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情愛之毒(二)

第八章 情愛之毒(二)

86_86651隨着各大家族被滅,各大門派高手被暗殺,在江湖一片混亂之時,一個神秘莫測的殺手組織夜梟現身於江湖,沒有人知道夜梟藏身何處,受誰掌控,目的為何,江湖中人唯一知道的就是——夜梟接下的買賣,絕不會失信。

對這個只認錢不認人的夜梟,有人痛恨,有人惶恐,自然也有人暗暗竊喜。因為有了夜梟,什麼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都不用卧薪嘗膽苦練武功了,只要存夠了錢,你想誰從這個世界消失,都輕而易舉!

所以,江湖延綿多年的秩序一夕之間被打破,江湖轉瞬變成了一個生殺予奪,肆意妄為的世界。

裘翼山希望帶着尉遲玉傾和剛出生的女兒雪洛遠離江湖,遠離是非,找個安靜的地方專心研究解那種奇毒的方法。然而,滅門之仇未報,尉遲玉傾自然不會同意,她堅持留在尉遲家,找出各大家族被滅門的這正原因。

裘翼山不願勉強她,便陪着她留了下來。他說,是生是死,他絕不會離開她半步……

真相總是隱藏在層層迷霧之下,是因為它有着醜陋不堪的外表。當尉遲玉傾撥開層層迷糊,看到真相的真面目,她才明白了這個道理……

那一夜,她哄睡了女兒,拖着拽地的羅裙,緩步走回自己的房間。

裘翼山剛剛從藥房裏出來,滿臉疲色,靠在床邊小睡。她一步步靠近他,近到與他只有一步之遙,她慢慢抬起手,三十枚淬了劇毒的雪花釘落在他的各大穴道上……

他全身再無法動彈,他在劇痛中睜開眼,眼中褪下困意,充斥痛苦。

她對他說:「裘翼山,我真傻,我早該想到,這個世界怎麼會有你解不了的毒…….」

「玉傾……」

她冷冷地笑笑,「瑤池之水,如果我猜錯,是你取的名字吧?」

裘翼山什麼都沒說,也沒有動,無言地閉上眼睛。

在這生死之際,他忽然想起了他們初見的場景,天池之水升騰著暖暖的霧氣,傳說,那是瑤池之水貪戀紅塵灑落人間,年輕男女同時被水濺到,他們就會一生相愛,一生幸福。

三十枚雪花釘射過來,濺起點點水花,他便在那飛濺的水花中見到了她,從此中了人間至毒,至死不悔。

……

「夜梟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為他們制毒?」

「……」

「為什麼不回答我?!」她揮劍,劍鋒落在他的頸間,忽然一轉,刺穿了他的右腿。

他咬着牙,依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顫抖的劍尖上的鮮血凝聚,滴落在地上,像是盛開在天池的鳶尾花,紅得絕艷。

眼淚流出她悲傷的眼,她舉起劍,抵在他咽喉處。

倏然間,她聽見女兒的哭聲,她下意識順着聲音看了一眼女兒的房間,就是這短短的一個失神,一團黑影驀地一閃,帶走了受傷的裘翼山。

從此,她找遍了每一個他可能去的地方,再也沒有找到他,也沒有關於他的任何消息。有時候,她甚至以為他已經死了,她再也不可能見到他。每次這麼想着,她的心裏沒有絲毫報仇雪恨的快感,心中全都是絕望。

所以,她寧願相信他還活着。

……

十五年的尋找,漫長得像是過了幾輩子。

就在尉遲玉傾幾乎想要放棄尋找的時候,宇文楚天出現了,她不認得他是誰,可她認出了他隨身攜帶的銀針,纖細如髮,那是裘翼山慣用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一路跟着宇文楚天,便找到了她想找的人。

相隔十五年,她與他相對而立,隔着仇恨和訴不盡愛恨,兩個人無言以對。

不知過了多久,尉遲玉傾笑了,歲月在她眼角眉梢刻下了痕迹,她的笑容卻還是像天池初見一樣絕艷。

裘翼山深吸了口氣,輕聲喚道,「玉傾。」

「十五年沒見了,你好嗎?」她的態度溫和得讓他特別意外,忙點頭,「還好!」

「雪洛十六歲了,」她嘴角含着笑,眼底閃動着淚光:「她經常問我,爹爹去了哪?什麼時候能回家?她還給你縫了雙新鞋子,藍色的,你最喜歡的顏色。」

「我……我能見她一面嗎?」他顫聲問。

她點頭,「今天有空嗎?回家吃頓飯吧,雪洛看見你回去一定很高興。」

宇文楚天從來沒見過裘翼山如此高興過,他拖着一條跛了的腿,在街上買了好多的東西,有精美的衣服,有唯美的首飾,還有天香樓的芙蓉糕。

然後,他們跟着尉遲玉傾去了蒼梧山,那一片靜謐的青山綠水間,有一處木屋。木屋前站着一個女孩兒,一身素白的衣裙。

那時宇文楚天第一次見到雪落。

雪洛,人如其名,如站着雪中的洛神,輕音軟語,恍若仙女般玲瓏剔透,她的肌膚純如白雪,恍如透明,那日在山巔,她吹着玉笛,有幾隻蝴蝶在她身旁縈繞,那一顰一笑,和柔和的目光,竟有幾分和小塵相似。

