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蒲類海

第一百三十三章 蒲類海

第一百三十三章蒲類海

用過膳后,我不顧蘇茉兒的勸阻,執意與趙三虎三人前往蒲類海。不是我想惹麻煩,而是現在前方戰事連連,我這個「勞軍」的任務看來是做不下去了,估計這兩天他們就得商量著送我回京,巴里坤風景秀美怡人,就這麼走了,我豈會甘心?自是得趁機再溜溜。

蘇茉兒拗不過我,只得同意,換過一身輕便的騎裝,由趙三虎三人帶路,追星、來喜、湘雲和蘇茉兒隨行,護駕小分隊的隊長楊逸山又借調了五十名士兵,百餘號人浩浩蕩蕩的朝著蒲類海出發了。

蒲類海離駐地不近,但還算是駐地範圍,來喜提出要乘行輦前去,被我一口拒絕,坐什麼車?踏青而行多自在。

湛藍的天空,純凈得沒有一點瑕疵,飄過的白雲映出錦鍛般的雪白,天的盡頭,山巒相連,鬱鬱蔥蔥,山尖卻是雪的顏色,收回目光,深綠變成了嫩綠,一張無邊無際的草毯就在腳下,和著陽光,溫暖而厚重,天高地廣,身在其中覺得自己竟是如此渺小,遠方不遠處,嫩綠中嵌著一顆寶石藍,水面平靜,時而微波蕩漾,湖邊棲息的水鳥在不停的踱來踱去。

「這就是蒲類海?」

「是啊,娘娘。」趙三虎孩子氣的臉上充滿了興奮。

「太美了。」我由衷的感嘆。

和風煦日,山清水秀,如畫的景色讓追星臉上都露出了難得的輕鬆和笑意,到了湖邊,湖水清澈見底,沒有污染的日子真好,忍不住蹲下,掬起一捧清水。身旁的趙三虎忙道:「娘娘,不能喝,這水是鹹的。」

我有些訝異,伸舌尖舔了舔,果然,看來蒲類海被稱為海不全是傳說的原因,這竟是一個鹹水湖,站起身來。看著平靜地湖面,遠處的山巒,一股打心底冒出的渴望在我身上蔓延開來,自由!我想要自由!我不想再回北京,不想再回到那個紅牆灰瓦的牢籠中去,不過……我捨得么?

