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瞬間，方才還神氣活現的白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白骨，白皚皚的骨頭保持著方才撲過來的姿勢，卻是連一絲血肉都不存在了。

「大膽，你竟敢害了朕的白狼。」一個骨瘦如柴的男人身著黃袍，從紫微殿正殿中沖了出來，指著三具狼骨，修長的手指顫抖不已。

雲二雲三一驚，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眼前這個消瘦脫形的男子便是從前那位高大英俊，風流倜儻的皇帝陛下，嘴巴便張開后再也合不上了。

君無涯痛惜的盯著自己辛苦養著的白狼，臉色鐵青，這三年來，他讓君無殤給他帶來三隻白狼幼崽，辛辛苦苦，親手將他們養大，三隻白狼極認主，聽得懂他的命令，有了這三隻狼，他的這座紫微殿，雖說名為冷宮，卻沒有人敢踏足一步，因為他們都懼怕這三隻兇殘的傢伙。

他倒也因此獲得了清凈，可是，現在，它們死了，以這種慘絕人寰的方式，在他的眼前迅速化作白骨，怎能讓他不痛心，不傷心？

「皇上？啊－－」幾個女子從殿中走了出來，湊到君無涯身邊時，猛的看到了三具白森森的狼骨，深宮弱女，哪裡能夠不驚慌？一時間，驚叫聲此起彼伏。

夜濯塵驚訝的張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盯著骨瘦如柴的皇上和形容憔悴的后妃，滿臉的不可置信，許久，他才抽了抽嘴巴，放聲大笑。

「哈哈哈－－臭娘騙人，說什麼皇帝威嚴，宮妃貌美，全都是騙人的，原來他們全都長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哈哈哈－－」濯塵笑得蹲了下去，滿眼流著淚，捂著肚子直不起身。

沉浸在悲傷中的君無涯這才注意到雲二雲三身前這個小不點，三四歲左右的樣子，長的狡黠靈動，漂亮異常，那白白嫩嫩的樣子倒和君無殤小時候有些像，只是，那個時候的君無殤沒有眼前這個小傢伙腹黑。

「你是誰？誰家的孩子，誰讓你來這裡的？」君無涯意識到有外人在場，皇帝的架子便又端了起來。

「我是誰？小爺我叫夜濯塵，十三爹爹准我在宮中自由行走，小爺我閑來無事，便想到皇帝宮中看看，誰知竟是這樣子的，真是－－額，慘絕人寰啊。」濯塵摸了摸腦門，相出這麼個「精確」的形容詞。

身後的宮妃都是有身份的人家出身，文化自然不低，聽得出這小傢伙話語中透出的涵義，他是說皇上和他們形容慘不忍睹嗎？

那幾個瘦弱的女人低頭看了看自己一陣風便能颳倒的身子，不由一臉苦笑，這能怪誰？皇上沒完沒了的寵幸她們，希望她們懷上一男半女，繼承鳳舞江山，懷孕倒是懷了，可是孩子總是在幾個月大的時候流掉，最慘的是年妃，孩子都生下來了，是個皇子，卻先天不足，硬挺了三個月歿了，年妃深受打擊，身體也每況愈下，現在只能在宮中等死了。

可是，皇上卻似乎和誰卯上了勁兒，拼了命的寵幸宮妃，每個人都備受流產的折磨，現在侍寢都有心理陰影了。

「你是君無殤的兒子？你難道是他的兒子？」皇上身體晃了晃，滿臉的不可置信。

濯塵歪著腦袋看了看身邊的雲二雲三，回宮回的急，他還沒有問十三爹爹的名字，是叫君無殤嗎？

雲二上前一步說道：「回皇上，現在還未確定，稍後皇上會滴血認親。」

「哈哈哈－－是了，是了，夜雨凝離宮有三載了，聽說朕那位痴情的皇弟居然沒有其他女人，夜夜獨守，現在等回了兒子，他也該心愿達成了。」君無涯肆意狂笑，披散的頭髮在渾身罡風的鼓動下，四散飄逸。

忽然，他出手如電，飛快的竄到夜濯塵身邊，一把揪著小人兒的衣領，將孩子懸空提了起來。

「皇上，您可不要做傻事啊。」雲二雲三驚慌失措，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懇求著君無涯。

