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誰主天下（結束章）修
七月十七日傍晚，雲橋收到凌夏的飛鴿傳書，上面寫得很簡單：「卒於七月十二日申時三刻，可早作準備。」
雲橋心中一痛，只覺眼前突然間變得模糊，眼淚已經無法控制源源不斷地滾落下來。
「娘娘，您怎麼了？」雲琳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難道，難道是凌大人出事了？
雲橋搖頭，淚珠飛濺。「去，請皇後娘娘過來。」
「奴婢這就去。可是，娘娘您不要緊吧？」雲琳還是很不放心，她伺候貴妃娘娘這麼久，知道自己這位娘娘是個外柔內剛的人，若不是出了什麼大事，她不會這樣動容的。
「你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雲橋趴在御案上，想起認識李明道以來的點點滴滴，心又酸又痛，眼淚怎麼都止不住。從在江南相識開始，他就對她很好，從來不擺皇帝的架子，從不打壓她的驕傲，對她無理挑釁從來都是那樣的包容；進宮以後，他無條件的信任她、寵愛她，溫柔又體貼……
可是，他為什麼要害死飛揚？愛一個人不是希望她幸福快樂么？為什麼他的愛就那麼自私，就一定要佔有？如果他沒有害死飛揚，那該多好啊……
想起飛揚，她的心又是一陣鈍痛。她竟然可憐起害死飛揚的兇手來，她怎麼對得起飛揚？
但是，但是那個男人，雖然是那樣的可恨，卻又那麼令她感動……然而就在幾天以前，他終於還是死了，被她和凌夏聯合起來害死了……
她終於為飛揚報仇了，可為什麼她心裏卻那樣難過？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外婆慈祥的面容，然而外婆慈愛的目光此刻卻彷彿刀刃一般，一刀一刀凌遲着她的心。
凌想容匆匆來到勤政殿，只見雲橋趴在御案上，雙肩輕輕聳動着，哭得那樣傷心。
「怎麼回事？」凌想容立即將所有的宮女太監全都趕出去，三兩步走到雲橋身邊，立即抱住她。「你收到消息了？什麼消息？快，快點告訴我！」
「想容……」雲橋抬起頭來，淚眼朦朧地望着她，哽咽道，「他死了，七月十二，死於亂軍之中……」
「死了？……」
還是死了……
終於死了……
凌想容踉蹌地後退兩步扶著身後的博物架才站穩了身形。她已經是寡婦了么？她竟然與哥哥聯合起來害死了自己的丈夫……凌想容抬起雙手，輕輕翻轉着。這雙手，看起來潔白如玉，其實浸染著夫君的鮮血，她彷彿看到手上一抹刺目的紅……
可是，他不死，就是他們凌家滿門消亡，她還能怎樣選擇？
凌想容一手撐在博物架上，打碎了一個精緻的白玉花瓶，一手揪著胸口的衣襟，然而心中的鈍痛並沒有減輕半分。
「想容，我們要做好準備！」雲橋看想容這樣傷心，自己反而鎮定下來。
凌想容含淚點點頭。她們早就沒有回頭路了，走到這一步是必然的，她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她只是想不到，當他真的死了，她竟然會如此心痛。但如果反過來，死的是他們凌氏一門，只怕他不會有半點不舍和心痛吧！是了，為這樣一個男人傷心哭泣，不值得啊！
雲橋含着淚水安慰了想容，同時也是在開導自己，爾後便開始考慮朝中的安排了。
消息應該還有幾天才能傳回來，在此之前，她必須要將京城的兵權完全掌握在手中，維護京城的穩定，特別要小心李氏皇族宗親趁此機會奪權。
雲橋秘密將禁衛軍齊副統領和城衛軍穆統領傳進宮，將皇帝駕崩的事情告訴了他們，要他們做好周密安排，一定要將整個長安牢牢控制在手中。李氏皇族宗親，朝中大臣，都需要防範。
