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首映與評論

86_86840《兩桿大煙槍》的首映安排在西好萊塢威爾謝大道的一家電影院里。

一號放映廳500個座位座無虛席，前排坐著主演們和劇組成員、新線的重要員工，中間的黃金位置上則是與新線關係不錯的影評人和媒體記者們；而後排則被一些「特殊」的觀眾佔據了。新線隨機把這些名額分給了主創們的親朋好友，隨機抽取的幸|運觀眾，還有主角的粉絲們。

過道里的葉澤森望著黑壓壓的人群，壓抑著內心的激動走向最前排的位置。一些熟人趁機和他打招呼，他也對他們報以微笑。這時觀眾席里突然響起了一陣歡呼，葉澤森茫然地轉過臉，這才發現傑瑞也走出來了，身邊跟著他的助理。

年輕演員穿著裁剪流暢的黑色正裝，他是典型的平肩窄臀，不高大，卻依然顯得修長。淺棕色的短髮用髮蠟全梳往腦後，襯得他的五官愈發稜角分明。

台下的相機咔嚓咔嚓響個不停，各式各樣的閃光投射在他臉上，但傑瑞始終保持著優雅得體的微笑，不著痕迹地變換著姿勢。他好像很清楚從哪個角度能把自己拍得漂亮。

葉澤森覺得此刻的傑瑞炫目得有些失真，這小子平日里固然英俊，但也只給人一種「養眼」的感覺；但舞台上的他卻格外的抓人眼球，彷彿一個天然的發光體，肆無忌憚地享受著眾人的視線。

——或許這就是天生適合鎂光燈的人吧。他想。

簡單的互動環節很快過去，電影就要開始正式播放了。葉澤森和傑瑞並排坐在第一排中間，熒幕上出現了新線影業的開場動畫。然後音響中|出現了一個沿街叫賣的男聲，培根說著滑稽的銷|售術語，艾迪當托兒推動氣氛，兩人一唱一和，使得放映廳里出現了第一波笑聲。

緊接著便是「加州城|管大隊」的突襲，兩個無證小販立刻腳底抹油瞬間開溜。逃跑的途中，伴隨著布萊恩那具有濃郁加州風情的小調，屏幕上浮現出一行白色的字幕——「托尼·葉作品」。

那行字是最簡單的粗體，沒有任何特殊之處，卻凝聚著他和傑瑞還有其他所有人的心血。

六百多個日夜的學習，一個月的辛苦拍攝，以及半年以來的等待。葉澤森在黑暗裡握緊了拳頭。

他闖蕩好萊塢的第一步，就要從今天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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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映大獲成功。從放映結束後半天不曾散去、甚至聚在一起嗡嗡討論的人群就可見一斑。

這部畫面有些粗糙的小成本電影很快迷住了大部分影評人，讓他們沉浸在環形敘事的魅力里。

《洛杉磯時報》毫不吝嗇地給予了它五顆星的評價:「不是每個講故事的人都能有條不紊，也不是每一個好故事都能用電影精彩表達。這部群像眾多的電影，線索繁複，處處荒誕卻又意外的爆笑不斷，不得不承認，導演對多線敘事的技巧把握得非常好。」

相對而言，《加州電影報》就顯得保守了許多。「這是一部值得一看的片子，儘管開場節奏有些緩慢，但情節的發展卻不落俗套。」它在謹慎的措辭中表達出含蓄的肯定，「據說導演開始拍攝時的年齡只有21歲，對一名年輕人來說，這已經是相當高的水準了。我們期待著這位新秀的後續表現。」

而《好萊塢報道》則向電影配樂投去了更多的關注:「《兩桿大煙槍》固然是一部出色的電影，但如果沒有音樂的加成，它的魅力至少要失色一半。電影中的十多首歌曲，除了三首是地道的加州老歌之外，其餘八首全部來自於一支佛羅里達州的樂隊，他們的名字是……」

基本上當天觀影的所有影評人和記者都給了《兩桿大煙槍》好評，除了《綜藝》。這份率先發出唱衰言論的期刊，如今仍然堅定地站在反對陣營。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這部電影，那麼『不倫不類』無疑是最恰當的。這位過於年輕的華裔導演顯然並不懂得什麼叫做『電影風格』。電影背景明明是地地道道的洛杉磯，連音樂也主打本地風情，卻偏偏充斥著強烈的英式冷幽默。這就像是男人套了一件露肩晚禮服一樣可笑。」

書報攤前，葉澤森放下報紙，被對方犀利的批評刺得有點不舒服。但他卻不得不承認這段評論的每一句話都說在了點子上，和蓋·里奇相比，自己的功力的確是差了一大截。

——也許還不光是如此。仔細想想，整部電影唯一比原版強的地方似乎就是傑瑞的表演了，那個人在很大程度上彌補了自己的不足。

他鬱結地微微皺起眉頭。也許是發了實在太久的呆，一旁的書報亭老闆不悅地嚷起來:「小夥子，都翻了這麼多遍了，你到底買不買啊！」

「我……」

他摸了摸口袋，還在猶豫，旁邊突然傳來一把清脆的聲音，「怎麼不買？這些娛樂報紙有多少，我們每樣拿一份！」

葉澤森回頭，只見一個穿著維尼小熊衣服的男人正傻兮兮地站在那裡。此人頂著一頭金黃-色的蘑菇髮型，鼻樑上架著一副圓圓的大眼鏡，要不是聲音還沒變，葉澤森都快要懷疑瘋人院今天是不是放假了。