「做傻事？哼，朕才不會做傻事，朕要留著這小子和夜雨凝那個賤婦換解藥，若不是她，朕何苦會受這許多折磨？」君無殤那張青白的臉上蘊含著陰鶩，雙眼如電，冰冷的掃過夜濯塵的身體。

「唉，你這人真費勁，要解藥和我說啊，娘親將毒藥解藥都傳給了我，你這樣提著我我怎麼幫你判斷用哪一種呢？」夜濯塵精緻的小臉上沒有一絲慌張，反而像大人一樣無奈的搖了搖頭，彷彿在看一個無可救藥的蠢人一樣。

君無殤提著他的手頓了頓，狐疑的看了看孩子的臉，這樣年紀的孩子，大約不會說謊話吧，也許，他真的可以從這個孩子手中獲得想要的解藥，畢竟，比起從夜雨凝手中交換來說，和一個孩子做交易要容易的多。

他還在琢磨，得到解藥后，就不要弄死這個孩子了，把他弄殘了，讓君無殤和夜雨凝那一對狗男女後半輩子後悔去吧。

看著自己懸空的腳漸漸落了地，夜濯塵嘴角詭異的勾了勾，沖著某個角落眨了眨眼睛，然後笑嘻嘻的伸出小胖手，未經允許便搭在君無涯的脈搏上。

雖說他夜濯塵從小聰慧異常，天賦智慧，過目不忘，可也畢竟只有三歲，學到夜雨凝配製解藥和毒藥的方法倒是有一些，若說學通了那是胡扯，比如說，他現在雖然搭著脈細，卻根本探不出任何有用的東西。

他只是裝腔作勢罷了，因為他需要為自己贏得時間。

「嗯，好，這解藥我帶著，你放開我，我給你取，怎麼？我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子，你都不敢相信嗎？」夜濯塵斜睥著眼睛，有些鄙視的瞥著君無涯。

君無涯冷哼一聲，不動聲色的將他的衣領鬆開。

夜濯塵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瓷瓶，然後小心翼翼的拔開瓶蓋，瞬間，空氣中瀰漫著淡粉色的煙霧，香香的，讓人迷醉。

不好，是迷煙，君無殤急忙屏住呼吸，十指如電，快速抓下夜濯塵，誰知，他快，有東西比他還快，一道白光劃過，一個尖利的東西便劃破了他的手掌，頓時，他的雙手麻痹了，沒有一絲知覺。

雲二飛身而起，將夜濯塵攬入自己懷中，一同跟過來的還有方才對皇帝下口的小狐狸。此時，那小狐狸蹲在夜濯塵的懷中，眯著細長的眼睛看著那位狼狽的皇帝陛下，緊湊的小臉一臉得意。

誰叫你招惹我家小爺呢？小狐狸我可是千年雪狐，牙齒有毒，可以暫時麻痹人的神經，你遇上是你倒霉。

雲二雲三飛快退出了紫微殿，夜濯塵一臉不懷好意的往後看了看，今夜那位皇帝陛下可有受得了，娘親說了，這瓶里的迷煙是有特殊作用的，若是擁在青樓中，不知會讓多少男人醉死溫柔鄉，這可是娘親旗下的青樓產業必備的佳品，尋常人還享受不到呢。

儘管他也不知道什麼叫醉死溫柔鄉，什麼叫欲仙欲死，卻也明白這是個好東西，會讓皇帝陛下有一些麻煩的。

果然，方才還怒氣沖沖等著緩緩關閉的殿門的君無涯，瞬間便覺得血氣上涌，渾身燥熱，轉頭看了看身邊那幾個宮妃，也同樣一臉嬌羞，呈現出一抹平日見不到的紅暈，他現在只想將她們都抓到床上，狠狠的蹂躪，發泄自己體內那股無名火。

經過這麼一番折騰，年幼的夜濯塵也累了，天色漸晚，到了用完膳的時間了，君無殤已經忙完了手頭的事務，命人將濯塵帶入長樂宮，將宮中美味的佳肴擺了滿滿一桌，笑眯眯的看著夜濯塵狼吞虎咽的吃著。