這時，城衛軍穆統領有些為難地說：「娘娘，凌大人和皇上走的時候從禁衛軍和城衛軍抽調了太多人走，萬一京城有點動亂，只怕咱們手頭上人不夠啊！」
「不是還有江大人的水兵嗎？雖然現在才到了三萬人，但只要好好佈置一下，維護京城的治安應該夠了。」凌夏當初建議李明道把東南平亂大軍調到京城來，就是擔心他和皇帝把京城的禁衛軍和城衛軍帶走了，京城兵力空虛，等皇帝身亡后不容易控制局面。
兩位統領大人對視一眼，難道江大人也跟他們一樣都是投靠凌氏的人？如此，他們也就放心了。只是……
「娘娘，西北的突厥，我們一點都不用防範嗎？」言下之意，那邊的戰事真的是假的嗎？凌大人在那邊能完全控制住形勢吧？
「不用，西北有那麼多兵將呢，要是他們都擋不住，江大人的水兵能有多大用處？」雲橋的回答模稜兩可，不過總算安了兩位統領的心。
等他們二人離去，雲橋立即傳江大年進宮。雖然凌夏說了這位江大人會站在他一邊，可畢竟沒打過交道，如今京城空虛，他又手握大軍，還是先接觸了解一下比較好。
江大年進宮的時候天都要黑了，在太監的引領下，他昂首挺胸，走起路來虎虎生風。
對這位名滿天下的貴妃娘娘，他心裏是不怎麼瞧得起的。一個狐媚的女人罷了，竟然勾引外臣謀害自己的夫君，能是什麼好女人？一個女人，不守婦道不說，在後宮鬧騰還不夠，竟然還蹦到朝堂來專政？
不過凌大人特別交待了，讓他和貴妃娘娘好好合作，穩定京畿，他也就給那個女人一點面子吧！不過，那個女人最好不要妄想對他的大軍指手畫腳。哼哼，一個女人……
太監將江大年引到勤政殿，江大年單膝跪地行禮道：「臣江南水師都督、東南平亂大元帥江大年參見貴妃娘娘！」
「江大人請起。」雲橋坐在皇帝的龍椅上，從他走進殿來就一直在觀察他，但第一印象並不太好。她看得出來，這位江大人看起來粗魯，然而有傲氣、有野心，只怕不好駕馭。
「謝貴妃娘娘！」江大年起身，抬起頭來。剛才聽貴妃娘娘的聲音竟然有些沙啞，跟他印象中嬌媚的女人似乎有些不同，不由得也有些好奇。
江大年抬頭望去，只見這位貴妃娘娘端坐在御案后的龍椅上，前面一道珠簾擋着，容貌看不清楚，不過似乎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滿頭珠翠，面前是高高的幾疊奏摺，硃砂御筆，看起來倒像個做事的人。但一個女人坐在龍椅上，怎麼看感覺都不對。
「皇上讓江大人帶兵來長安，所為何事，江大人應該清楚吧？」雲橋不急不緩地說，帶着一種上位之人對下屬的高傲與冷淡。
「皇上讓臣帶兵鞏固京畿，預防突厥蠻子南下來着。請娘娘放心，臣一定不辱使命。臣的大軍五日內就能全部到達京城，定能確保娘娘和在京的大人們安全無虞。」江大年微微躬身作答，回答同樣模稜兩可。
雲橋看着江大年，這人看起來還真不好對付啊，也不知道凌夏到底把人收服沒有。想起凌夏在江南也不過幾個月，還忙着找她，只怕凌夏對他了解不夠啊！這人要是忠義，就不會背叛皇上了，真要是老實人，能坐到江南水師都督的位置上去？但願他有野心，但野心不要太大吧！
雲橋嗯了一聲，故意拖長了調子說：「突厥蠻子嘛，本宮倒是不懼的。不過皇上不在京，城衛軍又抽調了大部分人去西北，本宮只是擔心京城的治安問題。這樣吧，就從江大人手中抽調一萬水兵暫時歸到城衛軍旗下，協助他們維護京城治安如何？」
「娘娘，臣的士兵都是水兵，不慣守城，只怕去了城衛軍反倒給穆統領添麻煩啊。」
