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喜客來
第六章喜客來
震威鎮實在是大，震威鎮上的花樓也大，震威鎮上的酒家更大。
在震威鎮西南的一角，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上到處擺滿了可容十幾人圍坐的大桌子，桌子旁邊則是密密麻麻的凳子。空地的旁邊是一家其貌不揚的小鋪子，鋪子的外面掛著一面碩大招揚的旗子――「喜客來」。
誰都知道，酒色不分，但是一般到震威鎮上來消遣的禁軍士兵，卻很少在花樓喝盡興的，大多數士兵更願意到鎮上的一家露天酒家去喝酒。因為那裡不僅酒好喝，而且氣氛也好，簡單地說，就是喝得痛快。這家露天酒家的名字，便是「喜客來」。
「喜客來」是震威鎮上絕對的老字號，從震威軍團戍守在這裡開始，就已經是禁軍士兵閑暇時喝酒吃肉的去處了。後來震威鎮越來越大，鎮上的酒家也越來越多，但「喜客來」的名號卻始終屹立不倒，而且越來越大，越來越紅火。這不僅因為「喜客來」的第一任老闆是英雄的母親，也因為「喜客來」獨釀的好酒和良好的氛圍。一般到了禁軍換防的時候，「喜客來」店裡店外上百張桌子都是爆滿的，在震威軍團的士兵們眼中，似乎只有「喜客來」才是喝酒的地方，在其他地方，即便是喝著「喜客來」釀出的酒，也喝不出酒里的味道來。
如果你問士兵們為什麼喜歡在「喜客來」喝酒，八成他們會告訴你：「酒好，環境好，妹子好！」
酒好自不必說，「喜客來」的第一任老闆九娘有一手祖傳的釀酒絕活，那酒香醇好喝到了及至，讓人喝了后是回味無窮。剛開始這酒沒名字，後來因為「喜客來」酒家的名號太過響亮，禁軍的士兵們便稱此酒為「喜客來酒」，士兵們多是大老粗，自然想不到什麼「竹葉青」「女兒紅」之類有韻味的名字，「喜客來酒」這名字形象通俗，就此流傳開來。日後便有「西疆一酒震威，四方喜客來飲」一說。
環境好指的不是「喜客來」酒家的裝修有多麼的豪華，相反其多半桌椅都是露天擺放，雖然這是鎮里，地板都鋪了石頭而沒多少灰塵。就算是其店鋪內，也只不過和普通的酒肆一樣罷了，既不典雅高貴，也沒有多少特點。不過，正是因為這裡的裝修簡單甚至簡陋，才被士兵們認為「環境好」。大多數禁軍士兵都是來自山村，因為沒有錢讀書所以沒有秀才的身份免軍役。他們在「喜客來」這樣的酒家裡，才真正感覺到了親切，感覺到了大傢伙在一快喝酒時的痛快。這樣熱鬧的地方，才是他們盡情喝酒的地方。
至於說到妹子好，那你可就不要想歪了。第一任「喜客來」的老闆是震威軍團一個戰死的中郎將之母九娘，她在那個中郎將的同袍資助下在震威軍團總大營邊上開了這間酒家，後來酒家慢慢變大，她便收留了許多戰死戰士或軍官的遺孤，如果是小子，長大后自然是子隨父志直接破格加入震威軍團，如果是丫頭，則留在酒家幫忙。一家「喜客來」現在仍養著三十多名未成年的孤兒，另有二十幾名十五至三十歲的女子在端酒送菜幫忙打理酒家，現在的老闆也是當初九娘收留的一個孤兒所生。這些女子便是士兵們口中的「妹子」，對她們，士兵們最多只會善意地開開玩笑，希望能得到妹子們的歡心，可以說，「喜客來」那些美麗清純的妹妹們，都是禁軍士兵們心中的仙女。許多在震威軍團當了幾年兵的大小伙，都是立志要娶「喜客來」的妹妹為妻，這便也是「喜客來」生意好的原因之一了。
黑豬和馬老大他們現在就在「喜客來」外面桌子上坐著，周圍早已坐滿了其他部隊的兄弟，一個個喝得昏天暗地，到處都是各種方言的划酒令聲、笑罵聲，甚至還有唱歌聲。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妥，正是在這種氣氛下，這些沙場上、邊疆上灑完汗水的鐵血軍人才能夠真正放開心懷喝個痛快。
黑豬、捲毛兩個新丁也被周圍的氣氛所感染，拿起酒碗來也是爽快地一碗一碗地干，沒半個時辰就喝得有些迷糊了，這時才剛剛午後，天氣正熱，士兵們便刷拉一下扒了上衣，露出磐石般堅硬的胸肌來，繼續大碗大碗的喝酒。