回過頭,身後的護駕小分隊依然齊整,我笑笑。朝著楊逸山道:「不用這麼緊張,讓大家自由活動罷。」

楊逸山道:「娘娘,此處雖是駐地範圍,但仍要謹防姦細。」

「那就……原地休息吧。」這麼自在的環境,理應輕鬆一些才是。

楊逸山想了想。回頭喝道:「原地休息,小心戒備。」

我點點頭,滿意的看著他們在原地坐下,一旁的趙三虎道:「娘娘對咱們真是好。」

來喜插言道:「那還用說?咱們主子是觀音菩薩轉世……」

「九天玄女下凡!」我與湘雲一同接出下半句。湘雲咯咯地笑道:「你就不能換一句么?」

來喜一瞪眼睛,「你還說不出來呢!」

湘雲啐了他一口,來喜朝旁邊一躲,卻撞到追星身上,追星地臉頓時陰了下來,眯著眼睛道:「去扎馬步,直至娘娘回程為止。」

來喜不服氣的動了動嘴,卻沒說出什麼。求助的望著我,又看了看追星,認命的到旁邊扎馬步去了。

看著來喜的樣子我不禁笑道:「他練了這麼久還用扎馬步么?」

追星面無表情地道:「他初通武學便被打通了任督二脈,進境極快,依他的猴子性格,若不打實基礎,走火入魔是早晚的事。」

猴子性格?形容得真貼切,看著追星仍是嚴肅的臉。我忍下笑意。轉身朝趙三虎道:「三虎,聽你地名字。莫不是上邊還有兩個哥哥?」

他神情一黯,點了點頭,我問道:「他們在做什麼?」

「死啦。」

我一愣,一旁的李良推了趙三虎一把,趙三虎低下頭去不再說話,我問道:「是什麼時候的事?」

「順治二年。」他的聲音小得不能再小,李良一掌打上他的後腦,怒道:「你這孩子……」

順治二年,十二年前有一樁著名地事件,不知殺害了多少百姓。「你是……哪裡人?」我開始覺得說話有些困難。

趙三虎低頭沉默了半天,才艱難的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嘉定。」

果然不錯,按他的年紀,十二年前他不過三四歲,便見識了人世間最悲慘的一幕。只是……

「你為何要來參軍?」

趙三虎「撲嗵」一聲跪下,含淚道:「小地來投軍,是想保護家中鄉親別再……別再遭受一次那樣的痛苦!」

他的話就像一塊千斤巨石壓在我的胸口,我連做了幾次深呼吸也不能驅散這種感覺,一旁的李良拉著張達跪下,道:「娘娘開恩,三虎年紀小,總愛胡說八道,娘娘千萬不要怪罪。」

我苦澀的一笑,「他沒說錯什麼,你呢?」我看著弱不禁風的張達,「為何前來參軍?」

張達看了一眼趙三虎,乾巴巴地道:「小的是安徽人氏,前年安徽大旱,不來參軍,就要餓死在家鄉。」

我點點頭,「那你呢?」

「小地……嘿!」李良笑道:「小的自認一身好廚藝,本想入宮做御廚,誰知沒有門路,又拉不下臉回鄉,一氣之下就投了軍,做不成御廚做個伙頭軍,也算是圓了自己的心愿。」

我訝道:「竟是如此?難怪剛剛的飯食雖粗糙了些,卻不失美味。」

李良驕傲地道:「不是小的吹牛,這裡食材不足,很難發揮廚藝,小的最拿手的是清蒸廬魚,有機會做給娘娘嘗嘗,絕不會比宮中廚子做的差了。」

我笑了笑,示意他們三人起來,「宮中倒也有個廚子擅做廬魚,他叫盧山,有機會定要讓你們比一比。」

李良身形一滯,「叫什麼?」說完又覺不妥。連忙又低下頭去,我說道:「叫盧山,高高地個子,長得五大三粗地,怎麼?你認識?」

李良連連搖頭,「不認識,只是覺得這個名字奇怪。」

我並未多心,我扭頭看著趙三虎道:「三虎。你家中還有什麼人?」

「還有一個姐姐。」

「嫁人了么?」

趙三虎點點頭,「前些天來信,說是生了一個小娃子,好玩兒著呢。」

我笑笑,「三虎,這次回京,你隨我一起走罷,到了京城再將你姐姐一家接來。共享天倫,好嗎?」想帶他上京,是出於民族愧疚,雖然我不是真正的榮惠,但這種愧疚還是在我心中紮根。

趙三虎呆立在那。李良急著朝他打眼色,張達也一個勁兒地扯著他的衣服,讓他趕緊同意,誰知趙三虎卻搖頭道:「謝娘娘恩典。只是……小地不願上京。」

「為什麼?」我想了想,「你是……還記著哥哥的仇恨?」

「不。」他抬起頭,「小的來參軍,就是想以後別再出現更多像小的一樣的人,如今怎能只圖自己享樂而忘記初衷。」

聽著他的話,我心中五味雜陳,趙三虎年紀雖小,卻有著一顆堅定的心。一旁的張達大為惋惜,大有「你不去我去」地架勢,李良也連連搖頭,似是不明白趙三虎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時,趙三虎突然跪下,大聲道:「娘娘厚愛,小人永不敢忘,小人只有一個請求。」他扭著看著在不遠處席地而坐的那群士兵。堅定地道:「小的不想當伙頭軍。小的想上陣殺敵。」

看著他那張年輕的臉,我不忍道:「上戰場?你可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一不小心就會性命不保。」