江大年暗自嘀咕了，這位貴妃娘娘究竟想做什麼？凌大人讓我跟她合作，究竟是何用意？按說，凌大人要取天下，第一個就要對付她吧？畢竟她現在還懷着孩子呢，據說皇上曾在朝上明言，若是貴妃生下皇子就是太子。難道她想趁凌大人不在的時候撈取兵權控制長安？難道城衛軍的穆統理是她的人？
「麻煩也是穆統領麻煩，江大人怕什麼？」雲橋如何聽不出他話中的推脫之意，不過，這個關鍵時候，什麼風度太極都得拋一邊兒去。她今天非得避着他鬆口不可。
江大年噎了一下，想不到這位貴妃娘娘還真的有些難纏。「娘娘，臣是皇上御封的東南平亂大元帥，要從臣這裏調兵，至少需要皇上的調兵令符吧？」
雲橋在心中冷哼一聲，淡然道：「這個簡單，皇上的兵符都在本宮這裏呢？江大人想要哪一種？或者還需要一道聖旨吧？那也簡單，皇上的玉璽一直由本宮保管，江大人想要什麼樣的聖旨，你說，我寫，然後蓋上玉璽就成。」
江大年禁不住頭上直冒冷汗，這個女人果然有膽色。他強忍心中不忿，無奈跪地道：「既然娘娘全權代表皇上，您隨便下個旨就行了，臣立即挑選一萬精兵，三日內交到城衛軍穆統領麾下。」
「如此就有勞江大人了。退下吧！」雲橋冷冷一笑。他最好不要跟她玩陽奉陰違那一套，否則，殺了他局面還真不好收拾。不過，到底是凌夏沒有把事情交待清楚呢還是此人腳踏兩隻船有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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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雲橋一個人在西偏殿中過了一夜。
揭去幕布，飛揚的大幅畫像顯露出來。雲橋細細描繪着他的眉眼，回憶起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一邊想一邊跟他說話，一邊在素描本上畫。
騎馬的時候，他坐在她身後，雙手摟着她的腰，下巴擱在她肩上；
六月荷塘中，他們坐在小船里，她悠閑自在地躺在他懷中，懷中抱一支蓮蓬，他嘴角含笑剝了喂她，素雅的裙子上斜倚著一朵荷花；
初秋的夜晚，他們相互依偎著在閣樓上賞月，飛揚用一件厚厚的絲絨披風將她包裹在懷中，旁邊放着溫酒、香茗和糕點，還有他的琴和她的簫；
清晨，他們攜手在竹林中漫步，竹葉上晶瑩的露珠，清新的空氣，伴着她的歌聲，融匯成淡淡的幸福；
初雪之後，他們手牽着手站在梅花下吟詩，紅梅白雪，暗香浮動，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想起他們在一起的幸福快樂，想起他的柔情包容。這一生，她過得最幸福最快樂的日子，就是跟飛揚在一起的日子。就是當初跟凌夏在一起的時候也遠不能及。凌夏也待她很好，可是他沒有時間陪伴她，而他的母親卻一直在算計她，她不得不壓抑自己的性子，委曲求全……
可是，如此完美的飛揚卻被奸人所害離開了她，永遠離開了這個人世，那個時候，她甚至想毀滅整個天下。飛揚不在了，她的愛沒有了，乾脆大家一起死吧！可是想起肚子裏的孩子，想起辰兒，想起爹爹和二哥，想起外婆、想容、凌夏，想起那些喜歡她幫助過她的人，她心中的憤恨才慢慢集中到杜氏身上，後來又變成了李明道和桑陌。
那個時候，她活着的目的就是孩子和報仇，每天都沉浸在過去的幸福和飛揚離開的痛苦中。再次回想起他臨終時的唇角那個溫柔的淺笑，以及蘊含其間無盡的憂傷和不舍，雲橋眼中的淚水無聲地滑落。
飛揚，我終於為你報仇了，你知道么？我們的女兒一珍馬上就滿兩歲了，她很聰明，很可愛，長得比較像你，性子估計像我多一些。從明天開始，我就每天帶她過來見你一面，告訴她，她有一個天底下最好的爹爹……