「十三爹爹，你不用客氣的，也吃，也吃。」夜濯塵將手中自己啃了一半的雞腿遞到君無殤的嘴邊，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旁邊的雲一驚出一頭冷汗，這小祖宗，竟敢讓王爺吃他吃剩的食物，真是，該不會惹怒王爺吧？

君無殤莞爾一笑，接過那隻雞腿，放在口中津津有味的嚼著，滿臉的慈愛，這副慈父的表情驚呆了身後一眾跟班，天哪，太陽打西邊升起來了嗎？似乎自從王爺遇到這位小祖宗，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原先那個陰鶩暴躁，動不動發怒的殿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溫柔安靜，待人平和的溫潤君子。

一大一小兩人開心的吃過飯，往後殿走去。

君無殤將夜濯塵抱在懷中，任由他胖嘟嘟的小手勾著自己的脖子，那種柔柔嫩嫩的觸感漫卷全身，從心底湧現出一種甜蜜幸福的感覺，這感覺多久沒有出現了？似乎從凝兒離開后，快樂也離開了他。

「十三爹爹，我們現在去哪裡？去睡覺嗎？說好了，今晚你要和小爺睡。」夜濯塵小臉湊到君無殤的臉龐，興奮的說道。

「嗯，好，不過，在睡覺前，我們也先做一件有趣的事情，做完那件事情后，我才能決定要不要做你的爹爹。」君無殤滿臉認真。

「好啊，好啊，那我們快點做吧。」夜濯塵手舞足蹈的說道。

「記住，若是這件事情做成了，我要做你的爹爹，而不是十三爹爹，我喜歡做唯一的。」

「你不喜歡十三這個排行啊，嗯也是，有些靠後了，不過，你的確是十三位爹爹中最好看的，就讓你做爹爹好了，不加排行的。」

君無殤揉了揉孩子的腦袋，將他放到自己的膝蓋上，招了招手，一名御醫端著一碗清水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根金針。

君無殤伸手接過金針，在自己右手的指腹上刺了一下，一滴鮮紅的血低落在碗中，迅速暈開，他有捻起濯塵的小手指，刺了一下，未等濯塵喊痛，血便也落了下來。

碗中，清澈的水面上的兩滴鮮紅迅速的溶解著，以最快的速度融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御醫驚喜萬分的跪在地上，顫抖著聲音喊道：「恭喜王爺，恭喜王爺。」

「嗯，賞。」君無殤那雙瀲灧的鳳目眯成一條縫，冰冷的俊臉冰雪融化，春暖花開，屋中的寒氣迅速消失，變得暖洋洋的。

他情不自禁的將濯塵摟得更近，把下巴放到孩子柔軟的頭髮上，久久沒有說話。

一邊眾人見狀，均識趣的退了出去，偌大的宮殿鴉雀無聲。

凝兒，謝謝你，給我生了這麼可愛的孩子，我君氏江山後繼有人了，我終於不會愧對祖先，愧對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凝兒，有了這個孩子，你我之間便有了剪不斷的牽絆，今生今世，你休想在逃離我身邊，無論用什麼方法，我一定會讓你重新回到我身邊，孤寂人生路，沒有你的日子太難過。

凝兒，你那十二位夫君是怎麼回事，夜宮宮主便是你吧，若說你好色無恥，我是不信的，你頂多嘴上說說，卻沒有膽量嘗試，我會弄清楚的。

「塵兒，爹爹陪你睡覺去。」君無殤回過神，低頭去看懷中的孩子，不想，小傢伙累了一天了，竟在他懷中悄悄的睡去，那可愛的睡相真是愈看愈叫人喜愛，愈看愈叫人心疼。

塵兒，你放心，未來的日子裡，爹爹會盡量彌補這三年不在你身邊的遺憾，爹爹會讓你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君無殤細心的為孩子脫了衣衫，放到自己的床榻上，取來錦被，蓋在兩人身上，一夜好眠。

