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選角風波

86_86840昆廷·塔倫蒂諾的《低俗小說》拍攝於1994年，總共耗資800萬美元，其中500萬用於支付演員的報酬。

而現在是1990年，就算計入通貨膨|脹，就算這時候很多演員的片酬還遠不及四年之後——算上全部可以削減開支的因素，他也至少需要600萬美元才能完全採用昆汀的陣容啟動拍攝。

更何況這些演員們或多或少都有了名氣，男主演約翰·特拉沃塔更是紅透了70年代的大明星，他們還真不一定瞧得上自己這個稚|嫩的導演。

抱著試試看的心態，一周前，葉澤森已經讓經紀人勞拉給電影原本的四大主演約翰·特拉沃塔、布魯斯·威利斯、烏瑪·瑟曼、塞繆爾·傑克遜分別發去了試鏡的邀約，到目前為止其中兩人給予了拒絕的答覆。

首先就是男主角特拉沃塔，他的態度異常堅決，因為對他來說，這部戲的檔期來得實在有點不是時候。

沒錯，他的確是曾經在白宮與總統共進午餐的巨星，但那畢竟都是往事已矣。整個80年代，他在接拍電影上作出了一連串的錯誤抉擇，導致票房和口碑的雙重滑坡。直到去年遇上了喜劇片《看誰在說話》，他的事業才有了一點起色。而最近，他正準備拍攝自己很重視的《看誰在說話》續集。雖然挺欣賞《低俗小說》的故事，但它的導演托尼·葉不過是個只拍了一部影片的孩子。——前途未知，風險實在太大，吸取了從前的教訓，特拉沃塔可萬萬不敢再拿自己的星途開玩笑了。

而烏瑪·瑟曼，本片的女主角，同樣毫不留情地給了年輕的導演一擊。「抱歉葉先生，你的電影都是群戲，而且有吸毒的鏡頭，可能不太適合我的客戶。」女郎的經紀人冷淡而客氣地拒絕道。

對此葉澤森簡直要發瘋。要知道《低俗小說》的優秀，一半仰賴於劇本和導演的功力，而另一半則是靠演員的表演支撐起來的。

——看看這幫人在第67屆奧斯卡上的作為吧，一個最佳男主角提名，一個最佳男配角提名，一個最佳女配角提名！可以說每個人都有著超水準的發揮！

然而即便再怎麼清楚這部電影的閃亮前景，葉澤森依然毫無辦法。因為他既不可能神棍地在演員們面前裝預言帝，也無法|像種馬小說的男主角那樣虎軀連震——拿出一個後世的劇本，所有人都驚為天人，從製片人到演員紛紛要求降薪甚至無償參與該電影——哦，親愛的，別意|淫了，意|淫傷身。

總之就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卻骨|感得令他心碎。

男女一號分別拒絕了片約不說，男二號布魯斯·威利斯的態度也曖昧未明，僅僅只能說有談成的可能。只有黑人演員塞繆爾·傑克遜明確表示出了對電影的興趣。

此時的塞繆爾剛剛42歲，還沒有憑藉《叢林熱》獲得戛納最佳男配角，在好萊塢只能算小有名氣。黑人演員想在電影圈熬出頭並不容易，因此他格外珍惜每一次機會。而這一次的劇本的確不錯，角色也有很大的發揮空間，他找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

於是幾天之後，塞繆爾專門從紐約飛來洛杉磯參與了試鏡。不知怎的，這個角色對他來說格外得心應手。經過仔細地揣摩，他成功演繹了劇本里三個片段。當他居高臨下、聲情並茂地背誦著自己鍾愛的聖經，然後冷酷地拔槍|殺人的時候，臨時片場里甚至爆發出掌聲。

葉澤森從面試台後站起來，朝他張開雙臂:「祝賀你，傑克遜先生，我們這一致認為你有資格獲得這個角色！」

「太棒了，這是我今天聽到的最好的消息！」儘管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演員依然感到又驚又喜。他一下子撲到葉澤森面前，給了導演一個擁抱，「還是要謝謝你們給我這個機會。冒昧地問一下，我能知道電影的開拍時間嗎？」

「具體的日期還沒有定，但一定在兩個月之內，到時候我們會通知您的。」導演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脊背，面不改色。

兩人繼續寒暄了一陣，交流了彼此對角色和劇情的看法，竟然意外地十分契合。塞繆爾徹底打消了最後一絲顧慮，他對導演和劇組都感到滿意，表示隨時都可以簽約。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自己就是劇組定下的第一個演員，更不會了解對面的年輕導演有多麼的憂心忡忡。

