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裝瘋？」

七夫人擠出一個笑，比哭還難看的笑。

「別說笑了，怎麼可能呢？」

沐四少划著輪椅，來到門邊，看著曉曼離去的身影，眉頭蹙得更近。

可能是很有可能的，與沐老爺子也算是相處了二十年，誰有幾斤幾兩，雖然不能盡查，但是大概還可以摸得清。

當初，沐老爺子的突然發瘋本就匪夷所思，雖然，他有查到，是大夫人母子的早有預謀，可是，那麼容易就中招，細細想來，確實有些說不過去。

怎麼說，沐老爺子一手打下了這首富的招牌，其中睿智自是不用說！

看到自家兒子那冷峻的臉，個中厲害，七夫人也想明白了。

她的手微微顫抖，就近扶住一張八仙椅，表情似哭似笑。

「裝瘋！好，好得很啊！這個老狐狸，他……」她猛地轉頭看向沐四少，「他暗我明，這麼說，你裝殘的事，還有我和老……我和其他幾位夫人的那些事，他可能都知道了！」

「……嗯。」

沐四少的目光悠遠，回答地語氣也像極敷衍。

七夫人見了，不由心中有氣。

「你是怎麼了？那個女人就過來這麼繞一繞，就把你的魂給繞走了！呵，我知道，我就知道，你做了那麼多的事，毀了我給你安排的親事，就是因為那個女人！」

七夫人說著說著，又開始氣急敗壞起來，她心裡急，沐老爺子心有城府地躲在暗處這麼久，到底是為了什麼？她不知道，她擔心的，是自己和林管家的事，恐怕也不再只是她一個人的秘密，眼瞅著沐家的事業正一步步按她所計劃的，慢慢囊括掌中，如今，老頭子這個程咬金冒了出來……

「言墨！我不管你對那女人是怎樣的心態，她我是一定要毀掉的！而且，現在似乎又多了一個要毀掉的人！」

沐四少收回了視線，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娘親。

「你別衝動。」

「我不是衝動！我只是……先下手為強！」

剎那間，沐四少頓悟曉曼此舉的意義。

原來，竟是借刀殺人。

她一早就看透了娘親會坐不住，會首先發起挑釁，會搶在第一時間和老林一起做掉沐老爺子。

她就那麼輕描淡寫地來邀請鬧洞房，隨意地說了兩句不輕不重的話，娘親就果然被撩撥地上當了！

論心機，娘親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不，不僅僅是這個問題。

而是，這是不是意味著，她正式向他們母子宣戰，成為敵人？

這不是他所期許的，但是，他無力做出別的選擇。

只有迎戰。

只希望，到最的時候，他有能力保護所有自己想保護的人。

於是，他平靜地看著七夫人，「爹不是那麼容易被下手的。」

能掩藏這麼久，還不足以說明問題？

七夫人穩穩心神，雖然心底贊同，卻仍有不甘。

「我會找林管家商量商量，這個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沐四少沒有反駁，「不插手可以，但是，你要讓我知道你們的每步行動。」

