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霜V蘇儀(中)

唐霜V蘇儀(中)

蘇儀怔了好一會兒。

天一門的確有很久沒有再找過她的麻煩。但是他們帶給她的印象太深刻,那是從小到大親身經歷所形成的印象――刀、劍、暗器、拳腳、猙獰的臉、無休無止的追殺與血戰……她一時無法接受眼前的這個形象:春夏季職業套裝,溫柔的微笑和禮貌的對答。天一門門主?面前這個自稱唐霜的女人看起來更像是一個上門推銷的保險公司高級業務員!

在蘇儀反應過來之前,唐霜已經自顧自地從她身邊擠進了屋裡。蘇儀猶豫著要不要再次出手,但是唐霜一直背對著她,完全沒有防備的樣子。蘇儀皺了皺眉,關上了房門――看看這個自稱天一門主的女人到底要搞什麼名堂,再作打算吧!她在心裡掂量著。在剛才短暫的交手中,蘇儀已經發現這個叫唐霜的女人身手絕對不在自己之下。

「你的日子好象過得不大好。」唐霜突然開口說道。她仍然背對著蘇儀。這是一個心理戰。唐霜並不怕蘇儀出手偷襲――她有絕對的把握化解背後女孩子任何方式的出手。把後背賣給本來是生死仇敵的蘇儀,本來就是要賭她不會出手――現在看來,這個賭唐霜贏了。

「不關你的事。」蘇儀在唐霜身後抱臂而立,冷冷地說道。

唐霜笑了一聲:「小光要是知道的話,會心疼呢!」這一次蘇儀沒有說話,她狠狠地瞪著唐霜姿態優美的脊背。不過後者似乎暫時沒有面對她的意思。

「你哥哥呢?他好些了嗎?」唐霜的語氣彷彿是一個久別的大姐姐在親切地詢問著家人的近況。

「虧你還記得他!」蘇儀冷笑,「我哥一直沒有醒來!你就得意地笑吧!」

唐霜這次總算轉過身來。她當然並沒有像蘇儀說的那樣「得意地笑」。蘇儀吃驚地發現面前這個女人眼中泛起了一絲憂鬱。「害你哥和你的那個人,已經死了。」唐霜微微嘆息一般說道。蘇儀咬了咬嘴唇,稍稍仰起下巴說道:「我知道她死了!我也知道是你把我和我哥救出來!但我永遠不打算感激你!」那個時候,林光曾經告訴過什麼也不記得的她,是一個叫唐霜的女人救了她和蘇七。現在她想起來了。

「我並沒有打算讓你感謝我啊!「唐霜吃吃地笑道,「當然你真想報答的話,我也不會反對的。」蘇儀再次抿緊了嘴唇。此刻她已經沒有出手向唐霜攻擊的**頭了――當唐霜轉回身的那一瞬間,她已經發現唐霜渾身上下竟然找不到一絲破綻――看來,「不在自己之下」太保守了,她的武功比她高肯定不止一點半點。

「好了!不開玩笑了!」唐霜突然說道,「我剛才說過,我是受小光之託來找你。他要我告訴你,他非常非常想**你!」

真的嗎?是真的!蘇儀看著唐霜的眼睛,得到了答案。彷彿有一股電流在那一瞬間席捲了她的心房,她感到渾身都麻酥酥的。此時同時,雙眼卻開始發澀和微痛,似乎有想要流淚的感覺。

唐霜這個時候卻走到門口,並拉開了房門。她一手扶著門,站在門裡邊回頭對蘇儀微微一笑:「你覺得我該把你的近況告訴小光嗎?他一定會心疼死的!「

「隨便!「蘇儀回了回神,**地回答。

「隨便嗎?」唐霜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我還想問一個問題:若你知道小光的情況,你會心疼嗎?」她一邊說著,一邊向門外邁步。

