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自序 總有些歷史令人動容

作者自序總有些歷史令人動容

「幽默」一詞，最早出現於屈原的《九章·懷沙》裏：「煦兮杳杳，孔靜幽默。」不過這裏的「幽默」，是「幽靜無聲」的意思，與今日的「幽默」之義不可同日而語。幽默作為一個美學範疇，是指某事物所具有的荒謬荒唐的、出人意料的，而就表現方式上又是含蓄或令人回味深長的特徵。黑色幽默，是悲劇內容以喜劇形式表現，是一種讓人哭笑不得的幽@默。

中國人歷來不缺乏幽默感。被尊為聖人的孔子就是一位幽默大師。孔子曾言，「吾未見有好德如好色者」。（我從來沒有見過像愛好女色那樣狂熱地熱愛道德的人。）不光孔子沒見過這樣的人，在兩千多年之後的今天，我們也沒見過。

孔子還說：「道不行，乘桴浮於海，從我者其由與。」意思是，如果政治理想無法實現，就坐上竹木筏漂流於海吧，能夠跟隨我的，恐怕只有子路。子路先生聞言不禁大喜，以為這不啻是一種大獎。孔子話鋒一轉，說：子路呀，你倒是比我還有勇氣，不過我們要到哪裏去尋找造筏的竹木材料呢？（「子路聞之喜。子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一個帶有悲壯色彩的施行計劃，在缺乏竹木的嘆息中結束了。孔子的這種幽默的表達效果，一如我們今天相聲中的抖包袱，最後一句為點睛之筆。

孔子有時還玩玩黑色幽默。有一回，孔子說孟子反這個人從來不矜誇自己的功勞。孔子舉例說，孟子反打仗時兵敗而逃，在隊伍的最後面壓陣。走到城門前，孟子反抽了坐騎一鞭，說並不是我膽大作殿軍（在撤退時為了保護主力部隊不受到追擊，而安排在軍團中最後的位置以阻止敵方追擊的一種部署），實在是這匹馬跑得太慢。（「子曰：孟子反不伐，奔而殿。將入門，策其馬。曰：非放后也，馬之不進也。」）

漢朝的東方朔，也是中國早期的幽默大師，他常用調侃幽默的方式勸諫統治者修正自己的錯誤決定，這對進諫者來說，無疑是一種高超的政治智慧。隋朝權臣楊素手下有一散官名叫侯白，此人當時經常給官員們講些有趣的笑話，用以緩解當時戰亂之時的勞頓，很多歷史書籍中都提到過他所著的《啟顏錄》，就是類似現代的幽默笑話集。「幽默」不僅可以緩解疲勞，使人放鬆身心，同時可以帶給人們思考和深邃的品味。正如清代張朝所說的「花不可以無蝶，山不可以無泉，石不可以無苔，水不可以無藻，喬不可以無藤蘿」那樣，沒有幽默，人生就會乏味；沒有幽默，歷史就會遜色不少。

中國自古以來，每朝每代都設史官，縱使在戰亂兵燹之中也不廢記史。即便是最殘暴的皇帝，若還有點虛榮心，在無理的兵戈殺伐之後也還心存懼意，怕在歷史上留下恥辱的一筆。正直的大臣進諫聰明又厲害的一招便是，您要注意後代史書的記載啊！不只史官在前赴後繼地忠於職守，民間草根也樂此不疲地傳播著歷史文化。中國有幸，有着豐富的歷史經驗與教訓值得後人借鑒。

大哲學家黑格爾曾說：所有偉大的歷史事件總是會重複出現的，第一次是喜劇，第二次卻是悲劇。如木偶戲能給過去的孩子們帶來歡樂，這自然是喜劇。但當年的孩子長大了，卻發現自己正生活在木偶戲里。歷史往往有弔詭之處，我們讀史時常常哀嘆古人之笨之愚，殊不知我們也極容易成為後人眼中的此等人。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本書來自於作者日常讀史的所思所得所感。人生貴在行胸臆，出自胸臆的文章方能對得起讀者。在這裏，歷史不再是過去冷冰冰的史官文字，不再是專業學者佶屈聱牙、枯燥無味的考據論文，而是一篇篇言近旨遠、易讀易懂的趣文。其中，令人忍俊不禁者有之，一唱三嘆者有之……

悠悠千年，煌煌史卷。總有些煙雲難以揮去，總有些歷史令人動容。

劉繼興2011年6月於抱朴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