……直到和你在一起……我才覺得自己活得……真正像個人。」他將唇貼在她的額上,聲音低啞:「以前,從來沒有人真心愛過我,甚至包括……我的父母。」

「夜騏。」她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疼惜地輕拍著他的背安慰。

「你記不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我的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將我一個人關在黑屋子裡?那還只是最輕的懲罰。」夜騏的聲音里,滲出了恨意:「拳打腳踢,都是家常便飯。」

蘇淺只覺得心中發冷,失聲問道:「她為何要這樣?」

「因為……」他差點衝口而出,卻最終又強行忍住,不再說話。

蘇淺卻在他的沉默中,想起當初她初來北越,他帶她到他母親墓前,揭了她臉上的人皮面具,將她的臉拉近他母親的墓碑的情景,心中劇烈一顫,某些線索串聯到一起。

她的手不自覺地逐漸抓緊他的衣衫,良久,低低地問:「是不是……和我母親有關?」

夜騏的身體,也輕微一顫,將她往懷裡擁緊了些,低聲說:「算了,別再問了,睡吧。」

蘇淺卻鼓起勇氣,抬頭望向他:「告訴我,好嗎?」

她真的想知道,當初究竟他為什麼那樣憎恨自己這張臉。

夜騏怔怔地看了她半晌,長長地逸出一聲嘆息,開始緩緩講述那些他一輩子也不願多回憶的往事:

「自我記事起,我的母親,就在等待父親回家。可當我父親真的回來之後,和母親卻似乎並不是太親密,她更加鬱鬱寡歡。而過了大約一年,父親又突然離開了,再次回來的時候,竟帶著一口水晶棺,而棺內,還躺著個美麗的女人……」說到這裡時,他別開了眼神,蘇淺心中明了,那個女人,便是自己的母親,蘭惜蕊。

「當時,她……已經死了,可是我父親如瘋魔了一般,去求母親救她。那自然做不到,我父親便又讓母親想法子,能永葆她容顏不毀。最終,我母親答應了,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竟真的讓屍身栩栩如生。而我父親,從此便將那水晶棺安置在他卧房中,再不要其他人相伴。」

蘇淺聽完這一段,心中震撼,原來她的母親到北越之前,便已經去世,而夜騏的父皇,居然為了守著一個死去的人,而冷落傷害了自己的妻子。她已經大約可以猜出之後發生的部分事情:「所以你的母親,因為恨你父皇,而遷怒於你?」

夜騏冷笑:「豈止遷怒?根本就是憎恨。她說當初若不是因為懷了我,根本不會嫁給我父親,而如今他卻背叛了當初對她的盟誓,又愛上了別的女人。所以,她經常酗酒,喝多了便打我掐我,還儘是在身上看不見的暗處。」他的眼中,混雜著厭惡和輕蔑:「之所以不明目張胆地虐待我,是因為那個時候,她心裡還有期待——父親快要繼承皇位了,而她,想當皇后。」

「可是最後,這個夢居然也破滅了,哈。」夜騏一嗤:「父皇登基之後,竟然宣布永遠后位空懸,為了那個水晶棺里的女人。我母親竭斯底里地和他大鬧了一場,父皇再不願見她,而她也徹底放縱,不僅酗酒發瘋,還和侍衛……。」最後這個詞,夜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臉上滿是羞恥:「我甚至曾親眼目睹。」

蘇淺說不出話來,只覺得整顆心都擰到了一起。

「再後來,父親隱約也知道了,卻手下留情,並未賜死,只是將她打入冷宮。可她並無悔改,反而在有一天,逼著我趁父皇上早朝之時,溜進束心閣,去打開那口水晶棺。我不敢去,她便威脅我,若是不去,便打死我。」夜騏笑容凄然:「我不過是個孩子,怎麼受得起威脅,只好去了,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了棺蓋,而就在那一刻……我眼睜睜地看著棺中人的臉變紫入黑,之後所有的皮肉竟然一片片脫落,風化成灰,只剩下那具白骨,我當時,害怕得昏了過去。醒來時,看見的便是父皇震怒的臉,他撲過來,雙手掐著我的脖子,那種力道,像是想將我活活掐死……」

「夜騏。」蘇淺輕輕地叫了一聲,抬起身體,將渾身都在發顫的他,緊緊摟入自己的懷中,感覺到自己的衣襟處,一片冰涼濕潤,她咬緊了唇,眼中也滿是淚。

過了許久,他才慢慢平靜下來,繼續講述:「這時,我的母親來了,瘋狂地大笑,問我父皇感覺如何?父皇怒極,一掌襲向她,而她也同時將預備好的毒粉灑向我父皇面部,那毒,便是七絕散。她告訴我父皇,七絕散天下無解,而她,已經準備好了和他同歸於盡。」

「但是,她沒料到,有一個人知道解藥在哪。」夜騏的聲音里,忽然出現了一絲報復的快意:「那就是我。母親擅長用毒,而我對此也似乎極有天賦,所以常常趁她疏忽時,偷偷翻閱她煉製的記錄,學習其中的技巧。因為我希望有一天,能用毒藥,殺盡欺我之人。」

蘇淺輕輕嘆了口氣,一個孩子,會想著用毒殺人,可見心中盛滿了多深的委屈和仇恨。

「但是我,什麼也沒說,就在一邊,看著我父親像方才掐我一樣,掐我的母親,直到她再也不動,那個時候的我,不知道心中的感覺,究竟是悲傷,還是痛快。而父皇掐死了母親之後,自己也同樣絕望,可就算等死,他居然也還是守在那水晶棺的旁邊。母親的屍體被抬回冷宮,我也跟著回去,當大廳中只剩下我和她兩個人,看著她的臉,我想起平時在虐待我時,這張臉是怎樣猙獰的表情,而她在和侍衛偷情時,臉上的表情又是怎樣的淫蕩無恥,頓時恨從心起,拿著匕首在她臉上狠狠地劃了兩刀,可或許就是這疼痛,竟讓本來陷入昏死狀態的她,醒了過來,我當時怕到了極點,後退著想逃,卻被她抓住,奪過匕首,刺入了我的左腹……」他的身體,猛地一震,似乎還能感覺到當時的疼痛和恐懼。

「之後,她便逃走了。而我的父皇,在得知消息之後趕來,看見我時總算良心發現,請來御醫為我救治。所幸,我的身體異常,所以那一刀,並未傷及要害,撿回了一條命。一命還一命,我便也告訴了父皇,七絕散解藥的下落。他獲救了,而母親則再也不知去向,我從此,便在仇恨中活下來,恨這世間……所有人。」夜騏的唇邊,笑容疲倦凄涼。

室內一片寂靜。

蘇淺從他的頭頂,看著窗外漆黑的夜,淚已成行,許久,她輕吻夜騏的額發:

「以後,由我來愛你,永不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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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恨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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