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貓撲中文)一路上不停地催促著車夫疾行,落春帶著品綉和紗織乘坐的翠幔清油車到了大房儀門前停下,落春不等車停穩,車夫把下車的春凳拿出來,她已經徑自掀開車簾,直接從車上跳了下來。到了地上,落春沒有理會後面品綉和紗織的呼喊,三步並作兩步,飛奔入院,直奔邢夫人的正房。

往日里守門的小丫頭們並沒有在門口,落春走到近前,正要邁步進屋的時候,邢夫人氣急敗壞的聲音從裡面傳來:「……你給我閉嘴,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張嘴嫁妝,閉嘴嫁妝的,你不嫌臊得慌,我還嫌羞恥呢!」

涉及到邢家的家事,而且裡面的言論是不能傳揚出去的,落春遲疑了一下,止住腳步,並沒有進去。這會她已經明白為什麼沒有小丫頭守在門口了,想來邢夫人是怕丟臉,把人都事先給趕走了。轉過頭,落春示意走過來的品綉和紗織停下來,向她倆打起手勢,讓她們守在外面,不要讓外人靠近。

「都到了這個田地,又有什麼說不出口的?況且這屋裡也沒有外人,還講那些規矩做什麼?」一個尖利而又陌生的聲音響起:「從前,娘病危的時候,是怎麼囑咐姐姐的,姐姐當時又是怎麼做的保證,可是現在再看,姐姐顯然是把當初的話全然給忘了。父母已然不在,『長姐如母』,按道理說,我們能夠依靠的只有姐姐了,但是如今姐姐撒手不管,對我們置之不理,我們也不能就這麼自生自滅吧?我倒是想難為情一下,可是若是真要顧忌臉面,恐怕我和全哥明個就要活活餓死了……」

王善保家的乾笑兩聲,插話進來:「三姑娘這話可是有失偏頗,太傷太太的心了。我在這,可要替太太叫聲冤枉,太太哪有不管你們,這每個月的養家銀子可都是按時按數送過去去的,從來沒有缺過。只是如今太太是出了門子的人,做人家的媳婦,上面又有婆婆,不比在家做姑娘的時候自由,而且這山高水長的,隔著老遠的路,所以回不得娘家探望姑娘和全哥,但是這些年來,太太心裡可是一直惦念著你們的,書信往來的時候,關心問候的言語可是從來都沒少過。」

「用不著你這個老東西在這裡替你們家太太賣好,事實如何我心裡清楚的很。」陌生的聲音冷笑著說道:「當初姐姐出嫁的時候說我們年紀小,東西在我們手裡恐怕被族裡哄了過去,因此就把一幹家私全都帶了過來。這些年我和全哥的花用明明用的是我們邢家自己的錢,但是到了你這老東西的嘴裡卻好像是你們家太太拿體己供養我們似的。」

「哼,擔心族裡欺負我們,結果真正哄騙我們的卻是我們嫡嫡親的姐姐。當年我雖年幼,但是也記得家中很是興旺,鋪子田產的收入,翻看舊時的賬本,爹娘在的時候,每年那可是幾千兩的進項。等到了姐姐手裡,鋪子折了本,折變出去了;田產也鬧了災,不是旱,就是澇,要不就是遭了蟲,沒有進項不說反而要倒貼錢進去。再後來,家裡的鋪子和田產大多改姓他人,跟著姐姐就嫁了,成了風光的一品夫人。」

「但是到了二姐這裡,不知姐姐從哪個犄角旮旯尋摸出一個會拽幾句酸文就稱之為才子的不著三四的東西,欺二姐不知事,性子軟,就這麼隨便給打發了。妝奩陪送比起姐姐當初的風光來說,可是寒薄得很。究其原因,竟然是家裡窮了。如今家裡只剩下一所空房子,每個月要靠著姐姐打發人送錢來才能買米下鍋,算起來,爹娘下世這才多少年,想想當年的情形,真是天差地下。我如今尚未出閣,還有全哥將來的聘禮,都在姐姐手裡握著。可是照這個模式下去,如果現在不要出來,我怕將來我和全哥反而要倒找錢給姐姐。正好,如今我和全哥也進京了,也就不需要姐姐再為我們操心了,不如就拿出來,讓我們自己管。屆時,是賺還是賠,我們是吃乾的還是喝粥,都是我們自己的事,再也找不到姐姐頭上。」

邢夫人雖然沒什麼才幹,但是在邢家的這幾個孩子里,矬子里拔將軍,她算是最出色的一個了。邢三姐和邢德全因為是老小,而且他們幼時正是邢家條件最好的時候,是被嬌慣著長大的。邢三姐被養的眼空心大,偏又自視其高,典型的眼高手低貨,邢德全則是一個錢能當十個花的主,這樣的人物,真要把前交到他們手中,不用多久,就會被他們給敗光。到時,真要到了那個時候,一筆寫不出『邢』字,他們找上門來,難道邢夫人還真能把他們給關到門外不管?

