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家長里短（2）

糧票背面印著類似使用說明的文字，大意都是只能在本地區使用，印著麵粉票的，只能買麵粉，不能買豆油和豬肉，不得私自買賣轉讓，不得偽造、塗改，如有遺失，恕不補發，只能餓著。

我高中分文理班的時候，因為聽過這麼一句話，「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為了能一生順暢，我報了理科班，多年後發現這個選擇是錯誤的，這一話題和本文無關，不多啰唆。這句話還有一個衍生版本，就是「兜裝全國糧票，走遍天下都不怕」，特別是經常出差的人，臨出門前反覆檢查的不是帶沒帶火車票，而是帶沒帶夠全國糧票，你在山西再吃得開，到了山東，沒有當地糧票，也只剩下看別人吃的份兒，就像打麻將胡四六卡五萬，光抓五條和五筒沒用，不是一個系統的，但是如果有了全國糧票，事兒就好辦了，能在全國任何一家糧店買到想吃的東西，異地也不收手續費和漫遊費，全國糧票就像麻將里的會兒，幹什麼都行。

我算了一下，我媽的那些糧票，加起來得有個幾百斤，按取消糧票的時間推算，我童年時期糧票還在流通，也就是說，如果這些糧票不出現在我媽的集郵冊里，那麼將變成各種食物出現在我和我爸的肚子里，如此看來，我少吃了不少本能吃到的東西。

我媽留著這些糧票，並不是出於收藏，為了日後欣賞或升值才留下的，而完全是為了過日子，別吃了上頓沒下頓，是一點點從我和我爸的嘴裡摳出來的，是一種憂患意識的體現。他們那代人，都覺得箱子底兒里得有點兒東西，睡覺才踏實。不知道那時候銀行是否想過讓老百姓貸款糧票的事兒，如果執行了，說不定國民的平均身體會比現在健壯。

憋久了，就得出事兒。以我身邊為例，我父母這代人里，每家都得有一個膽結石患者，因為他們年輕的時候缺油水，現在生活條件好了，供應放開了，為了彌補青春的損失，開始大吃大喝，營養是上去了，血脂也上去了，肚子里是有油水了，膽(色色小說里也開始結石了。近兩年，我們同學聚會，又多了一個話題：你媽那膽結石的手術在哪兒做的，疼不，我爸也要做。

於是，這些頭幾年還胡吃海塞的老人們，突然對吃挑剔起來，比計劃經濟時代還謹慎，太油膩了不行，太咸了不行，膽固醇太高不行，蛋白質太多也不行，但凡吃點兒什麼，不是有損心肝肺脾腎，就是提升血壓血脂血糖。這也怨那些食品科學家，不知道他們是沒事兒干還是真的為人類健康著想，三天兩頭頒布最新的研究成果，今天說吃這個不好，明天說吃那個不好，今天英國的科學家說吃這個有益健康，明天法國科學家又說吃這個等於慢性自殺，搞不懂他們是真的有了新發現，還是故意較勁，沒準後天又有德國的科學家說吃這個能延年益壽，反正弄得我都不敢看報紙了，生怕去飯館點菜的時候無從下手，我倒真想看看科學家的飯桌上擺了什麼飯菜。總之，目前的地球上，似乎還沒有一種食物，吃了沒有任何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