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界的故事之十八

夜色漆黑，暖風拂面，神城一片寂靜。

菲德拉爾獨自一人坐在破敗的小樓內，不停的喝着壺內的老酒。面色凝重，雙目微閉，嘴裏含糊不清的咕噥著：「你要回來了么？為什麼要回來啊，難道呆在魔界不好么？那裏的自由不是你一直嚮往的么？嗯嗯……即使是當年遭到欺騙，你不也是無怨無悔的隨她去了么？嗯啊……」

一口之間，連續灌下數十口老酒，菲德拉爾老臉微紅，忍不住打個嗝，居然眼圈一紅，嗚咽自語道：「你還記得我么？轉眼間，我替你守了二十二年的神城，現在，是不是該交還給你了？古利格利啊……哈哈哈……」想到此處，菲德拉爾突然哈哈大笑，淚水沿着臉上蒼老的皺紋而下，心中哀傷盡現於此。

一絲破空聲由遠而近，菲德拉爾止住哭聲，張開精目向上望去。

朗月亮星之下，一道人影偏然落下。

菲德拉爾望向來人的臉，不禁又哈哈大笑起來。

加特冷煞著臉，陰沉的目光落在前撲後仰的菲德拉爾身上，白髮似皎潔的月光，格外醒目。

直到菲德拉爾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加特才冷冷的道：「菲德拉爾老師，還好么？」

菲德拉爾微一抬頭，喘息說道：「加特啊，何時變得如此陌生了？難道是我變了嗎？還是你變得我認不出了呢？」

加特沒有說話，只是用寒目仔細的打量著菲德拉爾，片刻之後，緩緩說道：「你沒變，我也沒變！只不過，以前的我不是此時的我，而此刻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菲德拉爾一拍酒壺，又暴發出一聲衝天長笑，驚得院內矮樹上停留的麻雀振翅離開，殘月之下，周圍的環境略顯蕭瑟之意。

笑聲嘎然而止，菲德拉爾雙目中閃動精芒，道：「不錯，這才是古利格利之子。哈哈，可惜！可惜啊！」

加特神色毫無變化，淡淡的冷問道：「可惜什麼？」

菲德拉爾道：「我可惜古利格利的兒子居然認魔為母，引狼入室，更是妄自尊大，自鳴得意，孰不知自己反被聰明誤，將會悔恨終身吶。哈哈……」

加特打斷笑聲，冷嗖嗖的道：「看來我沒白來一趟。菲德拉爾老師，我的父親在哪？」

菲德拉爾神情一窒，吃驚的道：「你現在還不知道你父親在哪嗎？」

加特道：「知道我就不會半夜三更的跑來問你了。」

菲德拉爾皺起眉頭，迷惑的道：「不對啊，如果你不知道你父親在哪，怎麼能與魔界的人聯繫上？」

加特道：「這不是你能夠知道的。菲德拉爾老師，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話畢，加特渾身的氣勁一變，磅礴的神力重重將菲德拉爾圍困在那張小小的桌子上。

似乎並沒有察覺到身上的壓力，菲德拉爾迷上雙眼，只露一絲精光打量著加特，片刻之後，神色一動，雙眼猛的睜大，神色似驚如喜。

加特看在眼內，心中雖然迷惑，卻因為深知菲德拉爾的性格，不敢輕意放鬆，只得把體內神力轉換的力度增強三分，頓時白髮飄舞，神光閃動，周遭一陣朦朧白色。

菲德拉爾笑眯眯的拿起酒壺，喝了一口，沒頭沒尾的說道：「加百列果然沒錯！」然後仰天長嘯一聲，奮然躍起，沖着加特喝道：「小子，今夜就是你覺悟之時！」

說罷，手持碩大的酒壺向前一擊，帶起一股紅色氣勁，撞在加特所設氣場之上，隆然一聲巨響，激起一片燦爛光華，異常絢麗多彩。

加特雙手急速而起，曲伸向前，掌向外翻，一聲怒喝，一道熾烈的神光推向菲德拉爾，酒壺與神光相撞，一聲悶響，兩人均退半步。

加特面色如前，緩緩將雙腿併攏，雙掌相擊，嘴中****有詞，瞬間，一道聖光自天而將，落將在加特身長，閃閃金光，只聽得「嗡」的一聲，加特背後的白色光翼應聲而現，無聲的拍打兩下，將加特帶上空上，宛如真神降臨。

菲德拉爾用手撫摸著酒壺上的一道裂紋，疼惜的看了一眼，狠一咬牙，一掌擊破酒壺，破壺之內晃然閃動着一樣東西，落入菲德拉爾手中。

加特神目如炬，把菲德拉爾手中持有之物看得真切：一柄如新月狀的利刃，利刃上有絲絲冰寒之氣隱隱流動，蒙蒙的散出一層寒光，錚亮的刃身上刻着四個古體字：玄月神兵！

心中一凜，加特雙翼一併，華光大作之下，一把銀色光槍現於空中，槍身盤著龍紋，絲絲黑氣自龍身而出，詭異絕倫。

菲德拉爾大喝，兩手收自胸前，兩掌相對，神兵玄月浮於兩掌間，在他紅色的氣勁中徐徐轉動，在不斷注入的神力推動之下，頃刻間轉似圓盤，淡薄的銀色中分現一黑一紅的兩點，一道條紋自中而現，彎曲似波。

太極！

加特心中更是驚駭，怎麼會料到菲德拉爾居然使出東方仙界星的仙術，而且還與神力相輔，仙術的可怕在重生之地時加特就已經領教過了，沒想到，菲德拉爾一個酒鬼也會使用這種神秘的法門，看來今天真的失算了。

