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肆.用意

陸肆.用意

86_86776皇太后親自下旨處置了良美人,這消息不用半個時辰就能傳遍後宮,貴太妃將鳳姮兮傳去寢宮的時候,她的眼睛還沒有消腫,眼眶發紅,別有一番楚楚動人的風情。

然而這風情卻絲毫感動不了榮太妃:「跪下。」

鳳姮兮頓了一會,不情不願地下跪。

「紅花是誰下的?」

鳳姮兮道:「您已經知道了。」

「她是你妹妹,是你在後宮裡的助力,」貴太妃壓著火氣訓斥她:「可你進宮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將她送進冷宮。」

鳳姮兮冷笑道:「我將她當做妹妹又如何?她可從未將我當做親姐,這樣吃裡扒外的白眼狼,留著才是個禍害。」

榮太妃被她冷漠的態度激怒:「她可曾對你下手?可曾對你不利!」

鳳姮兮反問她:「難道真要等她對我下手?姑母,你也是鳳氏的女人,你知道若是真等她下手,我這腹中孩兒壓根不會保住。」

榮太妃道:「你以為你做的天衣無縫,當真瞞住了皇太后的眼睛?」

鳳姮兮道:「瞞不住又如何?她會為了一個庶女,駁斥家族嫡女的面子?我的父親是護國公,可她的父親不過是金陵君。」

「你!」榮太妃怒急,不由分說地上前扇了她一巴掌:「你別忘了,你父親那個護國公的爵位,是她兒子給的,給得起就收得回,上一個得罪皇太后的人,眼下連名分都保不住了。」

「姑母將她看的太重,將自己看的太輕了,」鳳姮兮摸了摸一邊的面頰,看她的眼神中染上不屑:「橫豎不過是一個虛名,得到了如何,得不到又如何?身後事是做給活人看的,與死人無關,先皇后活著的時候,一輩子都是妻,而她一輩子都是妾。」

她說著,又看了榮太妃一眼:「姑母橫豎都要離開宮廷了,後宮的事情,就不要再費心了罷,橫豎也不能起到什麼作用,別再把自己拖下去了。」

榮太妃指著她的手指微微發抖,喘了幾口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服侍她的殿上司急忙將她攙扶到坐榻上,拍著她的後背幫她順了幾口氣。

「我如今是管不著你了,」榮太妃將情緒平下來,道:「你退下罷。」

鳳姮兮向她叩了個頭,起身離開。

「娘娘何苦管她這許多?」殿上司為自己的主子憤憤不平,低聲道:「明明是頭養不熟的白眼狼,對提攜自己的姑母尚如此涼薄。」

榮太妃斜著身子靠在坐榻上,苦笑一聲:「皇太后本不願將她留下,是她和護國公步步緊逼,強求入宮,還如此不知收斂。」

殿上司道:「不栽幾個跟頭,不知道自己錯在哪。」

榮太妃長嘆一聲:「我瞧著,嫄兮就很好,知禮守節,進退有度,也得皇太后和皇后的喜歡。長兄卻魔怔了一樣,非要將這個禍害送進後宮,她一人栽了跟頭不當緊,只怕要連累坤城全族。」

殿上司猶豫道:「不然……您還是在留在宮裡,也好看著她。」

榮太妃苦笑道:「你沒聽今日皇太后和皇后的意思?她二人是鐵了心要將我送去浙國。」

殿上司道:「皇太后委實薄情了些,畢竟當年……娘娘也算是助她良多。」

榮太妃道:「皇太后還想著全我臉面,才將我遠遠支開,來日若真的要處置她,只怕我不得不要去為她說情,可我的說情,並不能改變什麼結果。」

殿上司也跟著輕輕嘆息:「娘娘多勞。」

榮太妃擺了擺手,扶著她站起身:「你向浙王府遞個消息,請他上奏為我求浙太后的封號,不要讓皇太後下旨,免得顯她涼薄,將我趕出後宮。」

殿上司道:「娘娘何苦如此做小伏低?」

榮太妃道:「眼下我委屈自己,來日她必會有所報答,皇太后一向不喜歡欠人什麼。」

殿上司便不再說什麼,轉身去照她的吩咐行事。榮太妃自己走到內殿,在貴妃榻上坐下來,沉沉嘆了口氣。

坤城後繼無人。

晚間商墨凌去長秋宮,不可避免地問起這樁事:「聽說母后今日處置了良美人,是她對慎婕妤下的紅花?」

桓宓獨自對鏡卸妝,答道:「母后說她是,她自然是的。」

商墨凌聽出她語氣里顯而易見地不滿,走過去將手按在她肩上:「你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

