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下第一縮骨術（4）

「莫高窟永遠都是神秘而兇險的——這是我叔叔總掛在嘴邊的話。雖然如此，他仍舊犯了此生最大的一個錯誤，與石布先生、程風先生一道來到敦煌。在他的個人猜想中，莫高窟最初被開鑿出來的目的，是為了警示後人，不要妄動這片荒原漠野里的一沙一石，以免驚擾神仙們——抑或是鬼神們的千秋大夢。看過莫高窟的壁畫宣傳片就可以了解到，洞壁上所繪的神、佛、道、比丘尼、比丘僧、飛天、侍女、菩提樹等等都不是人間應有的，而只是存在於異世界、另一空間之中。那麼多探險家、考古學家、尋寶師源源不斷地到敦煌來，其目的都是揭秘探幽，勢必會驚擾異世界里的事物，招致彌天大禍。」吉川小卷蒼白而小巧的唇翕動著娓娓而談。她的右肘壓在椅背上，右掌托著腮，目光落在側面牆上的一幅敦煌飛天工筆畫上。

古語說：瓦罐難離井沿破，將軍難免陣前亡。

做探險、考古、盜墓、尋寶這一行，隨時都會陷入死亡魔爪之中，但所有人都被前路上那些誘人的光環所吸引，前赴後繼、爭先恐後地啟程上路。無疑，吉川羽在莫高窟一行之前，一直是行業內的佼佼者、幸運兒，所以才能積累下天量財富、赫赫盛名。但現在，厄運也降臨到了他的頭上。

「有些路是不能回頭的。」我為她的這段話加了結語。

幸運、厄運都是公平的，絕不會厚此而薄彼。得到多少財富，就要承受多少災難。

「至少能為後人做一些警示吧？楊先生，我眼睜睜看著你走火入魔，卻不加以提醒，良心和道義上說不過去。」吉川小卷深沉地微笑起來。

她的笑，像陽春三月開放在京都古寺里的櫻花，明明已經熱烈燦爛得如同滿天霞、遍地火一樣了，卻偏偏透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憂鬱，就藏在她的眼角眉梢里，越發顯得心事重重。

我跟著她一起笑，實際此刻心#里感受到的是無盡的悲哀。

如果說來敦煌的一萬人之中九千九百九十九個是為了探究地下寶藏的話，剩下那個萬分之一就是我。我只為大哥楊正發狂，與黃金寶藏無關。為了他，我只能前進，直到無法前進為止。

「不如停手吧？」吉川小卷又淡淡地問。

「停手？停在哪裡？」我忍不住大笑，「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