飛揚，你放心地去投胎吧，不要擔心我們母女，凌夏對我們很好，很疼愛一珍，一珍也很喜歡他。我現在又懷了凌夏的孩子，已經三個多月了，你放心，三個孩子我都是一樣疼愛的，凌夏也一樣。我們會過得很開心、很幸福的。
飛揚，其實我經常想起你來，不管是在幸福的時候還是在傷心的時候。幸福的時候想起你就覺得心痛，傷心地時候想起你就覺得溫暖。飛揚，今生今世，我都不會將你遺忘，因為你一直在我心裏。
飛揚，我為你報仇了，可是我還是不高興，還是覺得心痛，因為不管李明道死多少次，你卻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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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江大年便與穆統領通了消息，穆統領向雲橋稟報，並做好了詳細安排。三日後，江大年的精銳水兵便正式進入城衛軍，協助維持京城治安。雲橋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七月二十六日，西北急報到達長安，皇帝駕崩的消息通曉群臣，舉朝悲痛。
然而，國不可一日無君，朝臣們立即分裂成兩派，一派擁護貴妃娘娘執政，等孩子生下來再說，如果是皇子，按照皇上遺旨，自然就是新皇。如此，依然由貴妃娘娘代行朝政。
另一派認為國不可一日無君，既然皇上無子，就應該從皇室宗親中挑選合適孩子過繼給皇上，由皇後娘娘撫養，由幾位德高望重的大臣和皇室宗親代表共同輔政。
不用說，支持雲橋的就是她一手扶持起來的班底，大部分是科舉選拔上來的新人。而支持另立宗親之子的就是原來凌夏拉攏的大臣了。如今凌氏在西北吃了敗仗，就剩一個凌夏了，能不能回來還成問題，他們當然明著支持凌想容這個皇后，實際上卻是為自己奪權。在這些人當中，充當先鋒和聯絡人的就是凌夏那個親身舅舅陸泓霖了。
好在京城已經在雲橋的掌握當中，雲橋也不怕他們鬧騰，等凌夏大軍回來，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所以，雲橋立即派人去西北將皇帝的屍骨帶回來，同時以強權壓制百官，一切等皇上屍骨回京再談。朝廷暫時穩定下來，即便有不服的也是暗中聯絡商量對策。
然而好景不長。
皇帝御駕親征卻死於西北亂軍之中的消息傳到民間，不知怎麼的就起了另一股傳言——
知道嗎？貴妃娘娘原來就是江南洪氏的少夫人，是個忽男忽女的妖怪呢！據說她出生便剋死了母親，變成女人嫁給洪家大少爺，不過一年就剋死了人家；這邊洪家大少爺還沒入土呢，又進宮當了妃子，將皇上迷得暈頭轉向的。在她進宮以後，皇上後宮這麼多女人，就沒一個懷孕的，竟然比從前的杜皇后還狠毒呢！又想出個什麼大運河來，皇上就給我們加了稅賦徭役，結果引發江南暴亂；這邊暴亂剛剛平定吧，突厥又打進來了。靖北軍這麼多年從沒打過敗仗，結果這次竟然連大將軍和少將軍一塊兒折損了。你說，這不都是那個妖女害的嗎？到現在，竟然連皇上都剋死了……
這股留言來得非常快，迅速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當然，人心依然分成兩派，一派認為貴妃娘娘是妖女，只有將妖女燒死才能保國泰民安；另一派念著洪家少夫人的恩情，覺得少夫人是好人，不斷為她辯解。
