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海沁輕手輕腳地拉開偎在她身旁的小侄女，替她喬了個舒服的位置、蓋好被子，才下床幫彼此泡了杯咖啡。

即便是速溶咖啡，咖啡香氣飄出，還是令人精神為之一振。她問：「大嫂的狀況有進展嗎？」

「一樣，沒什麼變化。」

這也算是好消息吧！

海沁望向哥哥被憂鬱籠罩的神情，拉拉他的手。「哥，我相信大嫂會沒事的，你不要太擔心。」

海揚很想樂觀地面對，但他怕已經發生過的事重演，怕他無法挽回悲劇，怕再一次失去摯愛。

他抬起眼，凝著妹妹許久才語重心長地說：「小沁，千萬要珍惜你的幸福，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後悔……」

知道哥哥是因為大嫂的意外才會產生這樣的感觸，她點了點頭。「嗯，我會的！」

話題轉至此，海揚突然想到，妹妹之前似乎在家聚時說過她交了男朋友，而那個男人是她的鄰居。

重生后，他努力要挽回悲劇的發生，所以心思並沒有放在妹妹身上，只是想過，等他和妻子的事情落幕後，他會要妹妹帶那個男人回來讓他看看。

現在想起來，他剛剛是不是遇到那個男人了？

「我剛剛似乎遇到他了。」

海沁一時摸不著頭緒。「誰？」

「你男朋友。」略頓，海揚跟着問：「這層樓就住你和他吧？」

海沁點了點頭。這是當初她看中這棟華廈的最主要原因，一層才兩戶，感覺單純許多。

只是，傅均誠回來了嗎？她怎麼沒收到他的訊息？

海沁心裏正納悶，卻聽到哥哥說：「我沒聽到他向我打招呼。你跟他提過我嗎？是不是需要跟他講一下？」

海沁露出疑惑的表情，不懂哥哥的考慮。「他知道我有哥哥，只是沒見過你……我應該跟他講什麼？」

海揚深知妹妹的個性，神經粗得跟電線桿一樣，會提出這樣的疑問他並不奇怪。

「我和他錯身而過，他沒見過我，卻看到我直接開門進你家，不會覺得奇怪嗎？」海揚做了最簡單的分析，也是正常人很有可能產生的反應。

海沁很認真想了許久才說：「嗯……好吧！既然他回來了，應該找個時間過去和他聊聊。」

聽見妹妹的回答，海揚沒好氣地敲了她的額心一記，嘆道：「你也老大不小了，總這麼迷迷糊糊的過日子，行嗎？要你的男人真的是上輩子欠你的。」

海沁心底浮現小小心虛。她知道自己的小迷糊讓傅均誠很頭痛，但他包容了她，這的確是她十分幸運的一點。

見哥哥露出自大嫂出事以來的輕鬆神態，她努力想維持住氣氛地嘟起嘴抗議，「我也是真心誠意努力的要回報他好不好！」

海揚揚了揚唇，充滿感觸地說：「既然確定是他了，就用力的握住，不要留下遺憾。」

「明白！」海沁十分受教地用力點頭，跟着問：「那晚點你要帶曦曦去醫院看大嫂嗎？」

「嗯。讓她跟茉茉說說話，說不定可以喚醒她。」

「那你要不要去睡一下？晚點等曦曦起來，你們再回醫院。」

見哥哥點點頭，海沁立刻讓他回房陪海曦睡。

哥哥最近為了大嫂憔悴、消瘦許多，可能連睡眠也犧牲了，這樣硬撐下去，也不知能撐多久。

有女兒在身邊，或許可以讓哥哥稍稍放鬆、合合眼，補充一點體力。

之後，她想起哥哥說傅均誠回來了，原本想直接過去找他，又考慮到他剛回來，沒過來找她，應該是很累，正在休息吧！

平常都是傅均誠煮美食喂她，她是不是也該回報一下，變個什麼東西餵飽他長途飛行后的疲憊身心？

海沁苦思許久卻依舊沒個想法，最後索性拿着錢包出了門。

住家附近的超市賣得東西頗多，偶爾傅均誠也會約她進超市繞繞，看有沒有什麼新鮮的貨色。

很多時候，他也都是憑當時心情再決定要採買什麼，她跟在他身邊這段期間，應該多少也有些長進吧？

海沁心裏有了主意，整個人頓時輕鬆許多，連腳步也變得輕快。

她才發現，原來為心愛的人洗手做羹湯，是一件多麼令人感到幸福的事。

下午，一股香味伴隨着湯咕嚕咕嚕滾動的聲音飄散在空氣里，讓人聞着肚子都餓了起來。