同樣，菲德拉爾看見握於加特雙手的那柄長槍，心中也是一震。多年前威震六道的魔龍銀槍沒想到落入了加特之手。沒有時間再去細想加特如何得到此等高階魔神兵器，見加特完全暴發的超強實力，他明智的選擇這最近發領悟出來的神仙合擊之術。

所謂神仙合擊之術，是指天使運用自己能夠迅速轉換空間微元素能量的神術，加以引導，以東方仙界星仙人們的仙道之術將力量發出，這樣，既具有神術驚人的瞬間爆炸的威力，又含有仙道之術的奇妙變化之法，非是普通等閑之輩可以應付。若再加以強狠魔武之技，其威力可以是一息之間將一座山峰變成粉沫。

狠一咬牙，加特知此次對決一擊論成敗，當下不敢再有輕敵之意，若菲德拉爾能將此術融於他成名絕技「天河怒濤」的話，今天誰勝誰負還不得而之。於是，將手中的魔龍銀槍高舉過頂，兩腳分開，身後的光翼在一抹黑氣注入后呼地一下伸長數丈，宛若魔神之翼，重臨於世。

菲德拉爾兩頰漲紅，第一次使用神仙合擊術，還是有些力不從心。自從領悟到此招之後，一直沒有時間與心思去體會裏面的精妙之處，如今臨陣磨槍，心中暗自打鼓，卻也只得硬著頭皮撐下去了。

加特突然道：「菲老頭，逼不得已，你別怪我！」話音未落，已完全變作的黑色的光翼猛地向前拍打，似朵黑雲，遮住了月色，一片黑暗籠罩菲德拉爾。

此時，菲德拉爾手中的玄月神兵已完全變作一個太極圖狀，道道紅芒游於太極陰陽，驚天動力的一招即將出世。

加特雙手向下猛然一揮，滾滾黑氣纏繞的魔龍銀槍快逾閃電，呼嘯著沖向菲德拉爾。與此同時，菲德拉爾手中的玄月神兵紅光大作，似不受控制的自他的雙掌間脫離，從下至上一道孤形紅色殘影，不偏不移的擊在黑色的閃電之上。

雷霆怒喝，響聲震耳。

驚天動地之間，七彩的流光不斷涌動，巨大的力量把整座房屋瞬間氣化，自爆炸中心產生的強風呼息之間把所有的東西連根拔起，刮入夜空之中，消失不見。一朵黑色的蘑菇雲漸漸升起，紅色電芒閃動，強大的氣勁似把神城的真神結界也給動搖了。

與此同時，在別處，埃厄彼德神情木然地出現了。

冰晶神殿，流光溢彩，雪白如晝。四角聖光輕輕浮動，柔和的光芒傾瀉在神殿之內。表情獃滯木然，雙腳不由自由的踏出，蒼白的臉上不現一絲生氣。埃厄彼德在四周飄動的寒氣中渾然沒覺寒冷，雙眼呆望着空蕩的冰座。

踏出的雙腳晃而不穩，是顫抖？是無力？還是不願？埃厄彼德哆嗦著雙唇，黑色的眼圈上隱現血跡，淡藍色的雙眼空洞無神，瞳孔出奇的大，如死人一般，蓬亂的金髮縷縷從肩上滑落，輕輕飄揚落下。

埃厄彼德身子晃了晃，在神殿高台前站定。空洞的雙眼，散亂的神色似漸漸凝聚，光澤再現，眼珠開始轉動，一絲生氣出現在他木然的臉上。

「啊……」無血色的嘴唇微微翕動，似想說話，卻發出一聲嘶啞。

眉頭輕動，臉上的肌肉不停的顫動，努力了好一陣，埃厄彼德終於含糊的說道：「血……血……血……珠……珠！」聲音嘶啞乾澀，完全沒了清爽與明朗。

話音一畢，整個人彷彿泥雕一般，又不動了。

冰晶神殿裏，只有輕輕流動寒氣，其它的一切事物都靜若如死。

片刻之後，聖光突然開始扭轉，如湍急的漩渦，開始在寶座上凝匯。光芒有若實質，聚散開來，神殿內時明時暗。驀地，整個神殿內暗若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靜可聽針落地之音。

一點紅光似從無中生出一般，隨着時間的流動而漸漸變大，到得後來，凝成一枚血色紅珠，上下浮動於空氣中。詭絕的血紅色里似有血液流動，濃稠發黑，似有絲絲腥氣溢出。

蒼白的手在下一刻出現在血珠的下面，匯聚的紅腥之氣似有靈性，沿着五指流入肌膚，如細流般流淌入手主人的體內。

連綿不絕，不休不止，那絲絲腥紅之氣似永不會幹涸，緩緩而有節奏的沿着埃厄彼德的右手注入體內。蒼白無力的右手剎那間透出異彩的紅光，裸露的手臂變作透明，黑青色的筋脈清晰可見，而那流入體內的氣息更是醒目，暗紅之色如蟲般蠕動，綿綿不休的前進。

片刻之後，埃厄彼德周身都泛起紅光，雙目不知何時關閉，木然之色已然消失，一種無法言語的生氣現於他的臉上。

紅光大盛，到得後來整個神殿都被映紅了。寒冰之氣如同血霧，絲絲遊走過來，鑽入埃厄彼德的鼻孔，直達五腑。

「呵……」埃厄彼德輕吐了口氣，緩緩的張開雙目。雙道血光自眼內射出，落在血珠之上。

血珠似有靈性般的一顫，停止散發血氣，沿着手臂，緩緩飄到期埃厄彼德眼前。

眼中的紅芒連着血珠，形成一個奇特的三角之形，不斷的變幻浮動。忽地，埃厄彼德一張口，血紅的長舌如蛇芯般伸出，捲住血珠，一口吞進肚裏，只在眨眼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