第二天清晨，君無殤動了動身體，察覺到懷中的小柔軟后，笑了笑，繼續躺著，不知過了多久，夜濯塵終於睜開了迷濛的大眼睛，在君無殤懷中伸了個懶腰。

「啊，帥哥，昨天你真的有陪我一起睡哦？」濯塵掛著君無殤的脖子上，湊到他臉前一臉好奇。

君無殤無聲的笑了，視線向旁邊一瞥，凝著在被褥上的一片濕漬上驚訝的瞪大眼睛。

後知後覺的夜濯塵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那深色的錦被上勾勒出衣服不規則的地圖，自詡無敵的小傢伙尿床了。

「哈哈哈……」君無殤開心的笑聲在長樂宮久久回蕩著，伴在身側的夜濯塵則一臉鬱悶。好糗啊，丟人丟到家了。

父子兩收拾停當后，已然過了早朝的時間，君無殤招了幾個大臣到御書房談事情，夜濯塵則抓緊時間繼續閑逛。

逛完各大宮苑后，他來到一處荒園中，那荒園中的蒿草早已長的有一個大人高，他的小身體站在草叢中，完全埋沒其中。

「啊，皇宮中還有這樣荒涼的地方啊。」小傢伙感嘆著，許是這幾日見多了金碧輝煌的人工建築，突然看到一處天然景象覺得新奇吧。

他四處走著，不停在荒園中和雲二雲三玩著捉迷藏的遊戲，過了好半天，他在那棵參天榕樹下發現了一個很隱蔽洞，便隱身進去。

雲二雲三找了許久沒有找到那位小祖宗的身影，這便慌了神，索性放開嗓門大吼起來。

辦完手頭事的君無殤來到荒園時，正看到雲二雲三在四處亂竄，找尋著什麼，而那個小傢伙卻不見蹤影。

「怎麼回事？」君無殤鐵青著臉，陰鬱的問道。

「回，回王爺，小少爺方才還在這裡玩耍，一轉眼便不見了。」

「你們該死，連個小孩都看不住要你們何用？」君無殤一時火氣，怒火攻心。

「我在這兒呢，你們真笨，都找不到。」夜濯塵笑嘻嘻的從藏身的榕樹洞中出來，折身指著那個樹洞說道：「爹爹，我發現這裡有一條地道，好像很深呢，可是裡面太黑，我不敢走哦。」

君無殤看到視線中的那個小身影，一口氣才鬆了下來，順著他指著的位置望過去，發現那裡果然有條隱蔽的地道。

他命人找來火把，順著地道走了一回，發現地道竟然通向宮外，這讓他想起夜雨凝還是雨妃時，前殿發生混亂，她卻趁亂逃逸的事情，難道，她便是從這裡逃出去的？

他又想到受傷縮骨成小孩的墨流風似乎也是在這個荒園中突然消失不見的，很顯然，墨流風便是知道這條地道，順著地道逃走了，夜雨凝也是一樣。

天意啊，這地道的秘密被他的兒子發現了，不然，若是墨流風派了姦細過來，豈不是輕而易舉便可以進皇宮？

君無殤發現了荒園的秘密后，立刻派出雲衛連夜將密道封死，這樣的隱患絕對不能存在。

處理完朝中的事務后，他終於騰出手來陪濯塵回家。

他的人早已打聽到了夜宮的大致位置，到了那座荒山後，君無殤赫然發現，那座山便是當初夜雨凝落崖的地方，他曾經在崖下搜索了無數次，都沒有發現她的蹤跡，原來崖后的密林中還藏著玄機。

濯塵看到自己熟悉的地方，一時按捺不住興奮的心情，蹦蹦跳跳的往林中跑去，娘親設置的機關他熟悉的很，閉著眼睛也能過。

然而，他剛剛入林中一步，數道竹竿橫空飛過，直向他的腰身襲來。

糟了，機關被改過了，怎麼辦？小傢伙也夠機靈，迅速趴在地上險險的避過了第一輪攻擊，君無殤隨後便趕了上來，一手將小傢伙摟在懷中，一手抽出隨身的寶劍。

身後跟著雲一和雲二，為了減少動靜，顯得自己更誠心些，君無殤只帶了兩名雲衛，其餘眾人都隱藏在林外等候消息。

雲一雲二迅速騰空而起，用寶劍迎上第二輪攻擊。竹竿的發動速度愈來愈快，從最初的橫排幾根，到各個方向的無數根，根根攻勢凌厲，彷彿要將來人的性命奪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