海沁再次將火轉到最小，掀開鍋蓋，將湯上的浮沫撈掉后，拿起湯勺證了一小口湯在淺盤上試了試味道，雙眼幸福地眯了起來。

這鍋香草排骨湯是傅均誠教她的，聽說是幼稚園級的程度，今天一做，果然簡單得不得了。

只要將排骨洗凈汆燙去血水，再放入另一隻盛有大約七分滿水的鍋中，加入蒜頭、幾根迷迭香、洋蔥、胡蘿蔔以及胡椒粒，大火滾沸，再轉中小火慢慢熬煮即可。

湯熬了將近一個半小時，她連調味料都沒放，便嘗到湯里新鮮食材淬煮后鮮而不膩的甘美滋味。

這湯一口就足以讓人全身暖和起來，很適合在這樣的天氣里捧著，當熱飮一樣的慢慢喝。

成果她很滿意，所以在關掉爐火后，她就迫不及待的衝到對面去按門鈴。

她期待看見當傅均誠發現是她時，臉上的眷戀以及驚喜。

只是隨着門鈴一聲、兩聲反覆在耳邊回蕩又回蕩，傅均誠卻遲遲沒有來應門。

這樣的情況很罕見，通常傅均誠彷佛等着她上門似的，只要是她到他家按門鈴，他絕不等鈴響過三聲便把門打開，迎接她入內。

但這一次不同。是睡死了嗎？

還是哥哥看錯了？

這想法一浮現，她立即晃頭甩掉。

這層只住了她和傅均誠，哥哥不可能會看錯。

但若是如此，為什麼他不來應門呢？

她納悶地想着，打了傅均誠的手機，卻直接轉入語音信箱。

愈來愈多的疑惑讓她不由得懷疑，傅均誠是不是還沒回來？

她若有所思地踱回家裏，突然想到，之前傅均誠將家裏的備份鑰匙給了她，要她在他不在時，若存糧不夠，隨時可以去他的冰箱挖東西吃。

她找出鑰匙，順利進了門，沒看到傅均誠的身影，卻由屋內一些細微的變化察覺，他真的回來過了。

浴室里洗過澡的水漬未乾，換下的衣服才剛丟進外頭的洗衣籃……她不懂，既然他回來了，怎麼沒通知她呢？

海沁窩在傅均誠的沙發上，悶悶的想着。

早上被哥哥吵醒后她就沒有睡回籠覺，還跑了趟超市採買食材，回家扮演難得的稱職煮婦在廚房洗洗切切，這樣忙下來，她其實有點累了。

也不知道是因為沙發還殘留傅均誠的味道，還是她真的太累，她竟然真的睡著了。

當她再醒來，天已經黑了。

傅均誠還沒回家，冷冷的空氣無孔不入地鑽進她的心，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她拿起沒有半通電話、半封短訊的手機看了好一會兒，不死心的再打傅均誠的手機，結果還是一樣轉入語音信箱。

海沁有些擔心，弄不清楚傅均誠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也是在這瞬間才明白，原來等待一個人的感覺是這樣漫長、難熬。

他到底去哪兒了？

晚冬，冷風呼嘯，屋外冰天雪地，與屋裏壁爐燃起的熊熊大火帶來的溫度產生強烈對比。

傅均誠端著空餐盤由房間走出來，遇到正準備進房的母親，側眸望向她問：「有空聊聊嗎？」

蘇珊點了點頭，跟着兒子回到客廳才問：「怎麼了？想和老媽談談你女朋友的事了？」

之前與兒子通電話，由他的語氣，她可以感覺得出，兒子與那個女孩的交往十分穩定。

怎麼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情海生變，最後竟然變成他一個人獨自回到這裏？

提起海沁，傅均誠的臉色瞬間變得沉肅，直接岔開了話題。「醫生說Tom的身體還能支撐多久？」

由澳洲回到台灣，他發現海沁家裏出現個小女孩，一個有她家鑰匙的男人可以「自由」進出她家。

當時他的理智幾乎要被溢滿胸口的醋意給淹沒，進屋后他怎麼也睡不着，沒多久便接到母親通知Tom身體狀況變差，要他回法國一趟的電話。

他的思緒太亂，情緒還太激動，馬上與海沁談，很有可能會促成讓彼此都不開心的結果。

所以他想先回法國看看Tom的狀況，等心情平靜一些再與海沁好好談談。

把餐廳的事務交給助手后，他馬上買機票飛了回來，沒想到這一待便是十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