一陣風席捲過唐霜身邊。唐霜站定,調侃似地看著微張雙臂攔在身前的蘇儀。

「他……有什麼情況?」蘇儀的聲音微微顫抖著,帶著一絲被強迫似的不情願。她不想向死敵打聽任何消息,但她卻背叛了自己。她無法不問。

唐霜笑了起來,是那種智珠在握的笑:「我以為你並不想知道!」

一絲猶豫在蘇儀眼中閃過。「……我想知道,你必須告訴我!」她艱難地說道。

「必須嗎?真是個很兇的妹妹呢!」唐霜笑得更開心了,「可是,我不想站在門口說話,而你也似乎並不歡迎我。」

蘇儀的回答略略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我的確不歡迎你……但是,請你進屋坐吧!」

似乎還沒有能達到完全控制局勢的目的呢!唐霜心想。她立刻假裝很著急地看了看腕上的高級坤表:「唉呀!我馬上有一個很要緊的會議要去參加……而且我沒有料到你真的想聽關於小光的事,我本來以為我轉告過小光的話以後你就會馬上趕我走的……這樣吧!會議要進行兩小時左右,你可以在家等等我嗎?我兩個半小時以後再來,然後詳細地告訴你!可以嗎?」

蘇儀猶豫了數秒鐘。然後,她讓開了路。「好,我等你!」她重重地說。但此刻她眼中已經沒有初見唐霜時的那種強烈的憤恨。

唐霜走出門去,又回頭向蘇儀揮了揮手:「那就不見不散了!」房門立刻在她面前重重地關上了。唐霜大度而又自得地笑了笑,下樓,走到一直在樓下等著她的黑色轎車旁。司機飛快地跳下車,為她拉開了後車門。車子啟動時,唐霜對司機說:「載我去南京路步行街,我要去購物!」

兩個半小時后,唐霜準時敲響了蘇儀「家」的門。蘇儀的表情是冷淡中帶著一絲急迫――這一次,她至少給了唐霜表面上的禮遇,甚至她還為唐霜泡了一杯茶。

唐霜輕輕了呷了一口茶。茶葉的質量很差,沒辦法跟她平常飲用的碧螺春相比。雖說江湖人心險惡,防人之心不可無,但唐霜卻很有把握:小光所苦戀著的女孩子不會是那種陰險的小人。更何況,唐霜在心裡嘲諷似地輕笑了一聲,這種自命正道的清高女孩是絕對不會屑於在茶中下毒的。

一開始,蘇儀沒有說話。唐霜也就沉默著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茶,她悠然自得的神情讓蘇儀恨得牙痒痒的。唐霜暗笑――從開始到現在她都在對蘇儀使用心理戰,看起來對手正一步步向她希望的方向走去。

終於還是蘇儀沉不住氣:「請告訴我,他究竟出了什麼事?」

唐霜緩緩地轉動眼睛看著蘇儀,直到看得蘇儀有點不自在。「你可還記得你離開小光那天的情形?」唐霜沒有回答,卻反問道。

怎麼會不記得?「小儀……我……愛你!……我也懷**那段日子,小儀……只要你願意,我會每天講好多好多故事給你聽,帶你去看每個城市的夜景……小儀,等我**完大學,我就要和你在一起……」這幾年來,每次想起那個人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她的心就會痛得象被刀扎一般。可是,為什麼當我背著哥哥離開時,他竟然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一點挽留我的動作都沒有呢?蘇儀痛苦地想道。如果他當時不顧一切地留我,我是不是還會堅持要走呢?經過他身邊時,眼角瞥見了他的痛苦神情,是的,當時他那絕望的樣子幾乎束縛住了她的腳步。也許他真的該出聲挽留的,但是他沒有。自己走出去時,他沒有追上來,甚至連頭都沒回一下。這一點,蘇儀一直沒想通,那個人為什麼會那麼做?她又想起今天看過的那張《功夫的故事》,裡面說那個人從小患絕症。當時她幾乎忍不住啞然失笑,那個人的身體好得很!這樣說,也許是為了製造噱頭吧!