穆統領得到通報就趕緊帶人出去抓人制止流言傳播，可流傳的人實在太多了，他總不能將全城的百姓都抓起來吧？於是只能下禁令，嚴禁百姓集會，令所有商戶暫停營業。
然而這些話傳到江大年耳中，他卻上了心。
以目前的情勢看，凌氏的計劃應該是成功了，等凌大人回京，大權便在凌氏手中了，一切應該都是凌大人的計劃之中。可是，這位柳妃娘娘只怕就是其中的意外了……
誰有這個本事在京城傳播這樣的謠言呢？自然是長安城城衛軍的穆統領，看吧，出了這樣的謠言，他竟然一個認都沒抓住，這不是明擺着么？可穆統領是誰的人呢？誰都知道穆統領可是凌大人一手提拔起來的。如此還不明白么？
一定是凌大人與貴妃娘娘合作扳倒皇上，然後貴妃娘娘想自己攝政，與凌大人起了分歧。而凌大人將計就計，利用了貴妃娘娘，如今皇上已亡，凌大人怎麼會留下一個貴妃娘娘牽制自己？只要除掉貴妃娘娘肚子裏的孩子，等凌大人回來，要立哪一個宗室子弟還不是他說了算？甚至凌氏自己改朝換代也不是難事啊！
所以，他作為凌大人的心腹，一定要領會大人的意思，為大人回來執掌朝政鋪平道路。如此，憑着這份擁戴之功，他就是開國功臣了，他江家，以後就是真正的貴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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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二，城內百姓暴動，要求燒死妖女，以保國泰民安，江大年主動請纓入城平亂。穆統領雖然覺得自己有一萬多人應該能應付城內的暴亂，但誰知道還有沒有其他人有二心趁機作亂呢？多一些人手也好，於是便將江大年引入城內，駐紮在各處需要謹慎防守的地方。
卻不想江大年控制了長安第一件事情就是逼宮，要順應民意燒死妖妃。
江大年耍這一手，舉朝震驚。凌夏派大臣以為是凌夏的意思，暗中歡喜，雲橋一派的大為震驚，趕緊找雲橋想辦法。
這時，凌夏的心腹穆統領和齊副統領立即找到江大年，告訴他凌大人和貴妃娘娘關係匪淺，貴妃娘娘其實是凌大人的女人，所以無論如何不能傷害貴妃娘娘，一切等到凌大人回京再說。
江大年根本聽不進去。凌大人和貴妃娘娘關係匪淺？是說他們二人有姦情吧！一個如此無恥的女人，那就更不能留了。這個妖女剋死了洪家大少爺，剋死了皇上，他怎麼能讓她再剋死凌大人？凌大人受妖女迷惑狠不下心來，就讓他江大年來當這個惡人吧！以後凌大人想明白了會感謝他的。
眼看怎麼說江大年都不肯改變主意，穆統領和齊副統領只好拉起自己的隊伍與江大年硬拼了。
可是，原來的禁衛軍加上皇帝留下來的暗衛實在太少了，城衛軍和洪氏暗衛被江大年的大軍抵擋在皇城外，根本就進不去。一時間，形勢極其危急。
雲橋得到回報，也有些着急了。難道江大年以為凌氏敗了，他想自己總攬大權謀奪國器？
這時，整個後宮都得到消息，一片恐慌。當然，很多人都在暗中拍手稱快，這個迷惑君王的妖女，總算有人收拾了！
凌想容的小消息，急得半死，立即趕往勤政殿。
何向遠得知皇後過來了，立即建議道：「皇後娘娘是凌氏之人，不如我們扣了她做人質，與江大年拖延幾天也好。」雖然此刻他們已經知道貴妃娘娘與凌氏之前竟然一直是合作關係，但根據江大年的反應來看，只怕凌大人是想除掉貴妃娘娘了。強大的朋友一旦變成了敵人，這可怎麼辦好？
雲橋奇怪地瞪了他一眼，說：「我們與凌氏本來就是一家，是江大年有了野心，扣了皇後有什麼用？」她自然從未想過凌夏會有除掉自己的可能。