「黑豬，我跟你說，看到那個漂亮妹子了沒有？」大頭搭著黑豬的脖子一把就將他拉了過去，指著遠處一個送酒的小姑娘說：「就是那個圍著黑色圍裙，扎著黑色頭巾的妹子。」
「看到了，咋了？」黑豬一臉的迷茫，舌頭打卷地問道。他至少已經喝了七大碗酒，神智早已是有些不清不楚了。
大頭也喝的不少，雖然酒量大，但臉也早已紅透，舌頭也有些伸不直了，對黑豬道：「漂亮不？」
黑豬又看過去，眼睛已經有點迷糊了，用力眨了眨眼，揉一揉，再看。那個妹子十歲的樣子，大大的眼睛，綉挺的鼻子，小巧的嘴巴，確實長得可愛清秀，比他們村裡的姑娘都漂亮，甚至比紅花樓里的小雲也要漂亮三分。
「恩，是美人兒，這個妹子……是美人兒。」黑豬口齒不清地說道。
大頭嘿嘿地笑了笑，拍拍旁邊的鐵腿，道：「那妹子就是咱們鐵腿的相好。」然後轉過去把正喝得歡的鐵腿一把拉了過來，道：「去，去把弟妹叫過來，給哥哥們敬酒！」
其他什里的兄弟一聽，也都叫著要弟妹敬酒，鐵腿就傻傻地笑笑：「她正忙著呢，呆會再說。」
兄弟們一聽都不幹了，就都大聲囔囔著鐵腿把那妹子叫過來給大家敬酒，不然就得他自己一人三碗給九個人輪流敬酒。
馬老大發話了：「你小子行啊，什麼時候竟然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把『喜客來』的妹妹勾搭上了，我們幾個做哥哥的都還不知道，你說你是不是該罰？反正你選，要麼去把弟妹叫來給大夥敬酒，要麼就你自己打通關，一人三碗。」
鐵腿一聽，立馬蔫了得跟縮水的蘿蔔似的，一人三碗，九人就是二十七碗，鐵腿可不認為自己是酒仙，只得灰溜溜地跑去請那妹子過來救他了。黑豬、馬老大他們在後面就嘿嘿大笑。
「吳祥，你這帶我來的什麼破地方？還什麼『西疆一酒震威，四方喜客來飲』，這他媽就是一土匪窩嘛！瞧這什麼破桌子，破椅子，看這破地方，酒想必也好不到哪去！」黑豬等人正說笑著，旁邊忽然傳來了一陣刺耳的聲音。黑豬等人聞言回過頭看去，只見他們旁邊的一張桌子上，一個穿著白色稠衫的公子正對同桌一個身著軍服的軍官抱怨著，那公子的身後還站著兩個彪形大漢，顯然是有錢有勢之輩，而那軍官看其軍服，則是校尉軍銜。
本來，在「喜客來」到處都是笑罵聲，誰都不會去管誰，大家都喜歡這樣的氛圍。但是這個公子哥所說的話卻是侮辱到「喜客來」甚至侮辱到所有禁軍士兵和震威軍團的榮譽，那麼士兵們就不會不管了。公子哥剛剛說的話聲音不小，旁邊的幾桌士兵立刻就沒了聲音，都回過頭來看他們。那個校尉見狀，急急地拉了公子哥一下，示意其小聲點。但那公子哥卻顯然是仗勢欺人慣了，對周圍投來的目光不屑一顧，撇了撇嘴，瞪了校尉一眼，大聲道：「怕什麼？吳祥，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啊？才來當了幾年兵，膽子就這麼小了？當初在京城軍校里，你可沒這麼窩囊啊！不就是群臭當兵的嗎？你還是他們上司吶，怕什麼？」
「沒事沒事，大家喝酒大家喝酒，這頓我請啊，這頓我請。」校尉卻是沒有理那公子，站起來對周圍慢慢靜下聲看過來的士兵們笑著說道。
馬老大低聲說了句：「是咱們營第三大隊的隊正。」
大頭點了點頭斜眼看了看那桌：「這傢伙聽說為人還不錯，怎麼交的朋友這麼操蛋？不知道這裡是震威軍的老巢？在這裡撒野，他以為他是當朝太子啊？」
空地上喝酒的士兵也都發現了不對，本來嘈雜熱鬧的「喜客來」沒一會就靜了下來，許多士兵都伸著喝得通紅的脖子往這邊看過來，手裡還端著喝了一半的酒。
「看什麼看？喝你們的酒去！誰他媽再看，小心本公子挖了你們的眼！」那個公子哥被眾人看得難受，啪地一拍桌子尖聲吼道。
這話連坐在鋪里喝酒的士兵都聽見了，嘩啦啦一陣桌椅移動的聲音，三、四百名士兵就這麼移了過來，也沒人說話叫罵，就是這麼瞪著一雙殺氣騰騰的眼睛看著那公子哥。
公子哥旁的校尉見狀，額頭上的冷汗刷拉就流了下來。
他太清楚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了。