「……你今天怎麼這副打扮？」

「因為戴墨鏡和口罩太顯眼了呀。」傑瑞理所當然地說。

——這樣子難道不是更顯眼嗎？！葉澤森滿頭黑線。

可對方卻壓根兒不在乎周圍人投來的異樣眼神，他接過老闆遞過來的一大摞報紙，隨口問:「你等了多久了？」

「已經半個小時了，不然我為什麼會無聊得在附近打轉！」葉澤森不滿地沖他抬了抬手錶。

他們對面矗立的那棟建築正是加州大學附近的維太放映機電影院。而今天之所以約在這裡，就是為了實地考察一下觀眾們的反應。

這已經是《兩桿大煙槍》公映的第二周，放映這部電影的屏幕數由最開始的105家，擴增至了850家。傑瑞走到售票窗口，對售票員說：「請問有《兩桿大煙槍》的票嗎？我們要兩張連號的。」

售票員磨磨唧唧地找了半天，從櫃檯里抬起頭，「只有五點鐘的那場才有，不過位置不好，都在最後幾排。你們倆分開坐不行嗎？」

「不——行——」傑瑞拖長了調子，「就給我們最後一排的那兩張。」

於是他們就這麼等了一個半小時，終於等到上一批《兩桿大煙槍》的觀眾出來。有西裝革履的上班族，有結伴而行的年輕人，也有相互攙扶著的老夫婦，可見這部電影的受眾很廣。

「太好笑了！我從沒有見過這麼惡搞的電影！並且惡搞的還不低俗！」年輕人歡呼著跑出放映廳，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也不知這個編劇的腦子是怎麼長的。」

「他叫托尼·葉，和我們差不多大，剛剛從南加州大學畢業。」他的同伴補充道。

一旁的女孩子努努嘴：「原來他的學校還不如我們啊。」

葉澤森注意到這幫人穿著統一的畢業衫，背後都有「ucla」這幾個字母。他笑著搖搖頭。難怪呢，就像哈佛大學和麻省理工一樣，南加大和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也是積怨已久的死對頭，互相瞧不起也是應有之義。

而在年輕人的身後，頭髮花白的老婦人對她的丈夫說：「我明天還要來看看這部電影，那個叫艾迪的孩子和咱們的孫子實在是太像了。一樣的聰明機靈，一樣的遊手好閒、不學無術，幸好咱們的孫子不賭博……」

她的丈夫深以為然地點頭，嘆息道：「已經很久沒見到吉米這孩子了。也不知道找著了工作沒有。」

兩位老眼昏花的老人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們念叨著的「艾迪」近在眼前。傑瑞嘴角露出一絲竊笑，拉著葉澤森悄悄地溜進放映廳里。

坐在最後一排，中國少年居高臨下地環視一圈。這一場大概也有70%的上座率，除了比較偏僻的位置，其他的都被人佔據了。

在這裡，他們更真切地感受到了普通觀眾的反應，相比起來，首映禮上那些所謂的影評人實在是高貴冷艷多了。

總共93分鐘的電影，期間沒有人打瞌睡，沒有人離席，從第二十分鐘開始，連後面觀眾席那些低低的討論聲都沒有了。放映廳裡間或便響起一片大笑，而到了最後的三十分鐘，大家的笑聲幾乎沒斷過，時不時還伴著「wow！」「天哪！」的感嘆。

看著所有人對電影如此投入，自豪感漸漸地溢滿了葉澤森的胸腔。他側過臉望著傑瑞，這個咋咋呼呼的傢伙難得的安靜下來，他碧綠的瞳孔沉浸在暗夜裡，透出一圈圈平靜的波紋。

「我做到了。托尼，我做到了。」棕發演員忽然怔怔地說道。他的嘴唇像是在顫抖，淚水毫無徵兆地漫出眼眶，「啪」的砸在鏡片上。

葉澤森愣了一下，趕緊手忙腳亂地找紙巾，卻被對方揮手制止了。

傑瑞指著前面的觀眾，對他說:「你看看他們，這些人讓我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讓別人喜歡我的角色，為我的表演而哭或者笑，這不就是我一直以來想要的嗎？」

而此刻，電影正播放到艾迪沒頭沒腦地去斧頭哈利那兒報道，卻撞見一屋死屍的那一段。他嚇得慘白的小|臉兒讓觀眾們樂不可支，放映廳里的笑聲此起彼伏。

最後一排的演員取下眼鏡，他的眼角還掛著淚珠，卻也跟著笑了起來，頂著醜醜的蘑菇頭，卻像個天真爛漫的孩子。

「謝謝你，托尼，我找到自己的夢想了。」

傑瑞盯著屏幕，堅定地說:「我要演一部舉世震驚的電影，我要塑造許多留名影史的角色。讓全國——不，全世界，都響徹我的名字！」

他肆意展開雙手，彷彿真的是在擁抱全世界。可葉澤森卻只想擁抱他。

他在他眼裡閃閃發光，彷彿能望見靈魂深處的純潔與明亮。

「嘿，你可真能說大話。」黑髮少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軟軟的頭髮，微笑著，語氣卻變得鄭重起來，「不過沒問題，我們可以一起來實現這個夢想。一個難題除以二，就會變得更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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