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不能愛（三）

夕雲宮裡，主殿的燭火一亮一亮的，照在兩張同樣慘白的面容上。

一人站著，一人跪著，這樣的姿勢已經維持了好長時間。

「是你假借朕的命令，把清心遣送到冷宮？」

「是！」

「是你跟她說，朕當她是個玩物的？」

「是！」

「你曾經跟朕說過的『清心醒來后執意要去冷宮』，也是你編造的？」

「是！」

「你早就知道，朕的情毒已經解了？」

「是！」

「朕怎麼忘了，你天生對毒非常敏感！」

晴夕沉默了。

「這麼說，清心對朕也並不是全無感情！朕是否該高興，高興自己知道了這麼一個事實？」

晴夕再次沉默。

屋裡頓時陷入寂靜，好久，玉落突然砰得一聲打翻了桌上所有的東西。再回過頭來的時候，一雙眼睛變得通紅通紅的。

「娘娘！」一直侍立在門外的月紅一把推開了門，正聽到玉落的問話。

「宛嬪拿給朕的豆沙糕里，是你下的葯？」

晴夕抬起頭，滿臉的波瀾不驚。好久，才遲疑著：「是！」

啪地一聲，玉落掀翻了整張桌子，力道之大，使桌子還沒到達地面的時候就已經四分五裂了。

「娘娘！」月紅嚇了一跳，跑到晴夕身邊。

「誰讓你進來的！滾！」玉落一指門外，那漲紅的雙眼，好似一頭嗜血的狼。月紅戰戰兢兢的，在晴夕的眼神示意下，快速地走了出去，並順帶著關上門。

屋裡又陷入一片死寂，地上的一片狼藉在燭光的照耀下顯得非常狼狽。那一地的碎片，彷彿深深地扎入人的心裡，刺得心陣陣難受。

「你什麼都算計好了，算好了宛嬪送過來的時間，算好了朕會忍不住。可是你沒有算到的是，朕並沒有對清心怎麼樣，所以她現在好好的，朕相信，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她也會一直好好的！」

晴夕的眼眶裡泛起亮光，她緊緊地抿著嘴，似乎不想讓自己過於激動。

「不管發生什麼，你總是能這麼淡定！」玉落站在碎片中央，冷若如霜，「朕好像從來沒有發現你的情緒有大的起伏過……小師妹！」

他彎下腰，面對著她，一雙眼睛死死地定在她臉上。

晴夕微微地一怔，回視著他，依舊沒有說話。

「你打算不解釋嗎？」玉落從新站了起來，眼光落在搖曳的燭光上，那裡，他彷彿看到了某個哭泣而跑的人影，他開始恍惚起來。

晴夕抬起頭，目光聚集在那張熟悉的臉上。此刻，他的神色是那麼的溫柔，那麼的心痛，可惜，這樣的神色只屬於某人所有。而她，永遠也奢望不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是，既然得不到，她好好地守護著也有錯嗎，她只是不想讓任何人去傷害他半分半毫。

「小師妹，如果你繼續保持沉默，師兄會考慮把你送到師父那裡去，就如……龍飛一樣！」

晴夕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她笑了，淡淡地笑了。

「皇上，皇上是一國之君，不能為愛所累，更不能愛上任何人！能長期陪伴在皇上身邊的，只能是晴夕！」

玉落低下頭瞅著她，彷彿不認識她了。

「因為晴夕比任何人更懂皇上，也比任何人知道哪些對皇上有利。而且，晴夕不會給皇上帶來任何麻煩！」

玉落依舊瞅著她。

「如果皇後跟晴夕一樣懂皇上，或是跟後宮的其他嬪妃一樣，那麼，晴夕是斷斷不會做出那些事的！」

玉落抬起頭，往前走了幾步，走到晴夕的後邊，背對著她：「如果清心也是如此，那麼清心還會是清心嗎？正式因為她的特別，所以朕才會……」

「可是皇上，皇上跟普通百姓不一樣，皇上可以寵愛自己的女人，但不能愛上自己的女人！」

「朕也是人，朕也有愛人的權利。」玉落把手背在後邊，轉身踱到她面前，「晴夕，你也知道的，就像你不能不選擇不愛朕，朕也不能選擇不去愛清心！如果真能選擇，也許……晴夕，也許你會選擇不愛朕吧！」

晴夕抬頭看著他，她似乎有些懂得他的話了，又似乎不是很明白。她從記事起，就經常跟在他身邊了，在她眼裡，不用選擇，他就是她的全部了。

「是朕的錯，朕早該把你送到師父那的！」玉落輕輕地嘆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

「皇上，晴夕不願意，晴夕一定要待在皇上身邊的。晴夕保證，不會再傷害皇后了！」

玉落低下頭，望進她晶亮的眸子里，好久，才深深地嘆出一口氣。

「朕相信你，因為你知道，傷害她就是傷害朕！」

他重重地甩開大門，大步而去，剛出房門不遠，偏殿里突然衝出一人：「皇上，皇上！」

披頭散髮的，彷彿瘋了似的，不斷地拉扯著玉落的衣服。

「見過皇上！」史美人也跑了出來，跪倒在地，一邊拉著宛嬪的衣角，「姐姐……姐姐……不得對皇上無禮……快放開皇上！

玉落瞥了她們兩眼，本想甩了她們就走，想起清心說過的話，突然改了主意。

「宛嬪，你安靜點；史美人，你快起來！」

「謝皇上！」史美人有點受寵若驚，不自在地站了起來，一邊又去拉宛嬪的衣角。

「今天天色晚了，朕過幾天再來看你們！」他拍拍她們兩個的肩膀，然後放開宛嬪的手，快速地離開了。

「皇上，皇上……」宛嬪還在叫著，史美人卻愣住了，獃獃地看著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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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落走後，月紅叫來了兩個宮女，一起幫著收拾地上的碎片。等屋裡一切都收拾完畢后，月紅才讓那兩個宮女出去。

晴夕一直愣愣地坐在椅子上，腦海中似乎在想著什麼。月紅小心地瞧著她，低低地說：「娘娘，下藥的事明明不是娘娘做的，娘娘為什麼要承認？」

晴夕震了一下，彷彿剛剛睡了一覺，現在才清醒過來，她輕輕地自嘲著：「月紅，你以為他會相信我的辯解嗎？既然他認為是我，我否認也沒用了！」

「娘娘……」月紅髮現晴夕的臉上濕濕的，彷彿哭過了似的。她閉上嘴巴，識相地不再說話了。剛剛在門外，那震天的響聲，著實把她嚇了一跳，她還以為，娘娘會被皇上發配到冷宮去呢！還好，皇上發了脾氣后並沒有處置娘娘。可是，為什麼娘娘整個人看起來很哀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