趙三虎抬起頭。與我直視,揚聲道:「男兒理當如是。」

我突然鼻子有些發酸,連忙別過臉去,趙三虎急著,「求娘娘答應小的要求。」

我輕嘆一聲,「你先起來。」

趙三虎大喜過望,剛一起身,就被李良踹了個趔趄,李良怒道:「你個臭小子,教你手藝不學,非要去送死,走吧!你走了倒好,沒人再把我的鍋敲壞了。」

趙三虎低聲道:「李大哥,對不起啦。」

李良別過頭去不再理他,趙三虎失落的低下頭,我輕聲道:「他只是擔心你罷了。」

被我一說,李良臉上有些掛不住,他回過頭沒好氣地道:「臭小子,將軍令學會了嗎?上戰場時敲給將士們聽聽,給他們鼓鼓勁,別丟了咱們伙頭軍地臉。」

我好奇的看著趙三虎,「將軍令?」

也許是我沒有架子使他們心生親近,又或許是這個環境讓人心情放鬆,他們都不似剛剛那般拘謹,一旁的張達道:「娘娘,這小子一天到晚想去打仗,又上了不戰場,就跟擂鼓的大哥學了一通鼓,天天自己營造氣氛,呆著沒事就把鐵鍋當鼓敲,鍋都讓他敲漏幾個。」

趙三虎臉上一紅,喃喃地道:「後來不是補上了么。」

我輕笑道:「將軍令么?我也想學,不如這兩天你教教我。」

趙三虎連連擺手,「娘娘,小的就是瞎敲,娘娘有興趣,可以找擂鼓地張大哥。」

湘雲在旁皺著鼻子道:「不就是要你教個鼓么?推三阻四的!」

趙三虎的雙手搖得更快,「大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管誰叫大姐?」湘雲的小臉上立時蒙上一層冰霜。

「不……不是,小……小姐……」趙三虎一著急,又結巴起來。

湘雲一叉腰,「我是個丫頭,可不是什麼小姐。」

趙三虎急得滿臉通紅,「我……不是……」

我輕笑著拍了湘雲一下,「臭丫頭,別逗他了。」

湘雲抿嘴一笑,朝趙三虎做了個鬼臉,趙三虎眨了眨眼,獃獃地道:「大姐笑起來可真好看。」

「好看!」湘雲伸手打了他地額頭一下,「好看么?」又打一下,「好看么?」

趙三虎苦著臉不敢閃躲,我連忙拉住湘雲,板起臉道:「越來越沒規矩。」

湘雲縮了縮脖子,又瞪了趙三虎一眼,趙三虎趕緊低下頭,我笑了笑,「三虎,不如這樣,你教我敲鼓,我教你唱歌。」

趙三虎用力的點點頭,湘雲橫了他一眼,不滿道:「居然敢跟主子講條件?」

趙三虎慌忙跪下,「小的不敢。」

我示意他起來,轉身朝湘雲道:「去,陪著來喜蹲馬步去。」

湘雲將頭搖得像波浪鼓,兩手食指在唇上打了個叉。

我笑著點點她的額頭,轉身朝趙三虎道:「想學什麼?我會的曲子可多呢。」

趙三虎傻笑了兩聲,「小的……小的想學個漲士氣的歌。」

「漲士氣地?我想想。」我來回踱了兩步,「有啦。」

我清了清嗓子,一首「精忠報國」自我口中緩緩而出。

狼煙起,江山北望

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心似黃河水茫茫

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

恨欲狂,長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鄉

何惜百死報家國

忍嘆惜更無語血淚滿眶

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

我願守土復開疆

堂堂中華要讓四方

來賀

這首歌旋律簡單,朗朗上口,當我唱到第三遍時,趙三虎已給跟著我輕聲相附了,一曲終了,身旁的追星忍不住問道:「娘娘,這首歌叫什麼名字?」

「精忠報國。」

追星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楊逸山走上前來,大感興趣地道:「這首歌當真能使人振奮,如果能……」

他的話剛說到一半,突然停下,朝四周看了看,臉上表情有些古怪,追星的眼光停在遠處,雙眼微眯,冷聲道:「護送娘娘回營。」

楊逸山恍然大悟,猛喝一聲:「戒備!」

百餘名士兵立即站起,將我護在中間,我被這突來的變動嚇了一跳,還不及驚慌,卻無端的打了個冷戰,身上寒毛倒豎,雞皮疙瘩起了一身,那感覺,像是被一隻兇猛的豹子盯住,只要動一步,便會屍骨無存,這種感覺我曾在鰲拜眼中體驗過,只有兩個字,危險!

我開始隨著士兵們移動,但是無論我走出多遠,那種感覺卻如影隨行,像是有一雙嗜血的眼睛始終跟著我,回頭望去,追星尾隨在我身後不遠處,面色無比凝重,我第一次對這次出行感到後悔,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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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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