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1988年暑假的高曉松(6)

寫給1988年暑假的高曉松(6)

你聞到一股新鮮黃豆味兒,然後說我想給你唱首歌。大眼睛說這不好吧,祝你幸福。跳上前梁被自行車運走了。你丫這個沒出息的竟然無語凝噎,然後在人家三號樓台階上彈著膠水和吉他唱了那首倒霉英文歌,哭得跟鬼似的。也不知是為失敗的春遊還是失敗的愛情。後來大眼睛和她的上鋪,老錢的前女友愛麗同學一起去米國,倆人都在舊金山混吃等死。我好像在那見過她們,也可能只是通了電話,要麼就是老錢和她們通了電話。反正她們很想念我們,有時候還談起我們長吁短嘆什麼的。大眼睛的手也很大,巨柔韌,能用手背抓起一個蘋果,令人髮指。

我該打鈴睡覺了。最近老有個非常臉熟的人推著小車來賣餅乾和桃酥,跟我打招呼,我覺得我跟丫見過很多次,但一次也想不起,也許你見了能想起來。查房了,明天繼續。

昨兒凈說婦女們了,今兒彙報下你那幫哥們:你們樂隊後來越玩越死亡,你覺得太躁太吵,背著組織偷偷寫騷柔騷柔的情歌,大家產生了發自內心的藝術分歧。你和老狼於是憤而南下海南島勾引歌廳領座和領班騙取免費花生米和夜間小聽眾,繼而被歌廳開除,四處流浪,半夜成名。你丫是不是特想聽你怎麼成名的?要我說,真難以啟齒,就像人家問我怎麼把大美女弄到手一樣難以啟齒。總之你24歲成名,變成了我。老狼也成名了,變成各種才不雙貌不全文藝女青年的寵物。丫也趁機寵幸了幾個,每隔一陣就狼奔豕突在細雨中呼喊並以面洗淚,實現了把生活搞得狼狽不堪的夢想。

你們樂隊在清除了你們兩個右傾機會主義分子之後,成功走上了死亡迷幻金屬的羊腸小道,咬牙堅持了十年。期間發生了經紀人徐濤畢業開了小裝修公司繼續養樂隊的先進事迹,也發生了李丹先嫁給蔣濤又離婚嫁給戴濤或者順序相反的搖滾樂隊規定動作。豆腐轉了一圈嫁給了許寧峰,表明當年跟你們樂隊混的姑娘們確實靠譜,至愛親朋。老尹也想和大家同歸於盡,有一年冬天下大雪時請你去她家喝酒聽原版打口唱片,你倆聽了半夜你才發現客廳里支了一架鋼絲床,被褥齊全還有枕頭,你丫也不知真喝多了還是假的躺那了,老尹趁勢鑽進被窩,你丫一下醒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半推半不就死活不越過友誼邊界云云,其實主要是那時你還是處男,怕人知道傳出去丟人。老尹自然不明就裡以為你嫌人家胸小,惱羞成怒將你半夜轟出門。

那天你獨自走在雪花紛飛的六鋪炕,覺得路燈孤單至遙不可及,沒有車轍和腳印的路不知通向哪裡,那時你想起了我,你很想跟我說說話可又不太信任,我怕我嘴不嚴,怕我混得不好成了遠房窮親戚連累你,又怕我沒人疼沒人愛跟你抱頭痛哭,尤其怕我其實已經死了只是一縷懷才不遇的冤魂。你想了很多,一直到雪停了有流星或者太空梭劃過,你那時許了個願,你還記得嗎?

十年後你們樂隊解散了,杳無音信。我遇見過蔣濤,好像他有什麼活兒找@我,去沒去我忘了。再見面我已忘了他和你共同發起組樂隊的猙獰歲月,把他當成圈裡一個小職員對待,後來就沒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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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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