不大會兒，凌想容就進來了。因為勢態危急，幾位臣子也沒有迴避，恭恭敬敬跪下參拜，然後便起身站在一邊。
凌想容問明了詳細情況，也暗自惱恨這個江大年可惡至極。
「這樣吧，我去跟他說說，好歹我姓凌，如果他真的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一心為凌氏考慮，我應該能夠說服他。」
在場的朝臣們一聽，不由得升起了希望。聽起來，好像不是凌大人要放棄貴妃娘娘啊，至少皇后不知道。於是，殿中的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悄然鬆了口氣。
雲橋這才恍然醒悟過來他們在擔心什麼。她忽地站起身來，認真而嚴肅地說：「請諸位大人放心，凌大人決不會過河拆橋的，本宮以自己的性命擔保！」
凌想容來到城樓上，要求與江大年對話，然而江大年卻一直沒有出現。他沒有見過皇後娘娘，如何知道是真是假？而且，事已至此，無論真假，他都已經騎虎難下了。
凌想容無功而返，而戰事越發激烈，還能堅持幾個時辰還真不好說。雲橋長嘆一聲，下定決心道：「情況緊急，我們只能離開皇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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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二晚戌時，大秦東南評亂大元帥攻破皇宮，抓捕后妃公主。初三日傍晚，江大年在午門架起高台，將妖妃柳氏活活燒死，以平民憤。
然而，火刑之時，午門爆發了激烈衝突，有無數民眾高呼貴妃娘娘是好人，想救她，卻江大年的士兵強行逼退；又有城衛軍數百人想要從火刑架上把人救走，與江大年的平亂軍大打出手，最後失敗逃走，江大年並不派兵追捕。
但不久之後傳來消息，說江大年在後宮裏沒有找到皇后，燒死的妖妃也並未懷孕，由此可見，皇帝臨行前發現妖妃有孕本身就是一個騙局。
江大年將所有的后妃公主全都關押起來，逼問皇後娘娘以及凌氏世子的下落，可惜無人得知。他知道皇宮一定有密道，皇后一定是躲到密道里了，可是他的兵將們搜遍了皇宮也沒找到一個入口，反倒是順手牽了很多金銀玉器到各自腰包里。
自己帶兵攻破皇宮，燒死妖妃本是大功一件，可是卻不見了凌皇后和世子，江大年心中很是忐忑。凌將軍可就這麼一根獨苗啊！平時又是由妖妃撫養的，會不會是那妖妃把世子藏起來了？還是已經殺害了？還有妖妃生的那個皇帝最寵愛的公主也沒找到，那妖妃會不會是假的？
江大年到此刻才發覺自己莽撞了。或許凌大人是對的，先穩住妖妃，等凌大人帶大軍回京，再逼迫貴妃娘娘寫一封退位詔書就成。根本不必造成這樣多的人員傷亡，而且名聲還不好聽。他好像真的把事情搞砸了。
江大年越想越後悔，惱怒之下，他乾脆把那些后妃公主和自己控制的李氏皇族宗親連同住在清河皇家別院的太后也一塊兒殺了。他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已經做錯了，也只能繼續錯下去。所有的罪孽，就讓他一人擔了吧！只求凌將軍看在他的忠心上，給他們江家一個恩典，讓他的兒子能把江家發揚光大。
雖然手中有十餘萬人，但江大年卻不敢對凌氏有二心，他知道自己手中有很多都是凌氏的人，自己一切為凌氏考慮，他們自然跟隨，如果要與凌氏為敵，他們立即就會反叛。
但他沒想到，殺了整個李氏皇族宗親都沒激起多大浪花，殺了二十幾個后妃公主卻差點捅破了馬蜂窩。