一部成功的電影，只有一個合適的演員是遠遠不夠的，葉澤森十分明白這一點。另外三個主演那裡仍舊毫無突破，但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當晚他給勞拉打了個電話，希望能藉助對方和威利斯的經紀人的交情，在合約上取得進展。

然後他對身旁的道格拉斯說:「明后兩天我親自往特拉沃塔先生和瑟曼小姐那裡跑一趟，你安排一下，但願我的誠意能打動他們。」

道格拉斯眉毛一跳:「你準備怎麼見？」

「先打電話預約，如果他們連面都不肯見我就親自去堵人！」

果然是個瘋子！

道格拉斯無可奈何地勸道:「拜託，你幹嘛非要在一棵樹上弔死呢？約翰和布魯斯也就算了，喜歡他們的人很多，包括我。」他聳了聳肩，話鋒一轉，「但烏瑪·瑟曼是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罷了。在好萊塢，像她這樣的女演員滿大街都是，何必專門盯著她不放呢？」

「就算是小姑娘，她也是最合適的小姑娘。」葉澤森固執地說，對道格拉斯的意見充耳不聞。

在原版的電影中，無論是傲慢英俊、盛氣凌人的文森特，還是充滿魅力的米婭，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烏瑪·瑟曼扮演的米婭，她的個人特質實在太出眾，妖|媚神秘，帶著一種致命的風情，就算是花瓶，那也是最難得的一種。

見葉澤森一意孤行，作為忠誠的同伴，道格拉斯只得挨個地幫他去預約。然後他們毫無意外地取得了一個令人沮喪的結果。

「他們倆都不願意見你。約翰已經接了別的片子，實在脫不開身，而你的那位烏瑪小妞兒——」道格拉斯朝葉澤森擠了擠眼睛，「我懷疑她連劇本都沒看。人家根本就沒把你當回事兒。」

「喔，」導演淡定地點點頭，「那我們執行方案二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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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棺材不落淚，也許這是中國人的天性？見鬼。

臨近深夜，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停在一座高檔小區的對面，它的門窗緊閉，看不清裡面的情形。但如果貼近車窗，就會發現裡面時不時傳來兩個男人的拌嘴聲。

根據他們的情報，烏瑪·瑟曼就住在這座小區里，女演員現在的名氣並不大，豪宅名車對她來說實在太過奢侈，而這也正好給了葉澤森可趁之機。

青年窩在駕駛座里扒著方向盤，雙眼死死地盯著大門口，像蹲點的狗仔般兢兢業業。

後座上的道格拉斯無聊地打了個哈欠，開始了他喋喋不休的抱怨:「守株待兔，這是什麼笨點子？要我說咱們還不如想個辦法混進去，像現在這樣，鬼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

「我口渴了，有水嗎？現在幾點了？」

「……」

「空氣太差了，托尼，你能開開窗子嗎？」

「……」

葉澤森對他的百般騷擾無動於衷，靜靜地盯著窗外，如同一隻潛伏在暗夜裡的貓頭鷹。道格拉斯不甘心地撇撇嘴，還想說點兒什麼，腦袋上忽然挨了重重的一下。

「嗷嗚——」

「閉嘴！她來了！」

道格拉斯聞言立刻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睛。只見一輛保時捷敞篷跑車刷的停在小區門口，妙齡女郎從上面款款步下，她站在車邊，和駕駛人甜蜜地交換了一個吻，然後目送著對方離開。

就是現在！葉澤森猛地打開車門，朝馬路對面衝過去，道格拉斯揉了揉腦袋，不得不跟在他的身後。

兩個彪形大漢的突然現身讓女郎驚詫莫名，然而她的膽子倒是極大，並沒有失聲尖叫，只是稍微愣了愣，然後蹙起精緻的眉頭。

「葉先生？你們……是來找我的？」待看清了來人的模樣，她撲哧一聲笑了，「我差點沒以為是搶匪，你們的登場方式還真是別具一格。」

「沒辦法，您的經紀人一直說您沒有時間見面，我們只好出此下策。」葉澤森抱歉地擺擺手。

烏瑪·瑟曼一聽就明白了他們的來意，她勾起一個婉約的笑容，「片約的事情，你們應該和我的經紀人去談，不奉陪了。」

她從包里掏出卡，刷開小區的大門就想往裡走，卻被葉澤森一把扯住。

「瑟曼小姐，為什麼拒絕這個角色？您能給我一個理由嗎？」

「放開！」

「您給我一個理由先！」

「我讓你放開！」

這陣不和諧的動靜很快吸引了小區的保安，兩名高大的黑人從保衛室里衝出來，舉起電|棍將葉澤森擋在後面。道格拉斯見事態有變化，趕忙上前幾步，全神戒備。

四個男人緊張地對峙著，烏瑪·瑟曼怒氣沖沖，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小區里。

葉澤森仍不氣餒，用手扒住鐵門，在她身後大喊道:「不錯，我的確只有二十二歲，只有拍小成本電影的本錢，上部片子里女角色的戲份也確實不多，你有足夠的拒絕理由！但是——」

