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臣妾希望殿下多吃些魚頭,把魚肉留給臣妾。」她調皮地笑道。

或許是因為出了宮的緣故,她的性子也放開了些,彷佛回到以前未出閣時的無拘無束。

「應該是妹妹吃魚頭,把魚肉留給我才對,」斯寰平不客氣的調侃回去,「以示夫妻深情。」

「臣妾還是希望殿下能多疼愛臣妾,就算只是做做樣子,臣妾也高興。」

雖然這樁婚姻有名無實,可她其實跟天下所有女子一般,渴望著夫君的寵愛,哪怕只是海市蜃樓,過眼煙雲。

想到這兒,她不自覺轉頭看向斯寰平,就見他正認真的望著她,彷佛明白了她的心意,眼中似乎還泛起憐愛之情,雖然她與他並不熟悉,但有時他似是真能懂她所想,不過她也知道不能妄想太多,他畢竟在宮中長大又太過聰明,他的本意究竟如何,絕非輕易可以知曉。

「好,我既是一家之主,這魚頭就歸我。」斯寰平朗笑道,接著夾起魚眼睛,放入口中。

這樣好的天氣,坐在炊煙裊裊的食鋪里,看著藍天流雲,吃著河鮮美味,張紫晗覺得,這樣度過一世,也很不錯。哪怕身邊的丈夫有名無實。

忽然,食鋪之後一片喧囂。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發生什麼事了?」斯寰平的侍衛立刻向店小二詢問。

「客人您不知道,咱們老闆脾氣不太好,時常拿老闆娘撒氣,」店小二道,「最近遭遇水災,生意也不太好做,大概是方才算了帳,虧了錢,老闆又在打老闆娘了。」

「怎麼能隨便打自己的女人呢?」張紫晗聽了,頗為打抱不平,「小二,帶我去看看!」

「人家兩口子的事,還是不要插手的好。」斯寰平在一旁道。

「殿下這話說得不妥,」張紫晗卻起身道,「聽這婦人的叫聲甚是凄慘,怎能坐視不理?」

「管得了一時,管得了一世嗎?」斯寰平道,「待我們走了,她丈夫還是會打她。」

「一時就一時,」張紫晗卻倔強地道,「讓她少挨一次打,總是好的。」

說著,她便徑自往後頭去,果然看到一中年男子在用掃帚抽打一婦人。

「住手!」張紫晗上前,一把奪過了那男子的掃帚。

男子一怔,瞪著張紫晗道:「你誰啊?想幹麼?」

「我只是一個路過的客人,」張紫晗道,「還請不要再毒打你的妻子,生活再不易,也該夫妻同心才是。」

「我打我老婆,關你屁事?」男子叫道,「你從哪裡來,就滾回哪裡去!少管閑事,信不信連你我也一併打了?」

「打我?」張紫晗冷笑,「那你就試試,明兒就會有人拉你去見官府!」

「那老子就偏要試試!」

男子發了蠻勁,朝張紫晗直撲過來,她連忙舉起手中的掃帚,朝對方劈頭蓋臉抽了一記。

刷的一聲,掃帚過劃了男子面頰,立刻刮出若干鮮紅的印子。

張紫晗也沒料到對方真著了她的道,她還以為對方會躲閃的,看到那滲血的臉龐,她也有些呆了。

嘩——說時遲那時快,也不從哪裡來了一盆冷水,如大雨一般從張紫晗頭頂淋下來,頓時濕了她滿身。

她回頭一看,卻見是男子的老婆冷不防端起了一個木盆,奮力將水潑向了她,女人接著將水盆一扔,叉腰對張紫晗罵道:「你哪兒來的?叫你多管閑事!」

「這位夫人,我是在幫你啊。」張紫晗無比錯愕。

「我老公打我是我們倆的事,誰讓你打他了?」男子的老婆反倒無比氣憤地道,「你看看,都打出血了,這得花多少錢來醫啊!」

「放肆!」斯寰平的侍衛立刻一窩蜂衝上前,抽刀拔劍,將夫婦倆團團圍住,「你們知道這是何人嗎?如此膽大妄為,信不信馬上拆了你們這房子!」

老闆夫婦被這陣仗驚懵了,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應對,只能呆若木雞。

張紫晗先是一陣沉默,接著發出一陣爆笑。

她也不知是怎麼了,居然覺得這麼好笑,雖然被淋濕了,但目睹如此人間喜劇,實在忍俊不禁。

她抬起頭,發現斯寰平站在不遠處,估計是來看她的笑話吧。

然而,他的眼神中,似乎有了與以往看她時不一樣的東西,連她也說不清那是什麼……驛館里,張紫晗換了乾淨衣衫,鏡子中的自己仍然在笑。

對,她的確多管閑事,活該挨了這頓教訓。可是,她並不後悔,因為她枯燥的人生之中,難得有這番樂趣。

「還在笑啊?」斯寰平步入房,對著她一陣端詳,「分明吃了虧,還這麼高興。」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張紫晗道,「那老闆跟他老婆也算是般配了。」