猶豫著，七夫人點了下頭，「你去鬧洞房吧。」

沐四少眉頭微皺，但很快明白了娘親的用意。

是的，沐老爺子還在那裡，他和娘親，總要有一個人過去的。

他推著輪椅，到了門口的時候，忽而回頭。

「快去啊，我現在就去找林管家商量這個事情。」

沐四少不言不語，只是眸中略有痛色地看著她，看得七夫人心中一揪，那樣讓人心酸的眼神，他是想到了什麼？還是，他想說些什麼？

「言……言墨？」

莫名地，因為兒子的注視，七夫人有些心虛。

沐四少清淺一笑，「沒什麼，是我多想了，我去了。」

「言墨……」

……

沐四少釋然了。

但凡聽到娘親和林管家在一起，他的心裡就會不舒坦。

其中原因種種，他不能接受他可能是林管家兒子的事實，他也不願再看見娘親和林管家的肉體糾纏。

不過現在，他釋然了。

娘親苦了一生，連發泄的方式都是自殘。

如今能有個傾訴的對象，何嘗不是好事？

至於那份道德底線……

他自己何嘗不是在踐踏著倫理人常？他強佔姨娘，論罪行，他更為過。

自己本就毫無操守，難道還有理由去束縛娘親？

罷，只要娘親能夠因此獲得短暫的歡愉，足矣。

輪椅推至白花林，他不由停下，嗅著這無垢清新。

沐府里一片熱鬧，而他卻更偏愛這一絲寧靜，當然，也因為他早知道，這裡還有別人。

「你去叫了我們，自己卻躲在這裡。」

低垂的枝丫之間，一單薄身影若隱若現。

那人沒有說話，良久，才淡淡道，「早知會去鬧洞房的，只有你一人，沐四少為人謙和知禮，哪怕是今天的娶妻『受挫』，也會滿面笑容地去恭喜其他兄弟。」

那人的話里字字帶諷，沐四少不禁冷下臉來，「曉曼！」

「言墨，隔牆有耳，就算你耳力好，聽出這裡只有你我，不過，還是小心為妙，因為，強中自有強中手，誰也不能保證，天外無人。」

她悠然地說著，那分明是提醒他，沐老爺子，就是那人外人。

漫步走到他的身側，在他詫異的注視下，她的手握上輪椅，「我既奉命去叫你們，理應好人做到底，把你推到目的地，不是嗎？」

把手上的那隻玉手，玲瓏白皙，剔透迷人，沐四少凝眉看著，在那一瞬間，他卻有種衝動，將那隻手捏在手裡，緊緊地，直至捏爛。

「要與我為敵了嗎？」

曉曼覺得可笑，由始至終，一直以她為敵的，可都是他啊。

不過，就算是，她也不會承認。

「言墨說笑，我只想平平靜靜地，等待追隨小泛出府的日子來臨。」

如果沐老爺子有更大的目的，相信絕不會阻攔她。

因為，她就是一個小蝦米。

……

人在面臨困境時，難免心浮氣躁。

有沐四少在時，七夫人尚能被他的話影響，少許冷靜冷靜。

如今，房內只有她一人，她本就腦中存有太過秘密，為人又謹慎多疑，此時，是越想越驚，最後，按捺不住地，直接往林管家藏身的地方奔去。

甚至……多此一舉地易了容。

因為心虛。

林管家在打開門的一瞬間，臉上閃過喜色，但是很快，又掩了下去，沉聲道，「你怎麼來了？」

七夫人扯去人皮面具，擠入房內，「你知道是我？」

林管家默不作聲，他怎會不知道？對於她，哪怕只是一個背影，他也認得出。

七夫人上前一步，勾住了他的頸項，紅唇湊了上去。

林管家面露難色，推著她的身子，「別這樣！」

可是，那樣推動的姿勢顯得太過蒼白無力，大掌滑過女人胸前之後，便成了變相的抱擁。

七夫人不依不饒地舔舐他的嘴角，「我想你。」想你替我殺人！

林管家閉上了眼睛，僵直著身體，「別這樣……」

任何的拒絕，都不是他的真心，更何況，面對她時，他從來就沒有過真正拒絕的勇氣。

七夫人回應他的，是直接扯開了衣帶，雙腿纏上了他的腰際。

大手不支地扣緊她的腰，自動自發地探了進去……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身體狂亂地壓向她，卻同時沉痛地緊閉雙眼，「你又何必要一而再地誘惑我……」

……

「他裝瘋。」

事後，七夫人慵懶地靠在男人赤一裸的肩頭，聲音竟有些幽怨。

「你想如何？」

林管家很清楚她的心思，也不再繞彎。

只是，他心裡難免苦澀，每次以身體相誘，竟只是讓他為她做事，他甚至開始懷疑，她對他到底有沒有情。

七夫人的眼裡閃過陰狠，「殺了他，一了百了！」

林管家沒有說話，只是神情肅然。

七夫人抬起美眸，「怎麼，你不願意？」

林管家搖頭。

「你怕你殺不了他？我幫你！」

林管家仍是搖頭，「我怎麼可能讓你犯險？」

七夫人坐直了身體，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是一定要殺了他的，他很可能知道我的事，知道了墨兒的事。——為了我，為了我們的兒子，這件事，非做不可！」

林管家看著她，借著微薄的燭火，細細地看著她，觀摩著她的每個表情。

「你愛我嗎？」

七夫人一怔，而後怒道，「這還用說？哼，原來，你是不信我！」

「當然不，只是，想再次從你嘴裡聽到而已。」

七夫人轉怒為喜，神情變得連她都覺得太過迅速。

「那還用說，除了墨兒，我只愛你，沒有你，我真是一無所有。」

林管家輕嘆著，撫上她的裸背，「好，為了你，我會尋找機會，殺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