這個時候唐霜的聲音再度響起:「你離開他時,也許並不知道,他當時身上的正邪內力已經到了快要融合的境界,是嚴忌一切過強的感情刺激的。」

蘇儀感覺到自己的腦袋裡轟的一聲,如同有數百道閃電同時擊中了她的思維深處。「你是說……」

「他走火入魔了。」唐霜平靜地說,「到今天為止,他的壽命大概只剩下兩三年了吧!」

「不可能!」蘇儀叫起來,「我剛剛買了他的光碟!他在裡面還用武功制服了一個搶劫犯!」

「你何不再仔細看一遍呢?你會發現他出手完全是依靠技巧和借力打力。」唐霜緊緊地盯著蘇儀,「乾坤太極拳的確是一門非常高明的武學。因為你曾經對他的悉心授武,所以小光在內力盡失之後,還可以繼續延續他的武術生命。」

「你發誓你說的是真話?」蘇儀猶不心甘。她說的是真話,蘇儀悲哀地回想著光碟里那個人動武的情景,看的時候她就有一種怪異的感覺,現在回想起來,那個人真的是僅僅靠著「技巧和借力打力」制服了劫匪。

「我以我的生命發誓!」唐霜也立刻打碎了她最後一絲僥倖心理。

這麼說,是我害了他嗎?蘇儀絕望地質問著自己。也許是吧!那一瞬間,她想死去。

唐霜看著蘇儀的表情,微微地笑了起來。一切似乎都在按她事先設定的程序走下去。她不失時機地說道:「回去吧!女孩,回到他身邊!他需要你!」

蘇儀輕輕地點了點頭:「我是要回去――找到他,和他一起離開。」

「離開?去哪兒?」唐霜一下子怔住了。

「哪兒也好,」蘇儀冷淡地說道,「我會陪著他度過生命的最後時光,只要不讓他再和你們一起。」

這回輪到唐霜不知所措了。她的確成功地說動了蘇儀的回歸,但卻沒有料到這回歸的代價是那人隱退!那麼說,她和她的天一門這麼長時間付諸在那人身上的心血全白費了?這不行!唐霜在心裡執拗地答覆自己――火線已經點燃,就必須繼續燃燒下去直到引發革命,除了死神誰也別想斬斷它!更何況第一堆火藥――中J武術友誼賽――馬上就要引燃了!

當然,並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比如讓那個人離開,讓自己來當這導火索。唐霜自信以自己的武功對付那幫J國武人會比那個人更有把握。但是,她非常清楚一點,整個天一門和天一集團的行動,整個計劃的推行都必須由自己來發起――在這種情況下,居於幕后比站在台前永遠都更有餘地。

還有一個辦法――既然已經驚動了蘇儀,想再反悔不讓她去見那人已經是不可能了。唯一的辦法就是祭起舊天一門的做法:悄悄地殺掉她。然後回去對那個人說找不到!唐霜隨即在心底給了自己一巴掌:自己和那個人之間的關係,早已經情同姐弟,自己什麼時候變得為了功利而六親不認的?絕對不能這麼做,甚至不再能有類似**頭!否則的話,自己和死去的杜笙有什麼區別?

那麼,就只有最笨的辦法了!

唐霜的驚愕維持了一小會兒。然後她恢復了平靜和自信。「我知道你很恨天一門,但這仇恨不能化解嗎?」她耐心地輕聲說道,「時代已經不同了,我們何必還要沉溺於古老的仇恨中?」

蘇儀冷笑:「古老嗎?我師父死去時的樣子現在還清晰地印在我的腦海中,我哥哥現在還躺在醫院裡,他曾經是那麼一個強悍的人,如今卻要靠營養液來維持奄奄一息的生命!你不要告訴我這事和你們天一門無關!我今天打不過你,同時我也感激你送來那個人的消息,但我是江南蘇家的最後一位弟子,我和你們天一門之間的仇恨永遠也不可能化解!」