「早叫你不要管他們,」斯寰平道,「現在倒好,反讓自己吃了虧。」

「雖然沒聽殿下的提點,但若再給臣妾一次機會,臣妾還是會去的。」張紫晗卻道。

「哦?」斯寰平道,「為何?」

「去不去是臣妾的良心所在。領不領這個情,卻是他人的自由。」張紫晗道。「這其實沒有關係。」

「這想法倒也新鮮,」斯寰平依舊打量著她,「倒是想起你說的那個吃魚頭的故事,天下的夫妻大概沒幾對能那般恩愛,果然傳說只是傳說。」

「那老闆夫妻倆雖然不如故事中的恩愛,但也足以讓人羨慕了。」張紫晗卻不贊同。

「什麼?」斯寰平大為不解,「天天毒打也羨慕?」

「至少,妻子還記得維護丈夫,」她笑著說,「丈夫雖然脾氣暴躁,但聽侍衛們講,後來在衙門裡也是痛哭流涕,悔不當初。若他真能改過,從此夫妻同心度過難關,也算不錯了。」

至少比她這樣在東宮當個有名無實的太子妃好。別人夫妻打架,至少情真意切,但她的丈夫呢?看似溫和的外表之下,她又哪能知道他的所思所想?

這樣疏遠的距離,名義上的恩愛,才是真正的可笑。

鏡子微微反光,映著斯寰平的身影。對她而言,他就像生活在鏡中的世間一般,其實與她並無關係。

她所得到的一切,不過是幻象而已。

「馬上就要到容州省會了,」斯寰平忽然道,「妹妹的弟弟出任容州知府,此次姊弟相見,甚是歡喜吧?」

看看,果然除了正經事,他也沒什麼話可對她講,哪怕是像普通夫妻那般吵架,對她來說也是奢侈的想象。

「容州遭此天災,臣妾哪裡歡喜得起來呢。」想到容州遭遇的天災,她方才好不容易稍微好一點的心情,又馬上變得沉重。

「說來我的小舅子也算少年英才,十六歲便得中狀元,十八歲成為歷年來最年輕的知府,也是你張家之光。」斯寰平道。

「他年紀輕輕便得聖上垂青,委以重任,說真的,我倒是日夜替他擔心呢。」張紫晗柳眉輕皺,「生怕他哪裡出錯,辜負了聖上,敗壞了門楣。」

「此次父皇撥了二十萬兩白銀給容州,做賑災之用,本來也不必我親自跑這一趟,可是日前卻出了一樁事故。」

「發生什麼事了?」張紫晗心下一緊,有些焦急的問。

「二十萬兩白銀在押送途中,被匪徒劫去,下落不明。」斯寰平眸中閃過一道凌厲的光。

「什麼」她驚得手中的筷子險些滑落。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故?弟弟身為容州知府,想必這次的麻煩可大了,這該如何是好?

「說來此事也甚為蹊蹺,」他表情冷凝的道:「押送賑災白銀乃是絕密之事,所經道路除了朝廷要員,只有知府知曉,卻在半路被劫走,而且父皇派人追查,竟查不出盜賊是何人,也不知曉白銀究竟被劫去了哪兒,彷佛憑空消失一般,著實令人費解。」

「殿下這話……是什麼意思?」張紫晗凝眉,總算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心底打了好幾個哆嗦,「難道殿下認為我弟弟與賊人裡應外合,將二十萬兩白銀劫了去?」

他從不與她談論朝堂之事,嬪妃也不得干政,她剛才還覺得奇怪,他為何將如此機密要事透露與她知曉,原來是在試探她。

「妹妹別急,我可沒這麼說,」斯寰平又恢復了笑容,「本案尚無線索,亦無證據,哪裡就定了小舅子的罪了?」

他是沒這麼說,可她知道他確實是這樣想的,而且不只他,皇上指不定也是這樣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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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肚賢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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