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三十就回憶（4）

以前不覺得做操對身體有何幫助，現在吃上了文字飯，每年碼字幾十萬，不知不覺地，肩膀、頸椎出現了毛病，時不時疼疼，這時便想起曾經做過的廣播體操--十多年不做了竟然沒怎麼忘，到了第幾節該伸胳膊伸胳膊，該踢腿踢腿，該送胯送胯，看來肢體本身也有記憶--試著做了做，做完竟舒服多了。一度我被關在賓館改劇本，每天無聊的時候，就自己喊拍子做操，也是八個八拍。事情就是這樣，現在撿起來的，往往是曾經丟了的。

我們學校到了冬天，課間操就改長跑了。學校後門的衚衕七百五十米一圈，跑兩圈。男生經常在跑第一圈的時候躲進衚衕里的公共廁所抽煙，穿著(色色小說鋥亮的三接頭皮鞋，墊著磚佇立在污水穢物中，從都是褶的老闆褲兜里掏出一盒沒開封的希爾頓，先翻開盒蓋，看裡面印著的英文和阿拉伯數字，從而認定哪根兒是這盒裡的煙王，據說它比其他的煙好抽，比如B3，就是第二排第三根，A6就是第一排第六根。煙抽完，淡扯完，正好第二圈跑過來，一閃身混入隊伍，假裝氣喘吁吁的，跟著大部隊進入校園，接受門口體育老師的檢查。

下了課間操或跑完圈，同學們都會跑去小賣部買吃的。記憶最深的是小浣熊乾脆面，我座位後排的同學不吃早飯，天天課間操后買一包，捏碎了，撒上調料，上課的時候嘎唄兒嘎唄兒嚼，聽得我覺得天下最好的東西莫過於此，以至於聽不到老師在講什麼。後來我能考上高中，也是因為中考前夕換了座位，遠離了他，不知道那個被換到他前面的同學，中考的命運如何。

大學進行時

我對大學的認識就是兩個字：成長。我沒在大學學到知識，但獲得了成長--這是我在大學畢業多年後才發現並愈加覺得確實如此。

本科的時候我一直厭學，大學完全是混下來的，從大一開學一個月後就沒自己寫過作業了。那時候我們常拿著望遠鏡看女生宿舍，卻看不到自己的未來，覺得前途渺茫，於是對上大學徹底失去了興趣和信心。

現在想想，看不見未來就對了，能看見的，能叫未來嗎？

在混沌中開闢未來，人生才有意思。

很多人問我：如果再選一次，你還會不會上大學？

我從來都是不置可否。

現在我可以明確地作出回答：只要考得上，我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