唐霜沉默了一小會兒――設身處地去為眼前的這個執著於仇恨的女孩作想,的確是恨仇似海。但是,她又怎麼能放棄呢?「不要說『不可能』,」唐霜緩緩地運起全身的氣,她需要一種氣勢來壓制蘇儀的恨意。「這世間沒有什麼事不可能的。」

「那你今天就見到不可能的事發生了。」蘇儀的聲調略略一低。她也開始運轉乾坤太極拳勁――即使眼前的這個女人比自己強,但用太極之氣來抵制她的氣勢還是可以做到的吧。

「我不妨直說吧,」在兩個氣場的暗暗較勁中,唐霜淡淡地開口,「我們天一門已經沒有興趣再搞什麼江湖仇殺,我們正致力於將沉睡已久的中華武術的魅力重新發掘並光大,而你的那個人,現在已經是這個計劃的關鍵人物。我之所以肯幫他來勸你回去,絕對不是為了讓你帶著他離開,我要你站在他身邊,支持他,鼓勵他。必要的時候,作為乾坤太極拳的正宗傳人,甚至你也要走到台前。」

「你想我會答應嗎?」蘇儀哼了一聲。「至於說到乾坤太極拳,你不是也會?是他教你的吧?」

唐霜微微一笑:「我們正試圖建立完整的中華傳統武術理論系統。小光是個識大局的人,把太極拳譜譽抄並捐贈給了我們。」

「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我並不是識大體的人。」蘇儀再度冷笑起來,「那麼深的仇恨我是沒辦法聽你幾句話就化解的!」

「不過,我想你會答應我的要求。」唐霜突然自信地說道。

「憑什麼?」

「我知道只是小光並不足以令你忘卻仇恨,」唐霜看著蘇儀氣憤的臉,神定氣閑地說道,「不過,再加上蘇七呢?」

蘇儀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你想做什麼?我哥已經那樣了你還想用他來威脅我?」

唐霜苦笑了一聲:「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令兄維持生命和治療應該會用到不少錢吧?而這筆錢顯然不是你可以承擔的,直說了吧,就算小光幫著你一起承擔,也不過僅能讓蘇七繼續作為植物人活著而已。而想要恢復治療的話,沒有一筆巨款是不行的!」

蘇儀沒有說話。她的臉色微微有一些波動。兩個人散發出來的氣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唐霜把她的臉色變化一一收在眼底,繼續說道:「但是這筆錢對天一門來說只是九牛一毛,我可以把令兄送到國外去做最好的治療。這樣可以化解你的仇恨嗎?」

一陣沉默。半晌,蘇儀緩緩地搖了搖頭:「我哥變成現在這樣本來就是你天一門害的,說句不客氣的話,送我哥到國外去治療,即使治好我也不會感激你們――你們欠我哥的,這只是在還債而已。我師父的仇呢?你能把他老人家再救活嗎?」

唐霜突然大笑起來。這笑聲爆發得莫名其妙,帶著一絲無奈又帶著一絲欣賞。奇怪的是,大笑的女人通常不好看,而唐霜的笑容卻讓蘇儀看著有說不出的順眼的感覺。

「好吧!你很聰明,也很固執!」好半天唐霜才收斂笑容說道,「我現在明白當初你為什麼要那麼絕決地離開小光了!」

提到那個男孩,蘇儀不禁又一陣心痛。是啊,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固執呢?天一門主親自上門來作出讓步,也許自己真的該一笑泯恩仇!但是……

她沒有完成自己的想法,因為這時唐霜又開口了:「我說,這樣談下去很累人。我再加一個砝碼吧!這已經是我所能做到的極限,如果你仍然不同意,那我只好……」只好什麼?唐霜沒有說,蘇儀也不想問,她只好奇那會是什麼樣的一個砝碼。

唐霜舉起好看的手,伸直三根手指在蘇儀面前比了比:「三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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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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