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1988年暑假的高曉松(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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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的時候老王鄭重跟我談了一種叫互聯網的設想並為此賠光了兩千多萬人民的幣,那時別說你不懂,我也不懂,我以為丫瘋了。後來老王屢屢超前,一步走早了,步步都早了,錢越來越少,最後把原打算髮給我的那個一起去白洋淀打野鴨子的女秘書給娶了,還生了個兒子。去年我回國去看他,他已經很久沒出門了,我問他為啥?他說出如下名言:從前都JB是人和人聊,聊好了一起掙錢,後來改人JB和錢聊,現在是JB錢和錢聊,不需要人了,和錢有JB什麼好聊的?所以我JB就不出門!

麥薇結婚的時候專門辟了一桌給前男友們,我和老王、陸毛都去了,她嫁了個沒錢的胖子,要求我們桌出嫁妝,你知道她是個孤兒,於是大家每人認購一大件,老王出了最貴的彩電,我出了最@便宜的微波爐,因為真跟我沒啥關係,都是你們丫造的孽。

說實話,你的哥們兒比我多。我後來雖然交了不少朋友,但再也沒跟人組過樂隊拜過把子。沒和人排練之後一起自慰,自慰之後一起坐在雲岡鄉下透徹的夜空下數過飛機描述過夢想,沒哥兒幾個穿著一樣的黃藍痞子衫去人定湖公園比賽戲果兒,對了,戲果兒是新詞兒,你那會叫嗅蜜,如今的果兒也完全不能跟那會的蜜相提並論,那會的大蜜多颯呀,俠骨柔腸飛蛾撲火來了就脫啥也不說,彈琴幫你唱和音、打架給你續板磚,愛養男人恨被男人養,愛給傻逼織毛衣恨給傻逼生孩子,愛踢球打架彈琴喝酒的恨買房買車創業上市的,愛鄒慶、石猛恨曹雪芹、李時珍,總之愛憎分明。我要是你,我真不長大,就停在那會,熬成那會的牛逼老炮兒。老錢那時候跟你說過丫最大的夢想就是熬成老炮兒,摔杯為號,滄海一聲笑。現在丫終於熬成老炮兒了,老炮兒卻成了現在這個麻木社會裡最多愁善感的弱勢群體了。

忘了告你一事兒,你那會玩命學英文見字母就念,連火車上看見Chalushi都查半天字典後來才發現是「茶爐室」拼音,看起來真有先見之明,現在你要是不會點英文簡直不好意思出門。北京不但地名都叫阿凱迪亞、帕薩迪納、聖塔芭芭拉,一不留神以為到了加州,連人名都他媽改啦,我就認識十幾個邁克爾.王和二十多個辛迪.李,我一姓柳的姐們覺得瑪麗艾琳之類太俗,給自己改名叫柳德米拉了,據說馮小剛,你記得嗎?編輯部故事的編劇,現在紅得跟紅藥水似的大導演,也給自己改了貴族名字:馮.迪特里希.小剛。我正琢磨咱這名字呢,咱在美國倒沒起過什麼洋名,老美叫咱什麼的都有:年輕人叫我Gao,老頭叫我Shiao,女的叫我Song,歌的意思,咱媽真會起名字,中英文兼顧。回國反而不行了,必須得有洋名,我現在暫用名是ShadowGao,在米國拍SoftPorn時用的筆名,念出來像一種地方土特產。

我發現人不能多年在同一座城市呆著,疑似認識的人太多,可又分不清到底是小學中學還是大學同學,尤其是你丫中學大學同學幾乎是同一撥人,於是又想不起來是中學同班還是大學同宿舍,想不起誰欠誰的錢,睡沒睡過覺,聊起往事能把仨人的事串一人身上,把相隔十多年的事兒集中到一個季節不明的下午發生。你那會就發現周圍熟人千絲萬縷導致不敢放開嘴吹牛逼的痛苦,我後來出現了另一個問題,就是好多人死了,每十個死人堆里就有一個你認識的,讓人平白覺得寂寞。

所以後來我出國了,沒人認識覺得好遼闊啊。在拉斯維加斯結婚時人家規定得有證婚人,我倆一個熟人沒有,只得站在街邊揮舞20美金的紙幣雇證婚人,以致到現在偶爾看見結婚證上和我倆名字尺寸一樣大的陌生證婚人名字,都覺得這玩意有法律效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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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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