那妖妃沒有什麼家族背景，傳說是洪氏的少夫人，可洪氏並不承認，但其他的后妃都各有出處，人家都有父兄在朝為官，聯合起來是多大的勢力？
本來依著江大年的性子，他很想將那些吸附人血的貴族官員全都殺了，但想着這些人都是投靠了凌將軍的，這才隱忍不發。當然，那些官員心中憤怒，對掌握了長安兵權的江大年也沒辦法，不過各自將自己女兒的屍首要了回去，好好安葬。當然，他們也知道，大秦滅亡，自己的女兒妹妹註定是難逃一死。
之後，江大年便帶兵撤出皇宮，在京城及城外搜查尋找凌皇后和世子。
整個京城又被翻了幾遍，卻絲毫沒有發現凌皇后、世子和公主的消息。士兵們藉著搜查的便利順手從各家各戶中牽了無數值錢的小東西，卻沒有人敢制止，相比那些財物，還是小命要緊啊！如今，負責搜查任務的士兵都富得流油了，一個個喜笑顏開，巴不得大帥下旨再搜查幾遍。
時間一天天過去，江大年心已經沉入海底。皇後娘娘和世子一直沒有消息，他要如何向凌大人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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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憲十三年七月十二日，大秦第九代皇帝李明道於御駕親征中駕崩於金城，時年三十歲。
——八月初二，東南平亂大元帥江大年造反逼宮，屠戮后妃公主皇室宗親，大秦滅亡。
——八月初九，靖北軍少帥凌越帶領靖北軍三萬人到達長安，逆賊江大江梟首，東南大軍歸順凌氏。
凌越半路得到消息稱江大年帶兵攻打皇宮，將柳貴妃燒死，又屠殺了所有后妃公主，皇室宗親，急怒攻心吐血昏迷，清醒之後便立即帶着三萬騎兵日夜兼程回京城。
江大年得到消息，出城迎接。
凌越怒問：「江大人屠戮宗室，攻佔皇宮，意欲何為？」
江大年看着凌越佈滿血絲的雙眼，冷靜地答道：「願為凌氏稱帝掃平障礙！」
凌越強忍怒氣，冷笑道：「此言當真？」
江大年下馬跪地道：「願以項上人頭為證！」
凌越冷哼一聲道：「那江大人知道現在該做什麼嗎？」
聞言，江大年起身回到自己的部下中間說了幾句，江南水軍中本來就有不少是凌氏的人，在主帥的帶領下，他們立即投靠凌氏，願奉為新主。
凌越看着跪在自己馬前的二十多名將領，不發一言。
江大年與凌越對視一眼，低聲道：「一切罪孽由我一人承擔，願凌將軍善待我江氏一族。」言畢，他拔出腰刀，自刎於部屬面前。
凌夏當場宣佈了江大年罪無可恕的滔天惡行，然後接受東南平亂大軍的投誠，帶着江大年的人頭進入長安。
凌越嚴肅軍紀，安撫百姓。言突厥已經被靖北軍打敗，凌夏正帶領靖北軍余部繼續與突厥交戰，誓將敵寇趕出大秦境內！又言此次能反敗為勝，多虧江南洪氏傾盡資產為大軍及時送上糧草，方解大軍燃眉之急，對此次勝利居功至偉。
百姓們歡聲雷動，立即忘記了前不久風傳不止的妖孽謠言，一個個想起洪家少夫人的好處來，嘆息不已。
凌越組織人手清理修繕了被劫掠的皇宮，好在江大年寒門出身，對貴族有一種天性的仇視，對宮裏的宮女太監卻很寬容，並不曾枉殺一個。
凌越將他們組織起來，探尋皇後娘娘和柳貴妃的消息，竟無人知曉。凌越心急如焚，直到確信當日被燒死的「妖妃」並未懷孕，他才悄然鬆了口氣。
他已經將消息散播出去，她們很快就會主動找他的吧！
天下已經是他們凌氏的了，可是妹妹和雲橋，還有三個孩子，他們都平安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