宇文楚天有一瞬的恍惚,怔怔的看着吹笛的雪洛。

「雪洛,你就是雪洛?」裘翼山伸手想去摸摸她的臉,又有些猶豫。

雪洛立刻認出他來,「爹爹?你回來了?我是雪洛,我是你的女兒……」

******

一頓簡單的家常便飯,裘翼山吃得特別愉悅,一頓飯都在笑,看着女兒時笑得滿足,看着妻子,笑得滿眼柔情。

尉遲玉傾為他斟滿了一杯酒,「喝一杯吧。」

他端起酒杯的時候微微怔了一下,然後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最終什麼都沒說,一飲而盡。

愛與恨,一切盡在不言中。

吃過了飯,裘翼山便起身,匆匆告辭。

雪洛拉住他,求他留在蒼梧山住些日子,但是他堅持說要陪着宇文楚天去尋找落塵的下落,他還說:這麼多年,他沒有盡到一個當父親的責任,希望雪洛能夠原諒他。等他辦完了事,他一定回來陪她,以後都不離開了。他們一家人,以後都不分開了。

雪洛笑着點頭,囑咐他一路小心。

裘翼山快步離開,越走越遠,他不斷回頭,看到雪洛的人影越來越小,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淹沒在樹林里的時候,他終於支撐不住,一口黑血噴了出來。

宇文楚天見狀,連忙將他扶起,準備運功,可是裘翼山卻抓住了他的手,連連搖頭,「不必了,我中的是瑤池之水的毒,是沒有解藥的。」

「什麼?!你怎麼會中毒?」他恍然大悟:「是剛才,那杯酒?!」

「是的,我早就知道,她不會放過我。這樣也好,我死了,她也該放不下這段仇恨,這樣,也好。可惜,我看不到小塵最後一面了,你告訴她,別想我,如果她忍不住想我,就讓她好好讀讀我給她的百草集……楚天,我知道你對小塵的心意,可是小塵的心思,你知道嗎?她還是個孩子……」

「裘叔,你別說了,我給你運氣壓制住毒氣,我去給你找火蓮。」

他搖頭,「天下只有一株火蓮,已經被你娘服下了,再沒有了。」

「不會的,總會有辦法的。你讓我再想想,一定有什麼方法能剋制瑤池之水的毒?我記得,你說過……」

裘翼山搖搖頭,打斷他的思考:「不用想了,我本就是該死之人……我的時間不多了,你聽我說……」

「楚天,你要記住,一定要遠離夜梟,人不能走錯路,走錯一步就回不了頭了。當年,夜梟的人用玉傾和我未出世的孩子的性命來要挾我,我就是因為一念之差,幫夜梟配置了無葯可解的毒藥,瑤池之水。我當時以為我可以找到克制瑤池之水的方法,夜梟不會得逞的。我真的沒想到……」

他頓了頓,又說,「一切來得那麼快,我還沒找到解毒的方法,他們就用我研製的毒藥害死了尉遲家一百餘口人,他們是玉傾的親人,也是我的親人……這都是我的罪孽。我那時候就想告訴玉傾真相,可我還需要時間,我還沒找到解瑤池之水的方法,所以,我隱瞞了她……」

裘翼山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微弱得幾乎聽不見聲音,宇文楚天將耳朵貼在他唇邊,才聽見他模糊地說:「十五年,我終於找到了可以解毒的方法,我終於可以解脫了……」

「什麼?你找到了解毒的方法?!你快告訴我!」

裘叔的氣息更微弱了,嘴角的鮮血滴在衣服上,暈染了一片青黑,他的聲音更低,斷斷續續,微不可聞,「楚天,你,的血能化解一切,毒,包括,瑤池……」

他終究連最後兩個字都沒說完,緊握的雙手無力地鬆開,凝視着一個方向,嘴角噙著的笑意永遠定格在臉上。

楚天順着他目光凝視的方向看去,只見樹林的深處,尉遲玉傾一身素白站在那裏。

她的目光沒有恨,也沒有痛,只是木然地望着前方,他至愛了一生的男人,是用她的手來了結的。而她,直到今天才知道,當年他為夜梟煉製毒藥,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妻兒。

……

等宇文楚天講完了這件事,落塵已經泣不成聲。

「小塵,等我們辦完事,我帶你去蒼梧山祭拜裘叔,他現在很好,不用自責,不用逃避,每天都可以看見他的妻子和女兒,這就是他最想要的結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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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縷孤煙繞落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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