他的嗓門拉扯得幾乎破音，旁邊的保安驚愕地捂住耳朵，但葉澤森管不了那麼多了。

「你看過劇本嗎？哪怕只是你自己的戲份？哪怕只是一個小片段？！」他嘶吼著，聲音驚起了一大片應急燈，「不要聽經紀人說什麼，你應該學會自己判斷！這會是你最出彩的一部電影！這會是最符合你個人特質的一個角色！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好嗎？！」

迴音傳出老遠老遠，但烏瑪·瑟曼並沒有回頭，她曼妙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黑夜裡。

葉澤森獃獃地發了一會兒愣，挫敗地撐住牆面，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燥熱的夏夜忽然起了大風，吹亂了暗淡的雲層，月亮躲進流雲深處，斂去了滿天光華。距離他們最近的一座複式樓里，男主人站在落地窗前看了一會兒，面色古怪地拉上了窗帘。

「是托尼那小子，不知在發什麼神經，難怪布萊恩和傑瑞老是叫他火星人。」他晃了晃腦袋對身邊的女孩子說，神情頗為嘲諷。

可女孩兒卻好似司空見慣，笑著解釋道：「我猜一定是為了新電影。森一向都是這樣，為了電影他什麼都能做出來。」

「森、森、森，這是什麼可笑的破稱呼？他是便士嗎(t)？還是感測器(sen)？」男演員抱住一個枕頭，氣惱地別過臉。

女孩哭笑不得，「你是在嫉妒嗎，約翰尼？」

「怎麼可能！」

男人悶悶不樂地把臉埋進枕頭裡。薇諾娜只好撫摸著他的頭髮，溫柔地哄勸道:「你就不能對自己有點信心嗎，親愛的？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你不能阻止我在遇見你之前喜歡別人呀。」

可德普依舊將信將疑，他想了想，孩子氣地說:「除非你發誓以後不演他的電影。」

「好吧，我發誓。」

薇諾娜做了個鬼臉，笑著掰正男友的肩膀，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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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當烏瑪·瑟曼出門的時候，她注意到那輛黑色轎車仍然大喇喇地停在原地，沒有絲毫挪動。

女郎擰起淡金色的眉毛，徑直朝那邊走過去。果然，那個年輕的導演立刻迎了出來，他似乎一夜未眠，狹長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

「你覺得這樣特別能顯示你的誠意對不對，葉先生？」她拎著時尚的香奈兒包，精緻如假人般的笑容里充滿了譏誚，「但是抱歉，死纏爛打只會讓我對你們更加沒好感而已。」

葉澤森動了動乾裂的嘴唇，重複道:「我只是想讓你看看我們的劇本。」

女郎轉身欲走，葉澤森幾步搶在她身前，雙手捧著一疊厚厚的列印紙。烏瑪·瑟曼注意到那上面用不同的顏色做了標記，看起來花花綠綠的。而這小子車裡的頂燈還開著，或許……這就是他花了一個晚上完成的？

「你最重要的一場戲在這裡，我已經把台詞和動作都標出來了。十分鐘——不，最多五分鐘你就能看完。」導演急切地強調道。

「為什麼非得是我呢？」

葉澤森回答得斬釘截鐵：「你的氣質獨一無二。除了你，沒有人能演好這個角色！」

女郎輕哼一聲，「說得你好像看過我的很多作品似的。」

「《親吻老爸說晚安》，《終極天將》，《危險關係》。雖然在前三部作品里都是很青春的形象，但我覺得你擁有扮演性|感角色的潛質。比如去年，你就在《情迷六月花》里演了一個孤傲不羈的雙性戀，雖然這部電影要等兩個月之後才上映，我尚未一睹真容，但我相信你的表現。」

這番話說得懇切真摯，完全挑不出毛病。烏瑪·瑟曼卻仍舊沒接過劇本，只是似笑非笑地抿了下嘴唇。

「在哪兒看？」她忽然問道。

「啊？什麼？」

女郎翻了個白眼，聲音里充滿了不耐煩，「再怎麼寒酸，你總不能讓我在大馬路上看劇本吧！」

「等等，你是說……哦，抱歉！請原諒我的疏忽。」導演一掃先前的疲憊，雙眸忽然熠熠發光起來。他壓抑住狂跳不已的心臟，露出一個紳士的笑容，「那麼我美麗的小姐，請問我有幸與您共進早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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