桓宓道:「不是良美人。」

商墨凌笑了笑,語氣溫和地問她:「你覺得是誰?」

桓宓沒有回頭,語氣也軟了幾分,道:「我這話是對丈夫說的,可不是對皇帝陛下說的。」

商墨凌笑道:「即便是對陛下說,也不礙事。」

桓宓道:「我覺得這就是鳳姮兮的苦肉計,倘若真是良美人對她懷恨在心,這孩子怎麼可能保得住。」

商墨凌點了點頭,道:「你以為你看出來的,母后看不出來?」

桓宓驀然轉頭:「什麼意思?」

商墨凌在她背上拍了拍,微笑道:「你可聽過一句話?置之死地而後生。」

「鳳姮兮是一定要將她送進冷宮,這次你和母后保了她,還會有下次,下次還會有下下次,這次尚能留下一命,下次呢?」他將桓宓扶了起來,往卧榻而去,又道:「命還在,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桓宓默不作聲地側坐在榻上,深深嘆了口氣。

商墨凌笑著在她臉上捏了一把,調侃道:「修為還是不夠。」

桓宓悶悶道:「若是如今的皇后出身鳳氏,或許就不需要你這番開解。」

商墨凌卻道:「我也並不會去開解她。」

桓宓又嘆了口氣:「我今日將貴太妃支出宮去了。」

商墨凌道:「我知道,我見過長兄了。貴太妃在宮中並無益處,還是隨長兄去封地享清福更好。」

桓宓道:「恐怕貴太妃會覺得母後過河拆橋。」

商墨凌笑了笑,口吻輕鬆:「不會,貴太妃凡事掂得很清,她知道哪個選擇會對自己更好。」

桓宓在第二日抱了商政元去向皇太后請安,態度與語氣都十分恭順,皇太后卻依然是那副漠然的樣子,彷彿絲毫不覺欣慰:「皇帝膝下只得三位皇嗣,兩位出自你膝下。」

桓宓心中一跳,唯唯地點頭稱是。

皇太后蹙起眉,道:「宛妤或許近期返回衛國,我打算隨她前去衛國散心,你不妨與我一道走。」

桓宓驚訝道:「母后……」

皇太后語氣淡淡:「不要等朝臣上疏指責你的時候再有所行動,那時你不論做什麼都不會得到原諒。」

桓宓輕輕嘆了口氣,道:「妾想與陛下商議后再做決定。」

皇太後點了點頭:「可以。」

桓宓卻忍不住問:「您以為……陛下會答應,是嗎?」

皇太后對她笑了一下:「你丈夫或許不會答應,可陛下會。」

桓宓又嘆了口氣:「陛下登基前夕,您曾經在長秋宮問我,是不是一定要這個后位。」

皇太后挑了挑眉:「怎麼,你後悔了?」

「沒有後悔,」桓宓道:「我只是想知道,如果當時我聽了您的話,放棄了那個后位,您會如何安排我?」

皇太后一反常態地沉默下來,而桓宓也不催促,只靜靜地等她開口。

「我不知道,」皇太后道:「我當時問你的時候,並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桓宓卻微笑起來:「您覺得,我不會答應,是么?」

皇太后也隨之微笑,低頭去看手腕上的鐲子:「或許是罷。」

一個有魄力支持丈夫謀奪皇位的女人,怎麼會在後位面前露怯。

桓宓輕輕舒了口氣:「多謝您。」

皇太后道:「當年先帝還在世的時候……」

她說了這一句,忽然沉默下來,桓宓等了一會,也不見她有說下去的意思,不由催促:「母后?」

皇太后卻嘆息道:「聽說人老之後就愛回憶當年,我果然是老了。」

桓宓沒有說話,也沒有違心地恭維她。

皇太後繼續道:「當年先帝還在世的時候,宛妤曾經問他可有愛上過什麼人。」

「他說沒有,一個都沒有。因為做皇帝不可以有自己的感情。」

她說著,落寞地笑了一下:「我當時覺得,他說的很對。」

桓宓重複了一遍:「當時?」

皇太后微笑著看她,道:「現在也這麼覺得。」

桓宓低頭笑了一下:「您說的對。」

這一句真正驚到了皇太后,她挑起一邊的眉毛,饒有興緻地追問:「哦?」

桓宓道:「倘若如今在長秋宮的,是一位鳳姓皇后,想必您和陛下都會省心許多。」

皇太后婆娑著椅子扶手上鎏金的鳳首,微笑著點頭肯定:「的確是。」

桓宓笑道:「原本以為您會寬慰我兩句。」

皇太后笑意一深:「如果需要的話,也可以寬慰你兩句。」

桓宓笑著連連擺手:「不敢勞動母后,妾自己寬慰自己就好。」

皇太后道:「你與我一同出行這件事,晚間便與陛下提一提,他很聽你的。」

桓宓心裡一緊,面上一紅,急忙道:「陛下有自己的決斷,妾只是從旁建議罷了。」

皇太后卻問道:「你緊張什麼?」

桓宓明白皇太后無意在這件事上難為她,不好意思道:「妾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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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璽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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