邢夫人的胸脯一鼓一鼓的,被邢三姐氣得肝疼,心裡萬分懊悔,當初自己腦子是哪根弦搭錯了,竟然會贊同落春的提議把他們給接京來,這不是成心給自己添堵嘛。對自己的這個妹妹和弟弟是什麼成色邢夫人清楚的很,所以她微挑著眉,斜睨著坐在下首的弟弟妹妹,不無嘲諷的說道:「三妹妹這話說的倒是擲地有聲,氣勢十足,但是真到了你們喝西北風的那一天,你們要是真有那個志氣,果真不求到我的門口,我倒要念佛了。」跟著問邢德全:「全哥也在旁邊聽了好一會兒子了,我想問問,剛才你三姐姐的話,是她自己的想法,還是你和她商量好的,又或者是你三姐姐替你把話給說出來呢?」

邢德全漲紅了臉,蠕動了幾下嘴唇,吃吃艾艾了半晌,這才說道:「我如今年紀也不小了,父母又已經過世,念書又不成,總不能一直這麼晃蕩下去,也該學著打理家事了……」

聽了這話,邢夫人看向邢德全的目光掠過一抹失望。憑心而論,邢夫人雖然一手把持著邢家的家業,但是對娘家的弟弟妹妹,雖然恨他們不爭氣,不能給自己臉上增光,但是對他們還是有真感情的,今日邢三姐和邢德全的言行可是讓她傷心的很。

一時之間,邢夫人覺得很是心灰,原先她和落春對邢家人的安排她這會已經不想再提,嘆了一口氣,正要說什麼,落春從外面進來,搶著說道:「舅舅先不必忙著學習打理家事,母親已經為你在京城中找好了書院,等舅舅一入京就準備送你到書院去讀書,母親也沒準備讓舅舅讀書有成,只是想著讓舅舅多讀一點書,能夠明理懂事就行。擇日不如撞日,我看也不用等哪天了,不如就今天吧。」

話音剛落,王善保家的兩個兒子帶著幾個小廝就從外面進來。一行人上前將邢德全嘴巴捂上,連拖帶拽把人拉了出去。這些人手腳利落,速度快的不等屋裡的一干人等反應過來,邢德全已經被帶走了。落春對一旁目瞪口呆的邢三姐說道:「煩請三姨幫忙,回頭將舅舅一干要用的東西收拾出來,給舅舅送到書院里去,以便他用。」又叮囑一旁已經被嚇呆的王善保家的:「王大娘你在一旁幫著三姨點。」王善保家的被落春乾淨利落的作風給嚇到了,忙不迭的點頭答應。

邢三姐這會終於反應過來了,指著落春,尖聲說道:「你,你……」指責的言語尚未說出口,就被落春給打斷,她對著邢三姐微微一笑,施了一禮,「落春見過三姨。」然後又和一邊的邢忠三口打過招呼,轉頭對王善保家的說道:「都這個時辰了,三姨和大舅舅一家遠道而來,可曾用過飯?」

王善保家的心領會神,忙道:「還沒有。我聽去接人的我家大小子說,三姑娘和舅爺一家到了京里,就直奔府里來了。」落春聞言轉頭嗔怪邢夫人:「我知道母親見了家裡人心中歡喜,但是也沒有讓三姨和舅舅他們餓著肚子陪你說話的道理,這幸虧都是自家人,不挑你的理,不然實在是太失禮了。」跟著對邢三姐和邢忠一家說道:「既然這樣,那三姨和舅舅、舅媽你們先去用個飯吧,等用完了飯,有多少話說不得。」不等他們說話,就吩咐王保善家的,讓她帶著他們下去用飯。

落春雖然年紀小,但是自她進屋,就表現的很是強勢。在她雷厲風行的讓人將邢德全帶走這一手在心裡上給邢三姨他們一個威勢。邢三姨之所以在邢夫人面前放肆,仗著的就是她和邢夫人之間是親姊妹,邢夫人就算再生氣也不會把她怎麼樣,但是落春的表現明顯是不買這個帳。在發現自己的身份不好用的時候,邢三姨在氣勢上不由自主的弱了下來,在落春的主人翁意識下,邢三姨雖然心有不滿,但是卻不敢造次了,她擔心自己若是說個「不」字,會和邢德全一樣,被人給拉下去,於是不發一言,乖乖的跟著王善保家的去吃飯去了。

等邢三姨和邢忠一家三口前腳邁出房門,後腳,邢夫人就把手邊的炕桌給掀翻在地。「啪嗒」上面的果盤和茶盅掉在地上,摔個粉碎。溫熱的茶湯濺得四處皆是,擺在果盤裡面的果子在地面上四處滾動。邢夫人怒道:「看看你出的好主意,我說不讓他們進京,你非要。結果……你看看他們都是什麼樣子,可提的起來?今天,我絕對成了府里的笑話,丟臉死了!」

「這又有什麼好丟臉的,皇帝家還有三門窮親戚呢。誰願意笑話誰就笑話去,母親又何必把這個放在心上,難道舅舅和三姨他們不來,這府里就沒人笑話了不成?」落春彎腰將摔落在地的炕桌撿起,重新放好,神色淡淡的說道。

邢夫人把臉撇到一邊,說道:「你倒是個心寬的。我跟你說,反正一會我是懶怠著見他們了。人是你堅持要接來的,回頭你把他們打發走。」

「行,包在我身上。」落春一口答應了下來。其實雖然在讓邢三姨他們用飯前,落春是說過有什麼話吃過飯再說。不過等他們吃過飯之後,她並沒有再和邢三姨他們掰扯什麼的意願,而是早已想等他們吃過飯,就把他們送到邢夫人給他們買的房子那裡安置下來,有什麼話,以後再說,反正他們今日也在京城,日子還長著呢。至於邢三姨他們肯不肯離開,就由不得他們了。

邢夫人神色煩亂的撫上額頭,嘆道:「我現在有點後悔了,我覺得答應你的提議讓你舅舅他們來京是個錯誤,今後我恐怕省不了心。我現在一想到他們,就頭疼。」

落春笑笑,說道:「我接他們進京是讓他們消消停停過日子的,可不是給母親添亂來的,放心,有我呢。」

面對落春的大包大攬,邢夫人暗自嘆息一聲,嘴邊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輕搖了一下頭,沒有說什麼,這傻孩子,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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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空間]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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